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家兒女
樓湮長得著實俊俏，沈輕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眼光。
那頎長的身影一出現，幾乎散得出光來。沈輕眠極少見他穿青衣，見此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驚艷，又很快重歸平靜。
沈輕眠恭敬地傾身：「臣女見過風定王殿下。」
樓湮微微閃過一絲不快，沒有搭理她，轉向皇上，彎腰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玩味一笑：「皇兒免禮，輕眠今日請旨收回指婚，你說說，怎麼回事？聽說昨日她在你王府前跪了一天，怎麼，你欺負她了？」
樓湮面色絲毫不變：「多謝父皇關心，眠眠與兒臣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望父皇允許兒臣與她談談。」
皇上哈哈一笑：「去偏殿吧，小兩口之間說清楚了，別動不動就與朕說退婚。」
眠眠？樓湮怎麼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小兩口？皇上閱人無數，就看不出兩人之間有多僵？兩父子怎麼都這麼不可理喻？
樓湮向她伸出手，眸色不明的盯著她。沈輕眠不經打了個寒顫，哪裡敢真的讓他拉？自己自動自覺的站起來。兩世歸來，男人的冷氣一如既往的濃烈。
樓湮冷哼了一聲，順先往偏殿而去，看也不看她，沈輕眠連忙轉身向皇上行了個禮，匆匆地跟了上去。
樓湮審視的目光極具侵略性，沈輕眠對上的那一刻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便聽男人清冷的聲音響起：「昨天才求著本王接旨，今日便求父皇收回，很好玩？」
「輕眠不敢，楚姑娘的事，沈家不會推辭，殿下也不必多想。」沈輕眠平靜淡然。
「楚燼的事，與沈家何干？本王接的旨，你說收回就收回，可有將皇家顏面放在眼裡？」樓湮眸色黑沉，看不出情緒。
「殿下與楚姑娘情投意合，原來輕眠年少不懂事，糾纏殿下數年，多有冒犯，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沈輕眠輕輕行了一禮。
樓湮忽而拔高了音量：「不要放在心上？年少不懂事，所以就可以戲耍本王？父皇就算再不喜歡，本王也是皇子，你說冒犯就冒犯？」
沈輕眠再次跪下，目光清明而執坳：「不敢，臣女沒有這個意思，請殿下明鑒。」
樓湮眼中閃過一絲煩躁，低頭看她：「昨天還沒跪夠？今天還要進宮來跪？本王的婚旨說收回就收回，當本王是什麼？還能退貨？既然原先是年少不懂事，那就為你的不懂事，付出代價」
「小姐今天又跪了？不成功嗎？」琴兒心疼的攙著她離宮，「回去以後上些葯吧，常公子送的那些葯……」
「回府再說。」沈輕眠眉都沒皺一下，低聲道。
昨天從不到巳時就開始一直跪到申時初，她的皮膚本來就嫩，不僅覆了大大小小的擦傷，而且還有一片片的淤青，昨晚她只讓琴兒幫她簡單清洗了傷口，連敷都沒敷，今日又進宮，傷又加了一重。
樓湮遠遠地跟在她身後，臉色更差，轉頭吩咐了一句：「牽匹馬來。」
泠翊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便找了匹馬來，而前面的主僕二人不過剛過內宮門。樓湮瀟洒的跨上馬，精準的到兩人身邊停下，翻身下馬，順勢抱起沈輕眠上了馬。
沈輕眠在有人靠近的那一刻就起了戒備，卻在嗅到那陣熟悉的冷檀香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輕輕地放在馬上。
「殿下？你……」沈輕眠對這樣的樓湮有些陌生。
樓湮冷冷的開口：「你我二人既未退婚，你便是未來的風定王妃，本王就不會讓你隨便死在宮裡，一瘸一拐的，實在有失皇家體面，別亂動。」
「殿下……其實不必的，皇宮內不可策馬而行。」沈輕眠如今靠近他就緊張，呼吸都有些不順暢，更不要說樓湮的手臂緊緊的勒在她的腰間，「放我下來，琴兒會送我回去。」
馬跑得快，樓湮御馬之術極為高超，此時實際上已經離了百餘米遠了。樓湮一聽這話，隨即勒馬，側頭面對懷中的女人：「本王騎都騎了，你待如何？怎麼，一面要退婚，一面還想替父皇管教我？」
沈輕眠身形一僵，腦畔男人的吐息灼熱，距離極近，彷彿能燒起來。
「殿下！」沈輕眠臉色有些鐵青，眼中翻滾起一絲怒意，「那楚姑娘呢？您如此……不羈，她知道嗎？」
樓湮涼涼一笑，眸光冰冷：「拿楚燼來規勸本王？你可真夠聰明的。」
沈輕眠聽出他話中的諷刺，卻也只作沒聽見，道了聲：「殿下謬讚。」
樓湮冷哼一聲，懶得理她，馬鞭一揮，馬又跑了出去。沈輕眠不敢再說話，乖乖地呆在他懷裡。
男人的氣息無孔不入的侵入，令人心慌，沈輕眠嗅著，卻有種莫名的心安。前世她沒有進宮，自然也不知道樓湮有沒有進宮。商議婚事細節……這種事，真的是他會幹的？而且是，對著她？
樓湮的一頭黑髮被風吹得有些散了，原先披在腦後的頭髮飄起，垂到了她面前。沈輕眠偷偷斜著眼瞟他，男人的面容略有些瘦削，修長的頸白皙的像女子，鎖骨優美的曲線若隱若現，整個人活像一隻誘人的妖孽，偏偏那一身青衣，又讓他徒生幾分清冷。
這就是她前世愛了一輩子的人，這一是放棄了卻放不下的男人。可是，這個人只屬於楚燼，與她無關。她曾將風定王妃的位置鳩佔鵲巢了一輩子，樓湮心裡的那個人，卻依然不是她。
「看什麼？」樓湮不悅的聲音響起，嚇了她一跳。
沈輕眠看了一眼周遭景觀，還未出外宮門，樓湮的速度已經放慢了不少，不復最初的瘋狂。
「殿下會武，如今打算隱藏實力嗎？」沈輕眠嘴角漾起一絲微笑，眼中已多了幾分算計。
樓湮看不清她的表情，依然淡漠：「誰和你說的？」
沈輕眠當然不是聽誰說的，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來源於前世的親身經歷。
沈輕眠語氣平靜淡然：「沈家的兒女都會武，我救你一次，你答應退婚，如何？」
「哦？救本王？」樓湮略一挑眉，行馬的速度有增無減，說話間，便出了宮門。
沈輕眠眸色一沉，沒有回應他，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女子纖細的身影在空中一轉，兩枚鏢順勢飛出，打落了兩隻小劍，袖口微揚，兩根細細的絲線當空甩出，在夕陽下綳直，折射出幾色的光。
袖中絲！
袖中絲是暗器中一種殺氣凌厲的高級暗器，時常隱於袖中，輕巧方便，極得沈輕眠的青睞。
暗中立刻有兩個人身首異處。
其餘人見暴露了，紛紛從暗處湧出。沈輕眠粗略的掃了一眼，大約二三十人。
樓湮不過一介閑王，誰花那麼大手筆來刺殺他？太子？還是大皇子秦安王？
沈輕眠絲毫不亂，手腕一翻，指縫中就夾滿了銀針。其實昨日之前追著樓湮滿京城跑的時候，她身上並沒有那麼多暗器，一切都是在重生歸來以後，沈輕眠重新武裝上的。
只有傻子才會退下一身防備現身在眾人視野中。
「死丫頭，我們的目標是風定王，你何必多管閑事？」為首的黑衣人肩上有個鮮紅的圖案，一看就是領頭的人。
沈輕眠隨手甩出一手銀針，嘴角掛著譏諷的冷笑：「惹都惹到我頭上來了，我多管閑事？滿京城誰不知道，惹了風定王就等於惹了我沈輕眠？」
樓湮略微愕然，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望著他的眼神卻如同一潭死水，沒有剩下半點情意。
兩個人軟綿綿的倒下，其餘人便對上了沈輕眠。
女子的身姿纖細而矯健，黑髮揚起，隨著藍色髮帶散開。發獃本是女子柔軟的髮飾，落到沈輕眠手裡卻成了殺人的利器。那髮帶有近兩米長，像鞭子，更像是一把軟劍。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她，膝蓋有些行動不便。
柔軟的髮帶在她手裡獵獵作響，樓湮看不懂她的身法，黑衣人更看不懂。她的身影如同鬼魅，髮帶卻精準的抽在黑衣人身上，下下命中要害。
頃刻之間，黑衣人就少了一半，還剩下十二人。
樓湮緊盯著她的身影，眸中的緊張微微散了幾分，沈輕眠那邊的形式卻開始膠著起來。
沈輕眠畢竟是一個人，而且是女子，長時間的打到終究讓人吃不消。一刻鐘過去了，黑衣人的人數保持在了七個人，戰鬥方式也漸漸從遠戰轉為了近戰。無疑，對於善用暗器的沈輕眠而言，極為不利。
前世的這個時候，樓湮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沒帶侍衛。又或許是帶了的，總之，最後傳到沈輕眠耳中的，便只有風定王在外宮門附近遇刺身受重傷的消息。
想來前世，樓湮也是入了宮的，卻在出宮時遇刺，重傷后，被路過的京兆尹所救。
京兆尹……怎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