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噩耗
當天傍晚,文昌路,某家飯店內。
受命案的影響,整條馬路已經被封閉強制歇業了,唯獨這家飯店內亮著燈做著生意,因為來了一桌特殊的客人。
幾人身著的警察制服已經說明了身份,半小時前他們叩響了門,忙碌了一天連一口飯還沒吃上呢。
在門外颳了刮鞋底上的泥,身上的衣服濕的可以擠出水來,幾人一屁股坐下,就再沒有了起身的力氣。
「吃飯時間就半小時,吃完了繼續,今晚不休息。」說話的是老刑警,他的疲憊都寫在臉上了,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老刑警名叫李昌遇,從事刑偵工作已有三十多年了,今年五十有餘的他把一生都奉獻給了他所熱愛的事業。
翻開他的檔案袋就會發現,其偵破過的大小案件不計其數,從故意殺人到滅門慘案,戰績彪悍的無以復加,說是罪惡剋星都保守了。
什麼樣的場面他沒有見過?可今天的這個案子,他真沒有見過。
其餘的幾人紛紛應聲,沒有絲毫的不情願,即使他們累的連筷子都拿不穩。
「摸排走訪的有結果沒?其餘的屍塊都找到了嗎?」李昌遇開口就是問題。
「走訪目前沒有收穫實質性的消息,其餘屍塊也已找到大多數,還有內臟部分在全力搜尋中,應該很快會有結果。」年輕的小警員立即回答道,神態與早晨相較,彷彿一天過完了十年。
空氣短暫安靜后,李昌遇緩緩點頭,他正在看一份卷宗,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折褶,與淋成落湯雞的眾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肩膀上的壓力是整個社會,大到扛起都是顫顫巍巍,案子一天不破就無法向民眾交代,他也一天睡不好覺。
「對了,今天在學校里有收穫沒?」李昌遇想到了什麼,嚴肅的說道:「和被害人有關係的,一個都不能漏!」
「明白師傅!」小警員中氣十足的回答,「根據對受害人室友詢問得知,受害人最近好像對某個校外男生情根深種。」
「說下去。」李昌遇合上了卷宗。
「那個男生叫金木研,最顯眼的特徵就是隨身背一個長木盒子,盒子看起來有一定年頭了,上面刻著詭異的花紋。但截止到現在,資料庫里查無此人!」
「外省的嗎?立即聯繫周邊省的同僚幫忙核實身份!此人這麼神秘,有重大作案嫌疑!」李昌遇恢復了些許神采,雖不能就此斷定,但也算找到一個突破口。
「是!」幾人正襟危坐,紛紛應聲。
「師傅,我在想……」小警員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跟個娘們似的。」李昌遇板著臉。
小警員深吸一口氣,「昨晚受害人獨自一人出門,於今早發現遇害,那案件發生時間只有凌晨那幾小時,可屍體初步判斷被切成兩千多片,還洗的乾乾淨淨,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一人是絕對完不成的!」
「所以兇手絕對不是一個人,除非他不是人!」有人接話道。
李昌遇陷入了沉思,如此一來那性質就更加惡劣,破案難度在某些方面也將大幅提高。
他揉了揉眼睛,長嘆一聲,「吃完就繼續吧,今晚就辛苦大家了。」
小警員還想說什麼,但看著師傅無奈蒼老的面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沒有胃口,只是簡單的對付了幾筷子,垃圾堆里的殘忍畫面將是他們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
沒有人察覺到,不遠處有一個黑影,已經注視他們挺長時間了......
吃完起身,結賬走人,警員們再次踏入了大雨中,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那是什麼?」小警員敏銳的目光注意到前方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這裡屬於封控區,此時更是大雨,光有人影就足夠可疑了。
有的殺手會在案發後重返現場,以此來滿足變態的慾望,黑影開始加速,看樣子像是落荒而逃的喪家犬。
「別跑!」小警員沒有多想,捨命快步追了上去,他知道前人可能攜帶兇器,但使命感讓他依舊義無反顧。
「小心啊!」李昌遇在後面喊道,其餘人也全部追上,可已經竭力的身體哪裡跑的過小年輕和黑影。
很快,兩人消失在了視線中,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拐過一個又一個彎,追逐戰接近了尾聲,小警員總感覺黑影在保持合適的距離,讓自己追不上,又怕自己追不上。
突然,黑影剎車,打了小警員一個措手不及,金木研的動作行雲流水,但在常人眼裡,卻是幾乎不可能做到。
他猛的將腳用力蹬進地面,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迹,瀝青路面碎裂,在雨中都迸出火花,高速狀態下一秒之內完全剎停,藉助身體的慣性,他順勢轉身一把扣住了小警員的衣領,重重的摔在了旁邊的牆面上。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小警員還沒回過神來,後背的疼痛就讓他認清了現實。
「你是誰?!我勸你不要執迷不悟,跑的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小警員咬著牙,看著面前的高大男子,他的臉剛剛好藏在陰影中,只能看見大概的輪廓。
即使現在處於劣勢,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和眼前之人的巨大差距,他依舊保持著職業的威嚴。
「兇手是誰?」金木研聲音沙啞,反問道。
小警員一愣,你問我兇手是誰?你不是兇手嗎?難不成賊喊捉賊?
金木研看他不斷變幻的臉色,大體也能猜到他此時的疑慮,手裡的力量微微褪去,耐心的解釋道:「我不是兇手,我也在找,所以過來問問你的。」
好特別的詢問方式,小警員內心吐槽,剛剛那一下他的背都要斷了。
「我怎麼相信你?憑你的一面之詞?」
金木研鬆開了小警員,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證清白,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打向他,緩緩安撫著內心的焦躁。
「我欠她很多,她是個好姑娘,現在慘死,我能為她做的就只是找到兇手……」
金木研說的牛頭不對馬嘴,他的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說起來他和林清嫻什麼關係都沒有,普通的同事關係都比他們親近。
原來現實是這樣殘酷,這個傻姑娘已經夠苦了,先不論家庭出生,第一段戀愛就遇渣男,被貶低的差點抑鬱,再傾心可以為之不顧一切的金木研,卻也是另有目的接近她。
就像莎士比亞筆下的《哈姆雷特》,悲劇的徹頭徹尾。
小警員看向金木研,後者低著頭,悲傷的情緒在刻意掩蓋,像一個雨天犯錯被爸媽趕出家門的死小孩,嗯,如果頭髮短一點個子矮一點就更像了。
「我們也在努力的破案中。」他苦笑,僵硬的笑容中帶著心酸,「現在連受害人的屍塊還沒有找齊呢。」
金木研抬頭,他略微驚訝小警員會回答他,「現在還差多少……沒有找到?」
短短一句話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身體部位基本上都找到了,卻根本拼湊不起來,一條完整的胳膊都湊不出來。」小警員說完紅了眼,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關鍵是內臟部分,一直沒有消息。」
他從衣服內兜里摸出一個鐵質的小盒子,裡面是幾根捲煙,彎腰擋雨,拿出火柴盒「啪」的一下點燃。
嗆鼻的煙霧在雨中裊裊升起,雨水能打濕香煙,卻澆不滅心中的火焰。
「給我一根。」金木研開口。
他不會抽煙,也沒想過要學,但此時此刻,沒有比煙麻痹自己的更好選擇。
煙味入喉,金木研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中了一箭,瘋狂的咳嗽起來,堪比銅牆鐵壁的身體竟敗給了不起眼的旱煙。
「你沒抽過煙吧?」小警員猛吸一口,卻吸了個寂寞,因為手指間的煙已經被雨水完全打濕了。
「沒有。」金木研回答的乾脆利落,「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或者猜想?」
「你怎麼知……」
「沒人能瞞過我的眼睛,你的微表情出賣了你。」金木研打斷,將手中的煙丟在地上,然後用腳踩滅。
「願意分享一下么?」他繼續道。
小警員搖頭一笑,「根據對全市地形的的勘查,以及對兇手犯罪心理的模擬,內臟部分很有可能丟棄在黑森林火葬場附近,奈何一直下雨還沒來得及去找。」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大學里主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學。」
「就這些?不至於讓你把愁眉苦臉寫在臉上吧?」金木研眯著眼睛。
「我有嗎?」小警員反問,「讓我擔心的是一個傳聞。」
金木研豎起了耳朵。
「黑森林火葬場的背屍人,傳聞中吃同類。」
金木研:「!!!」他一下子被砸懵了,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連他一時間都無法消化。
「什麼意思?!」他問。
「就是你想象中的意思。」小警員答。
金木研瞬間慌神,他無法保持鎮定,如果說的都是真的,那後面的他不敢想。
緩緩轉過頭,這次他沒有戴模擬的黑色美瞳,白色一片的眼睛在空氣中暴露無遺。
「你!」小警員彷彿被電擊一般,瞬間拉開了距離,他下意識的將手摸向腰間,該死,關鍵時候忘帶傢伙了!
「別激動。」金木研那張純爺們的臉上露出友好,他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小警員的精神高度集中,他與金木研對視,那雙詭異又漂亮的眼睛他感覺像是深不見底的海洋,有種本能的想跪下的衝動。
「只有怪物才能打敗怪物。」金木研自嘲,他已經一息都等不了了。
突然,他從後背與風衣間抽出了劍匣,然後穿過頭頂背在了背上,也不懂這麼大個盒子之前是怎麼放得下的。
小警員瞬間就想到了白天同學們口中對那位校外神秘人的描述,也正是他們警方的重點排查對象。
「你,你是……」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金木研,謝謝你的煙。」說完一個飛身躍起,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