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里的怪異
這次去伐族上禮一共去了十六個人，青牙魁首帶著十幾個族內青壯，都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他們的身材魁梧，充滿了力量感。
青牙魁首帶隊是十一個青壯，墟也要去，這次墟帶著昨日那個天才少年，漳雷，還有阿蘇，本來阿蘇不去的，但是自己要去，阿蘇便跟著一起去。
似乎自己在哪，阿蘇就會在哪。
蘇蠻對著漳雷笑了笑，漳雷也對他笑了笑，笑容十分憨厚，阿蘇姐湊過來一把抱起蘇蠻，將她抱在懷裡。
剛滿三歲的娃娃，抱起來還是很輕鬆的。
阿蘇有些黝黑的皮膚格外結實，她一隻手抱著蘇蠻，一隻手理了理額前的秀髮，笑道:「咱們小阿蠻三歲啦，跟著姐姐去冒險，咯咯。」
蘇蠻笑了笑，心裡卻突然一震，三歲？阿蘇姐為何說自己三歲，在她的記憶里自己應該四歲才對？
阿蘇姐知道？他知道自己長不大的真相？
昨日那搗鼓自己腦袋的老者，自稱庚工，也是不聽念叨自己三歲，然後就自己的身體修改到三歲的狀態！
阿蘇姐姐對自己很好，特別好，墟對自己也很好，族人們都對自己很好，既然如此，誰會阻止自己長大？
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好在昨日被修改搗鼓的時候，腦海里一直有外面的雨聲，所以自己沒有和往年一樣丟失記憶。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也不會記得要去伐族上禮，本來蘇蠻還準備告訴阿蘇姐，如今看來，阿蘇姐知道這事的根本，或者說她也參與其中。
而提出要跟隨隊伍一起去上禮，便是——暴露自己！
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沒有被篡改記憶了！
蘇蠻心神震動，抬頭看了阿蘇姐一眼，阿蘇姐也看著自己，眼裡滿是溺愛，除了溺愛，蘇蠻甚至看不到其他任何的感情。
溺愛，沉重的溺愛。
那麼墟呢？
蘇蠻又回頭看向墟，卻發現，墟居然也看著自己，不過他眼裡更多的是疑惑。
墟也知道！
蘇蠻在這一瞬間，感覺天塌了下來，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自己一直敬佩，認為無所不能的墟，居然也參與其中！
眉心一陣清涼讓蘇蠻鎮靜下來，沒辦法，他思緒越亂，這眉心的清涼就越重，慢慢的甚至成了寒意，如刀子般鋒利，甚至蘇蠻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有女娃的聲音在叫自己。
冷靜下來的蘇蠻臉色有些麻木，聽到阿蘇在叫自己，才回過神來，對阿蘇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伐族在哪蘇蠻不知道，只知道很遠，族落里親人們紛紛上前給即將遠行的兒郎們掛上很多東西，穿的獸皮，吃的獸肉。
族人們在揮淚告別，告知自家的兒郎安全回家，這一幕多麼的溫馨。
「出發！」
隨著墟的一聲令下，隊伍開始出發，來到蘇蠻經常會到來的屋檐下，族人們對外面的雨充滿了畏懼。
墟把袖子抖了抖，本來輕飄飄的袖子迎風便長，長的如房屋一樣大，而墟對著這一行人抖了抖，袖子落下，自己長出了腿，變成一把大傘將一行人庇護住。
看著這一幕，蘇蠻再一次被墟的神通廣大震撼，這大傘長著兩條木腿，就這麼跟著眾人，出了屋檐，嘩啦啦的雨聲不斷響起。
這大傘四周落下透明的帳，不讓雨水滴落在地上濺落在人們身上。
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
而蘇蠻自從踏入外面，聽著雨聲就開始入神，眉心清悠悠的，似乎有女娃在自己的耳邊說著話，如同魔音灌耳，讓蘇蠻毛骨悚然。
他抬起頭，看向帳的外面，一滴滴雨水落下，每一滴雨水驀然長出一張臉，對他獰笑。
妖怪！
難道被雨淋過的人便會看到這一幕！這些雨水，真是妖怪變得！
妖雨！
「小娃娃快出來玩啊，出來便是回家了，我們便是你的家人。」
一滴滴雨水長出一張張不同的臉，他們看著自己，對自己笑，說著同樣的話。
「這些家人都是假的，虛假的，我們才是真的，你想想，他們不讓你長大，殺了你多少次，這樣的族人，才是真正的妖怪！」
蘇蠻心頭震動，再回頭看阿蘇和墟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他看著阿蘇是一個矮小臃腫的老嫗，她的臉上擠滿了膿包，一隻眼睛已經被膿包覆蓋，而另一隻眼睛看著自己。
滿是慈愛，溺愛。
忍住沒有叫出聲，蘇蠻再看向墟，墟是一具骷髏，他身上，穿著別人的人皮，他的眼眶深處，燃燒著幽幽魔火，穿透別人的靈魂。
而其他的族人，也都變了樣，他們缺胳膊斷腿，滿身的死氣，漳雷娃娃回過頭來，蘇蠻心頭一震。
他沒有臉，他的臉被整個削掉，削的十分平整，就這麼一張平整的臉，一直在顫動，似乎在露出憨厚的笑容。
咖嚓，咖嚓。
腦袋裡齒輪轉動，發出細微的聲響，蘇蠻眼睛瞪得渾圓，半天沒有眨眼睛，他就這麼被一臉膿包的阿蘇抱著。
族人們…是妖怪！
三歲的娃娃此時心裡已經接近崩潰，他就這麼一直盯著阿蘇，一直盯著阿蘇，一直盯著阿蘇，阿蘇…是妖怪！
叮~
一聲清脆嘹亮的鈴聲響起，蘇蠻瞬間恢復過來，再看向族人時，族人們已經恢復了原樣，阿蘇瘦高美麗，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被雨里的怪物嚇著了吧，我第一次出門也是這樣，雨里的怪物會蠱惑你，我們的小阿蘇剛才被蠱惑了，咯咯，是不是我們變得很嚇人，快快快。」
「告訴阿蘇，阿蠻把阿蘇，看成了……」
「什麼樣。」
蘇蠻揉了揉眼睛，族人們看著自己滿是笑意，突然覺得有些窘迫，除了不讓自己長大，族人們對自己格外的好。
不過他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到底哪個是真的，會不會，族人們真的是方才長的那樣？
「咯咯咯，真是壞人呢，一群骯髒之物里，居然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娃娃。」
驀然間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大傘的雙腳一頓，開始彎曲，似乎隨時會被這暴雨壓斷。
好在墟神通廣大，取下自己的一隻胳膊抖了抖，這胳膊瞬間變大，反手撐在地上，穩住大傘。
「誰在說話？這雨，真的會說話！」
墟族的族人們也是第一次聽聞到這樣的詭異，他們也不是沒淋過雨，不過他們是蠻士，摒除雜念就好了，不被妖邪蠱惑。
族人們停下腳步，表情格外的凝重，連墟也不例外。
突然，有歌謠在雨里傳出。
「小娃娃~」
「跳天懸，登白霧，摘仙丹……」
「摘了仙丹吃神仙，吃了神仙化妖淵。」
「人皮子，剝白骨，怯生生哎~」
這歌謠，說的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三歲的娃娃，跳天懸登上了雲霧裡吃掉了雲霧裡的神仙，自己做了神仙，然而不是真仙，是巫仙。
接著雲霧裡出現了天兵殺這小娃娃，小娃娃打不過，被天兵們剝皮扒骨，接著天空便下起了雨，似乎在替娃娃哀嚎，從此雨便不曾停過。
這便是妖雨的由來嗎？
歌謠結束了，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