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十三 血與櫻

【進入選擇二：裝瘋賣傻，用言語拖延時間。】

…………

在刀子出現后，霍恩第一個將之拿了起來，走向大剛。

連心緊隨其後，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把刀，面無表情的直奔大剛而去。

而大剛還在原地規規矩矩的立正站著，別說反抗了，他甚至似乎連危險已經迫近都沒有察覺到。

有那麼一瞬間，陳章元很想抄起刀子直接上去捅那個黑色虛影一刀。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對他來說幾乎是無法做到的事情。

就算忽略掉他已經完全殘廢的左臂不談，即便一個完好的陳章元，在打架這方面依然能夠穩穩坐實四人中最拉胯的那個。

如果先前大剛揮出的一掌都能拍空，那他衝上去刺一刀又能有什麼用呢？

送人頭嗎？

可如果他再這麼靜觀其變下去，一切恐怕就要為時晚矣——連心、霍恩、大剛三人顯然都還處在控制之中，一個個都是渾渾噩噩的樣子，放任不理，大剛十有八九要被剩下那兩個人給活生生的直接捅死。

必須得做點什麼……

陳章元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他也拿起了刀，但卻沒有走向大剛，而是抬刀對著自己的左臂一刀刺了進去。

相比之下，他其實更想試著刺向霍恩或者連心，試著用疼痛來喚醒他們。可他不敢這樣做，那兩人都還在對怪物的命令言聽計從，他如果真的上前出刀，一旦被怪物發現，那反而會弄巧成拙。

與其如此冒險嘗試，倒不如把這一刀刺向自己。

做點什麼！

怪物一定要做點什麼！

陳章元臉上露出怪異的傻笑「嘿嘿嘿……除掉！除掉！除掉！」

與此同時，他的心裡也在瘋狂喊叫著，盼望著怪物能夠做點什麼，對他的異常舉動給點反應。

「嗯？」黑衣虛影血紅色的目光轉向了陳章元。

連心和霍恩的動作隨之一動，同樣也轉身看向了陳章元。

這傢伙……脫離自己的掌控了？還是說……因為意志力太過薄弱直接被弄瘋了？

陳章元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實在太過離譜，他的演技又實在太好，一時間竟讓黑衣虛影有些困惑了起來。

這一刀並不夠。

他在拖延時間，可是連心跟霍恩完全沒有半點將要醒來的意思。

陳章元臉上的笑容愈發扭曲起來，他並不能很好的表現出那種純粹的瘋狂，好在就在不久前，那個變態籃球少年森久保陽一給他送上了活生生的例子。

他模仿著森久保陽一的表情跟語氣，嚷嚷的更加大聲起來「除掉！除掉！除掉！都要綻放！都要綻放！」

將心一橫，反正這條左臂也已經廢的差不多了，再多挨幾刀又能怎麼樣呢？

只要不劃到大動脈！

陳章元瞄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眼底除了偽裝出的猙獰之外再無其他情緒，狠狠地又是一刀直接砍了下去。

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湧出，在桌子和地上匯聚成了一窪猩紅之色，中年男人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近乎半點血色都看不出了。

怪物還在盯著陳章元，他覺得這傢伙多半是瘋了，徹底瘋掉了。

若不是如此，何苦給自己來這麼兩刀，還一副變態的樣子？

在墨色的籠罩之下，黑衣虛影眼底也浮現出了滿是瘋狂的喜意。

「沒錯！除掉！除掉！壞學生就該被除掉！必須要把這些垃圾、渣滓徹底的掃除！才能讓其他同學擁有更好的成就，

走向通往美麗未來的道路！」

黑衣虛影大手一揮，指向了傻傻站在那裡的大剛「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連心和霍恩再度調轉方向，走向了大剛。

糟了——！

單純的自殘和瘋言瘋語似乎完全沒辦法讓怪物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他身上，從而暫時放棄指使連心跟霍恩共計大剛。

眼下只剩兩個選擇。

要麼，他暴露自己已經脫離了控制的事實，藉此繼續牽扯怪物的視線。

要麼，他就必須要讓怪物喪失警惕，藉此靠近到連心和霍恩身旁，將最關鍵的一刀刺進他們的身體，以此來試著將他們喚醒。

選擇哪個，似乎已經不必多做思考。

只要他敢暴露，毫無疑問，怪物的確不會再讓連心和霍恩去殺大剛——下場只有一個，他死於大剛之前。

陳章元從書桌後走了出來，高舉刀刃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流滿鮮血的殘廢左臂跟著輕輕甩動，看得人又恐慌又驚心。

這一次，陳章元也跌跌撞撞的靠近過去，而黑衣虛影已經幾乎不再往他身上投入哪怕一丁點注意力。

一個瘋子罷了，讓他鬧吧，最好自己把自己殺掉。

看起來就是壞學生的樣子，嘿嘿。

「血……」

「怎麼會有那麼多血？」

連心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

是很多血，從皮肉翻卷的、隱沒在布料之下的傷口中瀝瀝拉拉流出的血。

順著袖管和無力的掌指不斷滴落的血。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

有哪裡不對勁。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

自己在幹什麼？

手裡握著的是什麼東西？

是誰在跟自己說話？

除掉什麼？殺了什麼？壞學生？誰是壞學生？

不對勁，一定是忽略了什麼事情，一定。

連心的眼裡重新多出了幾許迷茫之色。

不對，殺了眼前那個人，殺了他，他是壞學生，壞學生都是應該被清掃一空的腐爛之物。

殺了他！

連心和霍恩距離大剛還有三步。

陳章元已經即時趕到了他們背後。

陳章元不能再給自己來一下狠的，因為那樣很可能會重新吸引到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力。但是他又不能放棄自殘，直勾勾的走過去，那樣就會讓怪物有一定的概率重新起疑。

他現在是走在蛛絲上的雜技演員，腳下便是萬丈懸崖，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他反握著刀，一邊努力學習著那種痴傻的獰笑，一邊拿著刀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刀刀劃過。

儘管這幾刀已不再像先前那兩刀一樣深可見骨，只是留下了幾道淺淺的傷痕。

但切膚之痛，又豈能輕視？

就快成功了！

兩步。

一步。

陳章元的刀先連心跟霍恩一步揮了下來，這一刀，不再瞄向自己的左臂，而是臨時變招，划向了連心的後背。

痛感從背後傳來。

好像……是刀傷？

疼痛瞬間刺激了連心的大腦，本就始終處在脫離控制邊緣的他藉此順利掙開束縛，一直被懵逼的思緒也終於湧上心頭。

忽略了什麼？

怪物的出現規則！

連心的眼神復歸清明，霍恩刺向大剛的刀已經戳了出去，他來不及多想，抬腿一腳踢在霍恩的手腕上，將刀鋒直接踢飛了出去。同時腳下黑影分作三路，一部分在他背後化作大盾，擋住了後方可能繼續傳來的襲擊，另一部分則凝為桿桿刺槍，直取向黑衣虛影的首級。

眼看著期待已久的變故終於發現，陳章元解脫般的笑了出來，腳下一軟直接摔倒在地。

黑衣虛影怒嘯一聲，眼中紅光大盛，大剛向前一個踏步，一記重拳徑直砸向連心胸前。

可惜的是，那健壯的手臂僅僅只是揮出了一半，便徹底停下。

連心腳下的第三路黑影幻形構成利刃，劃過了大剛的左肩。傷口之深，不亞於陳章元裝瘋賣傻時對自己痛下狠手的第一刀。

如果自己能夠在疼痛的促使下清醒過來，大剛自然也可以。

正如他所想，大剛醒悟過來，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砸向連心的拳頭。

他有些愣，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跑到一間教室里，還擺出了這種想要一拳幹掉連心的姿勢。

連心自然清楚以大剛的腦子，肯定沒辦法那麼快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別說大剛，就連他也是直到此時才終於意識到身後那一刀究竟是誰砍的——方才被控制時因為內心掙扎而保有的斷斷續續的意識正在慢慢復甦。

所以，他當機立斷，直接喝道：「大剛！砸那個黑影！用右手！」

很好！

大剛不需要思考那麼多，這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還是更喜歡這種節奏，連心告訴他該干誰，他上去用拳頭一頓猛砸就行了。

黑衣虛影剛剛勉強避開了連心刺向他的幾桿刺槍，正值慌亂之時，面對著如下山猛虎一般一躍便到了身前的大剛，愣是半點沒能反應過來，便被大剛泛著金屬色澤的右拳一拳砸在了臉上。

「咔——」

出人意料的，有什麼堅硬的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傳了出來。

黑衣虛影的身體猛地緊縮，在刺耳的叫聲中，-這黑衣虛影越縮越小，最終化成了一個點，繼而徹底消失，徒留一面巴掌的、破損了一個角的圓形鏡子跌落在地上，軲轆幾下，這才平穩下來。

「哈？」大剛粗重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有點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這麼不經砸，一拳就幹掉了。

連心吐出一口濁氣，卻發現四人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化著，最終不復先前「廁所專用樓層」的樣子，變成了一間布滿鏡子的大教室。

顯然，事情正如他所想，但現在顯然不是處理這些的最好時機。他招呼了一聲還在疑惑的大剛和如夢初醒的霍恩，隨即率先來到身後的陳章元旁邊，查看起了他的傷勢。

「老陳，你沒事兒吧？」

顧不上其他，連心一看到陳章元的傷勢，結合著自己記憶中的那些片段，立刻便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趕緊從包里掏出繃帶，給陳章元包紮了起來。

「死不了……」陳章元無力的躺在地上，嘟嘟囔囔的將幾人走到教室后發生的一切敘說了起來。

就在此時，大剛撿起了地上那面小圓鏡子，也來到了兩人身旁。眼看著連心已經在給陳章元包紮了，他便翻看起了手裡的鏡子。

鏡子的背後寫著一句俳句。

「不見方三日，世上滿櫻花。」

——

今日無選擇，請擲骰。

擲骰者——NPC：大冢正士（黑衣虛影）。

該骰系大冢正士生前記憶留存狀況，出目將關係到大冢正士可以將多少生前記憶留存於鏡子中，請各位代投心智骰（D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