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男兒本色
倒底是年輕人,心大。
除了刺激和過度興奮以外,牧天和胡提好像並沒有把失手殺人的事情多麼放在心上,一上火車頓時放鬆了下來。
幾分鐘以後,隨著火車的咣當聲,便酣然大睡了起來。直到「咣當」一聲,車到濟南的時候才陡然醒來。
此時已經是凌晨零點時分。
夜晚的涼風讓他倆不由同時打了個寒戰,相互望著。似乎忘記了自己怎麼會在火車上。
牧天探頭窗外,當他看到站月上「濟南」的站牌時,立刻清醒了幾分。
他招呼胡提,低聲喊著:「走,快走,下車!」
胡提還在懵懂之中,一臉莫名地望著他。
牧天也不理會,伸手夠下行李塞到胡提面前,自己拎著皮箱擠進了下車的人流當中。
胡提望著接近車廂頭上的牧天,這才轉過神來。拎起行李擠了過去。
牧天上前抓住剛下車還沒有站穩的胡提,疾走著道:「磨蹭什麼?!趕緊的!」
胡提一把甩掉他的手,在月台上站定,「幹什麼呀?」他說,「你這是有病啊?」
「什麼有病?趕緊回去!」牧天看了看周圍,沉聲道:「家裡死了兩個人,就交給咱娘處理,能行嗎?」
「咱娘不是讓咱去北平嗎?這也是她們的處理啊!」
「問題就在這裡,兩個女人家,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胡提跟著猶疑起來。
「咱是家裡的男人,出了這種事,那得咱們處理!」
「那肯定的。可是……」
「可是什麼,走,回去!」
牧天說著,轉身就走。
胡提跟了一步,又站住,「哎,你等會。」他說,「咱娘叫咱去北平,一定有她們的道理。也是有了對策,你這時候回去,那不打亂了她們的計劃,是添亂嗎?」
牧天望著胡提的臉,一時猶豫起來。
「你看,我給你分析分析。咱不知道我娘和二娘是什麼打算。但主要的是現就咱們,咱倆沒事了,她們也就沒事了。打死也沒人相信兩個女人能把兩個壯實的男人給殺了。再說你也聽見了,孫巡長上門,就是聽到了什麼槍聲,也沒有任何發現。」
牧天順著胡提的思路想了想,「不行,咱們還得回去。」他堅定地說。
「你回去又能怎樣?找警察自首?」
「嗯,那不能。回去探探風聲。知道咱娘沒什麼事了,咱倆不論天涯海角,走得也安穩不是?」
「二娘我不知道,我娘你是知道的,啥大風大浪沒經歷過,肯定能應付。嗯,不過你說的沒錯,回去看看也踏實。走吧,看看有沒有回去的車。」
「肯定有。」
兩人匆匆出了站,又來到售票處,見有兩個小時后途經彭縣到上海的一趟列車,胡提就排上了買票的隊伍。
牧天卻把他拉到一旁。
「你幹啥?」
「直接買到上海的。」牧天的語氣顯然像是深思熟慮的。
「上海?咱娘可是讓咱去北平的。」
「我知道。」
「那你還上海?」
「你聽我說,咱去上海。一來,要是透露了咱去北平的消息,那麼咱中間去了上海,豈不更加神不知鬼不覺?還有,那三個要害我的人是上海來的,我得找到他問明白為什麼害我。大男人,有仇一定要報。」
「說的也是,二娘說話吞吞吐吐,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
「最後,咱們反正是要跑路,決定了不去北平轉去上海,到彭縣站一站,弄清楚情況咱就可以離開,這票三天有效,咱就不用再買票了。」
胡提轉動著眼珠子,一陣思考。
「你要是想去北平,你就照去。反正我是要去上海的。」
一聽這話,胡提急了,「哎,你這什麼話,像兄弟說的嗎?再說,傳說上海十里洋場,很好玩的。再加上什麼租界的,混起來肯定比北平容易。」他著急地說道。
「那行,就上海了。」
……………………
這是一個陰鬱的早晨。
當換了長衫,帶著禮帽的兩個少年匆忙轉入自己家門口的巷子的時候,只見悠長的巷子里嗅無一人。地上零星地散落著巴掌大的紙錢。有幾張還在隨風滾動。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一眼,目光里滿是詫異和害怕。
他們急急地趕到自家院落。
只見大門緊閉,一把碩大的鐵鎖鎖住了貼著白紙的兩扇院門。
門樓上的燈籠也換上了白色。
而「縫紉社」牌子早已經不見了。
地上是散落的紙錢更加密集了。
兩人的心都懸到了喉嚨眼,臉色煞是難看。
「娘!」
「娘?」
他們在心裡驚呼一聲,沿著紙錢朝前追蹤而去。
「真是可惜了。」巷子打橫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牧天和胡提趕緊貼牆站立,隨即拉低了禮帽,裝作相互交談。
「誰說不是?」就聽另外一個女人說。
一陣「啪嘰啪嘰」的腳步聲中,兩個挎著籃子的婦女轉入巷口。
胡提突然摟住牧天的肩膀,兩人朝牆根靠了靠。
「寡婦失業的,現在兒子也夭折了。這日子該怎麼過啊。」胖點的女人嘆息道。
「尚老闆人不錯的,針線也好。唉,這世道,真應了那句話,好人不常在,壞人活千年。」
「是,是。我還在她店裡做過幾件衣裳哩。人長得漂亮,活也是真好。」
「聽說她原本是讓兒子上竹林寺修行的,誰知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唉,跟著胡家的少爺雙雙得了傷寒,如今一夜暴斃。慘了去了。」女人唏噓道。
「不過,老輩人說,得了急病死的,那叫不得好死。如此這般地鋪排著出殯,有點不妥。」胖女人有點抵觸地說。
「是有這個說法。不過年紀輕輕說沒就沒了,鋪張點也沒什麼。死都死了,活著的人心安就好。」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兩個少爺聽說也是人中龍鳳。可惜了的。」胖女人說著走向巷子深處。
牧天和胡提這才轉過身來,望著兩個女人的背影,然後相互盯著,半晌指著對方,幾乎同時說道:「你死了?!」
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又怕驚著還沒走太遠的兩個婦人,立刻掩嘴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