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習武夢
怪不得先生能對學子們如此關懷,竟真的是儒聖傳人!
先前頭一次聽說儒聖是因為鄺洪智,雖然見到李騭之時看他落魄至此,但是他身上一輩子的書卷氣還是令吳慎肅然起敬,一個關懷學生勝過關懷自己的老師,他真的會殘害軍人嗎?
「你別不信!」蘇伯超看吳慎逐漸變幻的眼神,開口解釋道,「這老東西在六國亂戰之處便上書解除我齊國武裝,以仁義治天下,到頭來呢?朝堂上下一片嘩然,就連他已經入仕的弟子也紛紛與他劃清界限。沒錯,當官的都是讀聖賢書的,但是讀了這麼多年還如此天真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吳慎一陣無語,想不到表面上謙恭仁義的老夫子還有這一面。
蘇伯超敢說就不怕吳慎去查,畢竟以吳慎的本領,十年之內便能入朝為官,這些事情都能知曉,只要他不是迂腐到家的小頑固,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您說先生殘害軍人是什麼意思?」吳慎還是想問到底。
「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李騭想要去東夷遊學,實現天下大同,又怕朝野上下反對,於是假傳命令令鎮東將軍領兵前往東夷進行和談,一路上瞎指揮,鎮東將軍以為他有懿旨在身便遵守命令,遭遇東夷軍隊之時也不抵抗,若不是當時一名名叫曹墨的偏將軍力排眾議舉兵抗擊,恐怕青州半境已經淪落到東夷手中了。」
「順便說一句,這位曹墨將軍也是他的學生,如今已是新任鎮東將軍。事發之後,曹墨將軍也曾上書要求治李騭的罪責,最終因為儒聖門生滿天下,而他們則要保住儒聖的唯一血脈,後來便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將李騭貶謫到青州……」
吳慎已經無言以對,李騭那光輝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完全崩塌。
世上怎會有如此迂腐之人!
莫非他這一輩子就沒見過世面嗎?不知道被人殺了會死嗎!
「他或許是一個好的先生,但並不是一個好官。」蘇伯超為李騭的一生做了總結。吳慎對此深以為然。
「無論如何,還是先憑藉自己的能力考上舉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吳慎對自己輕輕說道。這些事情他想管,但是沒法管!李騭是什麼人物?那可是儒聖獨子、桃李滿天下!自己一介白衣能做什麼?
曹家、李騭、文松,他們都是一群糊塗蟲!但是現在的自己既無法對曹家的報復展開反擊,也不能對李騭、文松的糊塗賬處理後事。
想到這裡,吳慎驚了一下:「這位鎮東將軍曹墨與青州曹家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曹墨將軍出身低微,憑藉一身武藝坐上了偏將軍的位置,為人嫉惡如仇,若是曹家敢跟他攀親帶故,早就被曹墨將軍一把火燒盡了!」
吳慎聽到這裡才敢放心,就怕曹家的後台就在青州不遠處,這樣無論自己是舉人還是進士,恐怕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剷除曹家了。
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管老夫子的頑固思想,卻是再次想起了受到文松誤導的事情,吳慎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問道:「先生方才說我受了文松前輩的誤導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修習內功,就這麼簡單。」蘇伯超奸詐一笑,娓娓道來,「他說你骨骼之中藏著經脈也對也不對。」
吳慎大奇,急忙追問道:「對在哪裡?不對在哪裡?」
「對的是,你的骨骼與經脈確實關聯在一起,但不對的是你的經脈是附著在骨骼之側,只要調養幾年,依然可以習武。」
吳慎先是大喜,自己的夢想終於可以實現,但轉頭又有些悲哀,調養幾年?那自己何時才能登頂武林?
「文松那老頭子只知道修鍊,卻不知道修鍊的困難,他自己天生經脈通達所以一日千里,卻不知道經脈閉塞也可以後天打通!只不過你的情況複雜一些,需要加以藥物與外功同時修鍊,方才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總的來說,你只需要將附著在骨骼上的經脈一一摘除下來,形成一條獨立的脈絡,便可以修習武功。聽鄺將軍講,你小子是條漢子,能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反敗為勝、死裡逃生,還將天狼殿的人坑的七葷八素,想必腦子夠用,這樣一來你在修鍊路上或許也是一片坦途。」
吳慎聽得汗毛乍起,將附著在骨骼上的經脈摘取下來?這恐怕是在閻王殿前徘徊的行動啊!
「你在害怕?」見吳慎輕輕點頭,再也沒有了方才的驚喜,蘇伯超微微皺眉,想不到這小傢伙膽子這麼小。不對,他還是對於習武沒有必要的信心和堅定!
當下不再猶豫,重重說道:「習武之路並非一番坦途,你若心志不堅便再想想吧,畢竟你這種情況不多見,而你的智慧與毅力更是人間少有,只有你自己對你有信心,才能夠在習武一路上披荊斬棘,這是任何人也無法為你做的決定!」
吳慎點點頭,對此十分理解。畢竟若是他堅定習武,今後遇到任何苦難險阻都是無法回頭的,總不能說一聲投降敵人就會饒過他,沒有幾個是李騭這樣的天真。
回頭看看對面被燒成瓦礫的房間,吳慎明白,無論習武與否,自己都有需要守護的事情,以前是父親,現在是自己的生命!再想想進入歷城前後的事情,想想依依惜別的紀雁菱、無路復仇的衛雅,還有昨夜險些丟掉的性命!
吳慎看著一片瓦礫靜靜出神,翻看著書籍的衛雅抬起頭來沖他輕輕一笑。
「您能不能等我鄉試過後再……做決定?」吳慎想到了摘除經脈,這必然是舉步維艱的大工程,稍有不慎便會有生命危險,而過幾日便是能夠決定自己未來三年路程的日子,他實在無法在這種時候做決定。
「沒問題,你可以仔細想想,但是在這之前你需要保證你的生命你的一切不被曹家一把火焚盡!」蘇伯超想到了這種情況,並沒有惱怒,只是略含深意的望向衛雅,望向那一片瓦礫灰燼。
吳慎決心已定,等到鄉試過後再做決斷,畢竟有官身可以自保,君不見鄺曹兩家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互相毀滅?並不是雙方無法真正對對方毀家滅族,而是殺掉一個小老百姓跟殺掉一個有官身的官員後果截然不同,即便雙方都想致對方於死地,但都需要有合理的理由,需要從律法之中尋找破綻!
為蘇伯超輕輕關上門,吳慎也忘記了為他準備日常用具的事情,只是低沉著思考著來到衛雅身邊。
他也沒有了溫習功課的心思,衛雅很懂事,只是靜靜看著手裡的書,並不打擾他。
吳慎陷入無邊無盡的沉思,后腰上的溫熱提醒著他這裡曾經受過傷害,身後的瓦礫提醒他險些命喪他手,身邊的衛雅雖然已經脫離了母親與妹妹的痛苦,但她身上的傷痕依然宣示著世道的不公!
他有自己需要守護的事情!
「等到鄉試過後,次年春天便是春闈,到時候一鼓作氣成為進士,立足官場,必要毀滅曹家!」
當下不再猶豫,面露笑容跟衛雅重複起了之前的活動:背書。
看著外面洋溢著快樂氣息的二人,蘇伯超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短時間內無法令他下定決心啦。「這小子,說好給我準備日常用具,現在忘得一點影都沒了……」想要洗把臉躺下休息的蘇伯超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無奈的笑著。
時光如水匆匆流過,未來的幾天吳慎依然早晚為衛雅煎藥,上午下午分別學習射御等需要惡補的知識,不再將曹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沒了曹家作惡的音訊,這讓吳慎心滿意足,可以專心致志準備鄉試了。
轉眼間已是鄉試前一天,蘇伯超下午為眾位準備鄉試的學子完成了最後的射御教導,扭頭便出門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吳慎對於蘇伯超的日常已經十分熟悉,早晨先是繞著濼泉披甲戴盔跑上二十圈,上午教導他們學習射箭,中午則必定要午睡一會,下午教導御馬,晚上則是出門散步,不到深夜絕不回來。
前幾日鄺洪智兄妹二人也來看望自己,看看他的腰傷如何,三人談論片刻,吳慎才對蘇伯超有了更深的了解。
蘇伯超少年從軍,混跡軍中十餘年,有名師教導他外家功夫,並且已經達到登門入室的地步,身上隆起的肌肉便是他實力的象徵,自己剛入歷城時有百餘東夷騎兵亂民,正是蘇伯超率領他麾下的五十名騎兵在歷城外三十里處將其斬殺殆盡,那日戰鼓聲大作便是有斥候見到了東夷騎兵的身影,大夫也是那天出城採藥,若非正好遇見了緊追不捨的蘇伯超,恐怕穿金龍現在也找不到。
儘管對於蘇伯超的敬佩愈發濃厚,吳慎還是沒有決定好要不要習武,這種事情也不方便與鄺洪智講,只能自己深深埋藏在心裡細細思量。
但是蘇伯超對於鄺洪智的印象令人深思,鄺洪智二人來看望吳慎當晚,蘇伯超便警告了吳慎,要他在與其二人交往時要小心,並告誡他鄺洪智心機深沉,從不做賠本買賣,與吳慎一見如故恐怕並非想要結交他這麼簡單。
吳慎對此心有疑慮,但好歹能從鄺洪智那裡得知鄺家與曹家勢不兩立的事情,對此吳慎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