第726章 洪武門前封太子
朱桱縮在教室門口,被老爺子瞪了一眼,趕忙又縮回教室里。
自己這些年可不是白吃飯的。
父皇什麼眼神,什麼臉色,自己是最清楚的。
想了想,朱桱便看向教室後面,靠窗堆放掃帚簸箕之類的地方。
他壓著腳步貓著身子,悄悄走了過去。
然後就將窗戶推開,從窗戶翻到教室後面,朱桱打算繞一圈去廁所放水。
而在教室外,朱標則是眉頭微微一動。
難道老爺子是不同意大明基礎教育改革的提議?
按理說,大明這幾年早就已經確立了考公制,通過各種手段為朝廷取才,怎麼都不可能會對基礎教育問題有太多的疑問。
朱標小聲詢問道:「父皇是覺得,此舉會有什麼隱患?」
朱元璋搖搖頭,看向老大:「教育乃國事大事,社稷未來之根基。教育確需改革,但如何改革,朝堂之上可曾商議過,又可曾商議穩妥了?
國子監要教授哪些學科?學科內容,又如何區分?專科學堂,又要教授哪些內容,幾年結業?是只教授一門學科,還是多門一同教學?
再諸如各道省城之專科學堂,又要如何細分,這些事情若是都不曾做好計劃,貿冒然便鋪開攤子,恐怕未必能取得好成效,反倒是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之後,朱元璋輕咳了幾聲。
自從去年兩度患病倒下,他的身子便比以前差了許多,時不時都會有些缺乏心氣的情況,咳嗽更是在所難免。
朱標稍稍琢磨了一下,貌似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還是兒臣想的少了,只想著借方先生去國子監的事情,來推行我朝教育改革,未曾多想這改革之下的細節。」
朱元璋擺擺手,自家老大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最是清楚不過了。
他轉口道:「此番我朝西進,你覺得該是用西征還是西討?你的聖旨上,預備用什麼詞?」
聖旨,尤其是這種帝國對外用兵的旨意上,每一個文字都有著存在的理由和原因的。
大明朝那道還沒有下發,甚至是還沒有寫好的用兵西域的旨意,用什麼樣的詞,就直接決定了大明對西域的態度和看法,以及將來大明又會如何對待西域。
若是用西征二字,則表明大明會在將來動用大量的資源,去親自治理西域的土地。
而若是用了西討二字,很大可能只如前唐一樣,只在安西和北庭兩處建立屬於大明朝堂的直接管理,而在其他地方則是採用番邦屬國的管理辦法。
朱標對這件事,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他未曾直接回答,而是輕聲開口:「解縉負責的西部鐵路,從去年就開始動工修建。
朝廷這一次動用了不下三十萬河南、陝西兩地百姓,分段分批次鋪設地基,架設鐵軌。
上次解縉從西北上奏朝廷,河南府至鳳翔府之間的鐵路,再有幾個月就能合攏,到時候火車就能先在這段修好的西部鐵路上運行。
而按照整個西部鐵路的工期來說,隨著工人們的技藝越發精湛熟練,投入的工人數量和資源增多,恐怕最多也只需要五六年,就能貫通整條西部鐵路。」
朱標沒有說朝廷這一次即將對西域用兵,該用什麼樣的字眼,反倒是說起了西部鐵路的事情。
朱元璋目光平靜,等待著老大接下來的話。
朱標當然也沒有讓老爺子久等,便開口道:「屆時我朝再去往陽關以西,原本要耗時數月的路程,最多不過數日就能抵達。
若是西出陽關的大軍進展順利,解縉的這條西部鐵路便也能接著向北庭和安西延伸。
到時候便是地處西域,但和中原腹地又有何區別?
所以兒臣以為,此番我朝即將出兵西域,當是西征。」
朱元璋微微一笑。
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自家老大啊。
別看表面儒雅,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可是內里,卻是有著一股子狠勁的。
大明這一次用西征只待出兵西域,那就是要將整個西域都收歸大明治下,直接派遣流官管理,猶如中原諸道府縣。
朱元璋當即順勢說道:「當初藍玉在西北練兵,徐家兩兄弟也在那邊練兵,屯田邊防。這一次西征,便讓熥哥兒那小子親自領兵,走一趟西域吧。」
說完之後,朱元璋便眯著雙眼,瞄著老大。
朱標雖然掩飾的很好,但眼底卻是流光一閃。
他遲疑道:「這……兒臣原本是想……」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卻已經被朱元璋揮手打斷。
只聽朱元璋笑呵呵的說道:「那小子也已經是二十歲的人了,這幾年做的事情你我也是有目共睹,朝堂上下誰不知道這小子會辦事?
俺還記得當初,他說西域諸多小國,那些小民守著黑油那等滔天財富,卻不知加以利用,還嚷著日後的天下,誰能有更多的黑油,誰就能傲視群雄五百年。
這一次既然是要出兵西域,正好就讓他親自過去,看看他能不能為我大明帶回來一個傲視群雄五百年。」
朱標嘴唇蠕動了一下:「可是……」
朱元璋笑眯眯的盯著老大:「我大明基礎教育改革的事情,可以交給內閣去做。內閣這麼多年了,一樁教育改革的事情難道還能做不好?
你也別說,這件事情一開始是熥哥兒這小子提出來的。即便如此,大不了讓他這段時間忙完了他那個什麼西城項目開業的事情后,抓緊時間理一個章程出來,到時候送到內閣。
算算時間,那時候他差不多也就能帶兵西出陽關了。」
朱元璋一副看破朱標的模樣和眼神,讓朱標憋在嘴裡的話,一一重新吞進肚子里。
他原本確實是想說,讓朱允熥將基礎教育改革的事情擔起來。
而且其目的,也不單單就是為了教育改革這一樁事情。
同樣也是為了將那小子留在京師,而不是被弄去西征。
但老爺子似乎是有另一番打算。
既然說道理,在老爺子這裡行不通了。
朱標便轉口道:「那道旨意,兒臣方才已經讓人備好,也叫了人去西城讓那小子回來。
如今已經是大明洪武三十一年了,國家便是有再大的事情,還是要以穩定為首。那小子對國中革新諸事很有見解,內閣和朝廷也離不開這小子。」
他先說洪武新政的緊要性。
不等朱元璋開口。
朱標便接著說道:「而且,前番因為北伐關外,他已經是錯過了文聖和茯苓的出生。這一次宮中又有喜事添丁,總不能等孩子大了,都不知道父親長什麼模樣吧?」
他先說道理,然後又打出感情牌。
朱元璋卻只是瞥了朱標一眼,然後沖著遠處喊了一嗓子:「二十三!」
正準備偷偷溜進教室的朱桱,瞬間就縮著脖子,愣在原地。
他渾身僵硬的轉過身,看向正瞪著自己的父皇。
朱桱的臉上擠出笑容,微微躬身:「父……父皇……皇……皇兄……」
「滾過來!」
朱元璋低喝一聲。
朱桱便是一個激靈,立馬就小跑著到了朱元璋的跟前。
「今天堂上得了五分?」
朱桱渾身緊繃,低著頭嗯了一聲:「先生給的。」
朱元璋臉上帶著笑容,伸手拍了拍小二十三的腦袋,卻嚇得這小子渾身一顫。
「好好學,不然過兩天西城開業的時候,你就待在宮裡哪也不許去!」
朱桱心中猛的一跳。
老爹怎麼就知道自己想要等西城開業的時候,出宮玩耍的。
但他這時候,也只能是乖乖的點著腦袋:「兒臣遵命。」
朱元璋大手一揮:「滾吧,上課不許搗亂!」
有了這句話,朱桱立馬是一溜煙的跑回課堂。
朱標站在一旁,有些不解的看向老爺子。
朱元璋笑著說道:「如你先前所說的一樣,國事便是家事,家事也是國事。既然如此,熥哥兒又如何能因一小家之私情,而枉顧國家之社稷?」
朱標啞口無言。
半響之後,課堂里已經傳來講武堂過來的武將那渾厚的聲音。
朱標方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便依父皇的意思辦。」
……
西城項目,美食城前。
當那隊禁軍官兵到了朱允熥等人近前,便勒停戰馬,翻身下馬。
一名小旗官快步上前,到了朱允熥面前。
旗官雙手抱拳:「啟稟殿下,陛下有旨意,宣殿下於洪武門前聽宣。」
旨意?
洪武門前聽宣?
旗官的來訊,讓朱允熥等人為之詫異。
而旗官在說完之後,便默默的退到戰馬旁,似乎是在等待著朱允熥,護送他前往洪武門前。
朱高熾在一旁皺眉急思。
陛下的旨意。
現在說,那自然就是大伯的旨意。
而最近朝中,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事。
往後一段時間,朝廷倒是要用兵西域。
不過聽說大都督府已經在前段時間,行文遠在貝加爾湖那邊修築新長城的梁國公藍玉,要求他帶著部分兵馬西行至肅州衛駐紮。
朝中,大都督府那邊,內閣大臣、岐陽郡王李景隆也在交接差事,準備前往肅州衛練兵,整頓大軍陣營。
藍玉是衝鋒陷陣的大將之材,李景隆則在行軍紮營上頗有造詣。
兩人相輔相成,幾乎已經確定了將會是朝廷用兵西域的兩位重要將領。
「難道大伯要讓你統領西征大軍?」
朱高熾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說出自己的猜測。
畢竟按理說,如果是以前,朝廷要西征的話,最有可能就是用秦王朱樉了。
不過二伯現在正在京中當差辦事。
十四叔肅王朱楧尚且年輕,也不曾經歷太多戰事,目前還不足以擔任一路大軍的主帥。
不等朱允熥開口,朱尚炳就在邊上興高采烈道:「咱們又能出去帶兵干仗了?聽說西域那邊幅員遼闊,縱馬千里不見人煙。熥哥兒你這次要是去西域的話,記得一定要帶上我。」
朱允熥則是眉頭微皺:「用兵西域選帥的事情,恐怕不會這麼早定下來,說不得是有別的事情。」
朱高熾想了想,覺得或許也會是別的事情:「那就先去看看吧。大伯選在洪武門前宣旨,恐怕等下東城那邊各部司衙門的官員,都會出來看熱鬧的。」
……
少而。
洪武門前的崇禮街,果然如朱高熾所說的一樣。等他們從西城項目工地趕到的時候,已經圍了不少周圍部院里的官員們。
而一名太監,則是領著內廷的內侍,候立在洪武門前多時。
這太監原本是在朱標身邊伺候的,如今隨著太子即位,成了大明永盛皇帝,這人自然也就接過了孫狗兒當初在內廷的差事和權力。
如今,正執掌著內廷二十四衙門。
見著朱允熥在朱高熾和朱尚炳的陪同下,自崇禮街西邊過來。
左景立馬上前,含笑躬身:「奴婢參見殿下,見過秦世子、燕世子。」
朱允熥笑著開口:「左大半竟然親自出宮傳旨,不知父皇今日是有何旨意交給兒臣?」
左景看了一眼周圍圍觀的官員們,臉上笑容不散。
他抬頭看向朱允熥,眼神大有深意:「殿下只管跪聽旨意便是。」
左景倒是賣起了關子。
朱允熥看了一眼對方,又看向左景身邊離著最近的那名太監,雙手捧著一方木盒,裡面大抵是放著聖旨的。
左景也果然是從木盒中取出一道明黃聖旨。
朱允熥當即揮袍跪在洪武門前,準備聽一聽老爹今天到底又有什麼事情。
然而。
左景這時候卻又是環顧左右,他高聲道:「旨意,都跪了聽宣。」
朱允熥稍有一愣。
大明沒有太多規定,要求官員們動不動就必須要跪地的。
便是上朝,也不過是躬身作揖罷了。
跪地,往往也只是限於朝堂大典的時候,才會用上。
更別說是領旨了。
最多最多也就是要領旨的人跪地接旨罷了。
不過。
隨著左景的開口,朱高熾、朱尚炳已經在場所有聽到消息的官員們,都只能是恭順的揮袍跪地。
左景這時候才輕咳了一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朕昔年監國,乃奉太上皇禪讓登基以來,凡軍國重務,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緒應鴻續,夙夜兢兢,仰為祖宗謨烈昭缶,付託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
皇嫡長子朱允熥,為宗室首嗣,天意所屬,茲恪遵初詔,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
朕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茲命皇太子持璽升文華殿,分理庶政,撫軍監國。百司所奏之事,皆啟皇太子決之。
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
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