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交纏,重生
風定王奪權,臨登基,皇后之位卻沒有著落,不管是冷院那位,還是楚家千金,於朝堂而言,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風定王妃,沈輕眠。
風定王側妃,楚燼。
風定王府只有兩位女主子,而沈輕眠顯然沒有任何優勢,沈家受風定王打壓而沒落,楚家卻蒸蒸日上,孰優孰劣,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或許根本不需要思考。
斯人已逝,朕仍掛懷。王妃可知,鳳袍已備好,只待喚一聲,皇后。
涅磐元年,大樓皇家舉行了有史以來第一場冥婚。
生與死的糾纏,愛與恨的交織。
永生永世。
沈輕眠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閨房。
沈修緣見她醒來,恨鐵不成鋼的揉揉她的頭:「醒了?你怎麼那麼傻?聖旨都已經下來了,你幹嘛還去看人家臉色?」
沈輕眠驟然看見年輕乾淨的兄長,愣了半晌才認出來:「兄長?這是沈家?」
沈修緣皺眉看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跪了一天,跪傻了?什麼沈家,這是你家。」
是啊,終於回家了,而且不是那麼破敗的丞相府,是當年聖寵眷顧的丞相府,兄長也不是那個在戰場上傷痕纍纍的鎮北將軍,而是當年鮮衣怒馬的二級軍官,她也不是冷院多年命如紙薄的風定王妃,只是沈丞相捧在手心裡的女兒,沈輕眠。
「兄長……」沈輕眠想著,不由潸然淚下。
沈修緣最見不得她哭,動作有些粗暴地拭著她臉上的淚:「不就是人家風定王不喜歡你嗎?至於哭的那麼慘?反正指婚聖旨都下來了,你還怕他不娶?出息!」
沈輕眠搖頭,眼還紅著,臉上卻笑了:「兄長,我再也不喜歡他了,你也不用再為我操心了。」
前世,樓湮不喜她,連帶著沈家也一同被打壓,沈丞相和沈修緣卻為了他她一再在朝堂上退讓,直到丞相逝世,沈家再也翻不了身。
「這話你說了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了,哪次不是屁顛屁顛的他一個眼神就貼上去了?什麼時候當真過?」沈修緣壓根不相信,起身往外走,「別老跟沒長大似的,即便有了聖旨,風定王爺也絕非良配。」
沈修緣走了,沈輕眠終於有機會重新捋捋事情的始末了。首先,她這是重生了,而且是陛下剛指婚的那天,她在風定王府門前跪了一天,當時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只覺得蠢。
再來一次,樓湮再也無法讓她付出一生。
「小姐?」一旁的琴兒見她出神,輕聲喚她。
「琴兒?」前世,琴兒陪著她進了冷院,直到她死也沒有離開她,「替我梳妝。」
琴兒扶著她下了床,一面絮絮叨叨:「風定王接旨了,當時那臉色可不好看了呢,方才常渲公子來,可擔心您了,給您帶了葯,您要用嗎?」
沈輕眠望著鏡中還略青澀的自己,唇抿了抿胭脂,神色平淡:「我就不用了,替我謝謝渲哥哥,不過小傷,不必興師動眾。」
小傷?跪了一天,膝蓋都快廢了,一片青紫,雖不致死,可於尋常年輕女子而言,怎能算是小傷?只不過在冷院待得久了,病痛都習以為常了。
琴兒微微一灑,為她戴上一朵綴了些許珍珠的牡丹花飾,沉默半晌,才道:「那奴婢傳消息到王府去?」
前世但凡有傷,她總是想讓樓湮知道的,只是後來深居冷院,幾乎沒再見過樓湮,她才漸漸放棄了。現在想來,的確有些矯情。
她不是楚燼,得不到樓湮的愛,今生今世,倒不如放手成全他們二人,從此放棄,最後也不至於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只有被愛的人,才有矯情的權力。
「不必了,把我打扮得精神些,我也好去見父親。」沈輕眠微嘆口氣,「以後沒事便不要再招惹風定王了,明日我入宮一趟,請聖上收回指婚聖旨,此事就算過去了。」
琴兒不敢多言,應了聲是,心裡卻有另一番思量。
進宮面聖……收回成命……小姐若真這麼做了,和風定王殿下恐怕就真的斷了,未來會不會後悔得日日以淚洗面?
「風定王府那邊,若沒差人來問,便也不必管他,雖接了旨,只要皇上願意收回成命,聖旨作廢,樓湮也樂得不用蹚這趟渾水。」也不必委屈楚燼為側妃了。
沈輕眠面色平淡,看不出什麼表情,卻隱隱叫她心驚,彷彿有什麼徹底脫軌了。
小姐這回難不成動真格了?
「這場鬧劇,總該結束了。」
次日,午後,養心殿。
「勞煩公公通報,臣女求見陛下。」沈輕眠笑容得體大方,她身後的琴兒卻把手裡的銀錠塞到了萬公公手裡。
萬公公的皮笑肉不笑也真了幾分,手執拂塵做了個揖:「沈大小姐客氣,且待奴家通報一聲。」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嗲得令人心悸。
「傳。」皇上剛午睡完,對沈輕眠的到來有些不耐。
萬公公出來的時候,神情看不出什麼,卻輕聲補了一句:「皇上有起床氣,沈大小姐小心了。」
沈輕眠略驚訝地挑了挑眉,無他,樓湮也有。
樓湮平日極有分寸,而那短暫的一段時間,是他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
沈輕眠禮貌地對他笑笑,步履優雅地獨自踏入養心殿。
皇上見到沈輕眠的那一刻,著實有些震驚與失神。即便是沒有濃妝艷抹,沈輕眠也依然高貴冷艷。十七歲正是少女最明媚的年紀,她的皮膚細膩而白嫩,媚眼如絲,眼角勾著一點淡淡的金鳳紋,唇瓣微張,眉心點著一點鮮紅的花黃,她身著一身淡藍長裙,裙擺綉著湖藍色的蝴蝶,腰系一個荷包和一個小小的金色令牌。
「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沈輕眠盈盈下拜,神色乖巧放鬆。
「沈姑娘免禮。」皇上沒有為難她,立刻就有兩個侍女將她扶起來,「風定王已經接旨了,輕眠怎麼不留在家裡綉嫁衣,反倒有空來見朕?」
「回陛下,輕眠不能嫁與風定王殿下,小女特為此求見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
「不能?昨日你兄長才從朕這求了指婚聖旨,你現在來跟朕說不行?你可曾將朕的話放在心上?」皇上危險地眯了眯眼。
沈輕眠跪下,昨日的傷還疼得厲害,她面上卻依然雲淡風輕:「輕眠惶恐。殿下丰神俊朗,身份尊貴,小女起敢高攀?更何況……」
她還沒說下去,皇上卻開了口:「你兄長有軍功在身,不算高攀。」
沈輕眠俯下身去,頭磕在地上:「輕眠斗膽。父親年老,身體不佳,做女兒的自然要侍奉左右。」
皇上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這是託詞,卻也沒有點破:「孝心值得嘉獎,但你可知,這次朕若是應了,可能就沒有下次了。」
沈輕眠低了低眉,仍然道:「臣女與殿下之間並無感情,望陛下成全。」她再一磕頭,大有一跪到底的架勢。
皇上望著她小小的身影,神色沉了下來:「感情並不是這場姻親的關鍵,風定心思純良,未來大抵也不會參與奪嫡,女子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尋一良人,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你對風定並非沒有感情,不是嗎?」
沈輕眠原來做的那些事人盡皆知,她壓根否認不得,只得低頭不語。
樓湮心思純良?前世樓湮是如何得權的她不知道,但後來對沈家的恨意是真的,否則也不會瘋狂打壓沈修緣。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風定便入了宮,與朕商議你二人的婚事細節,朕以為他不反對,甚至是積極贊成的,現在看來,反對的竟是你,為何?」
沈輕眠一怔,樓湮贊成?
「臣女不敢,原先對風定王輕眠多有冒犯,不日定當賠禮道歉,風定王風姿卓越,臣女今後怎敢褻瀆?望陛下成全!」
皇上眸色深沉,看不出什麼情緒,片刻之後才道:「沈輕眠,現在風定就在偏殿,你說的話他估計聽了大半,你說,當著他的面,他這麼重視的未婚妻,朕讓他丟了,會怎麼樣?」
沈輕眠驚訝地抬起頭,同時就聽見萬公公特有的尖細嗓音響起:「風定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