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征徐州
近日多雨,道路泥濘濕滑,幾萬人的部隊在泥水中默默行進,前軍已經全部打起了白色的旗幡,中軍后軍皆縞素。
我們作為青州兵的前鋒,由曹洪統帥,負責前軍左翼,我被曹洪分到了偵騎營,每日前探百里,層層回報。五百斥候兩人一組,呈扇面各探三十里。孫二子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兵,被曹洪曹將軍指名道姓帶著我一組。
臨行時曹洪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子,機靈點兒,我可不想剛開打就給你叔叔報喪去。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結果就挨了一腳。
我倆騎著馬掠過一處村莊,村民們瞪大眼睛看著我們。孫二子勒住馬,指了指站的最近的一個村民,喂,老鄉,最近陶大人有何動作,是否通知你們要打仗了。那村民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搖了搖頭。孫二子拍了拍箭囊,對著人們喊,那就跑吧。說完我們撥馬離去。
夜裡休息的時候我問二子,你跟他們說那些作什麼,傳開來豈不是附近的人都得跑了。二子一臉安然的表情說道,他們不會走的。打仗了還不走,等死嗎,我問道。他搖了搖頭,倚在樹榦上閉上了眼睛,這天下到哪都在打仗,你讓他們往哪走。還不如窩在土生土長的鄉里,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我倆分別在兩棵樹上搭好窩棚,相距有二十步。兩匹馬卸了鞍,早在空地吃飽了草,又餵了幾把豆子,拴在不遠處的樹下。夜裡的叢林,風吹過樹梢嘩嘩地響,有幾隻夜梟在遠處咕咕地叫著。我沉沉地睡過去。
睡了大約到午夜時分,一陣蹄聲猛然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起身抄起身邊的小琴,向二子那邊看過去,黑夜裡他的眼睛像夜梟一樣,見我望過去,他沖我點點頭,側耳仔細聽著林外的動靜。大概有四五騎的樣子,聽蹄聲應該是跑了很久,馬蹄聲沉重拖沓。二子溜下樹去解馬韁,準備把馬藏的深一些。我聽著林外的馬蹄聲停了下來,就在離我們大概百步的地方,模模糊糊能看見人的黑影。二子也意識到一旦牽馬,很可能會被發現,於是他又爬上了樹,收拾著弓箭,並對我快速揮手,示意我做好迎敵準備。
我把小琴掛在一邊的樹枝上,檢查了一下身邊,箭囊里還有二十支箭,刀也在手邊,皮甲嫌麻煩扔在了馬匹旁的草叢裡。我朝二子揮了揮手,示意他準備就緒。這時遠處的火把亮了起來,藉助火光能看見有五個人,身穿徐州衣甲,三個人在聚攏馬匹,其餘兩個人已經說著話向我們的方向走來。娘的孫兒子,選地方也是有夠獨到,怎麼跟敵人一個水平,真懷疑這廝是不是打進來的內奸。正想著,那兩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曹操的人馬已經進徐州了,這幾天外邊的斥候兄弟死了不少,我估計青州兵肯定是動了,這群死黃巾賊跟了曹操穿了軍服,搖身一變成了精銳了,要讓他們打進來,咱們可有的苦頭吃了。」「你往平原去請玄德公,路途遙遠,一定注意好生休息馬力,一路上都不太平,沒了馬就麻煩了。咱們一共十幾撥人,有去請田楷田將軍的,有去請北海孔融孔大人的,也有去請呂布呂溫侯的,我看啊,到底也就玄德公能來,其他人還真不一定怎麼說。對了,你到了平原一定好好替我看看那個關羽關雲長到底長啥樣,還有那個張飛,聽說也是個猛人,能跟呂布打得不分勝負。」「好說,說心裡話我也惦記著…呃」
一支箭刺進他的咽喉,他捂著脖頸處慢慢倒地。另一個人剛要叫出聲,我的箭也到了,刺在心坎上,他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滿臉痛苦地倒地不起,掙扎了幾下也就不動了。外面牽馬的三人見有埋伏,一聲呼嘯上馬便走。我倆幾支箭過去,射倒了兩個,剩一個還是趁馬快逃走了。二子吹著口哨溜下樹,我在樹上站起來警惕四周。「這群大頭鬼也是夠可以的,一點也不知道隱藏行蹤,」二子走過去踢了踢樹下的兩具屍體,又把火把踩滅,百無聊賴地蹲下去翻死人的衣袋,「你說說,黑天半夜的走夜路不說,火把這東西是隨便點的么,真他娘的書生當兵,一事不成。下來吧小刀,沒事了,就這群人的戰場意識,十個人圍你都可能被你反殺十二個。」
我背著弓揣好刀溜下樹,和二子一起把外邊的馬攏過來,把幾人的屍體找個隱蔽的地方埋了。二子竟然還在一具屍體身上摸出了一塊碎金子。「賺了賺了,這下賺了,」二子一臉喜慶,「剩下那個咋辦,」我問他,二子盯著手裡的金子就像盯著小琴一樣,心不在焉地答道,「就沖這幾塊料的德行,剩下那個還不夠其他兄弟逗樂子的。還想見玄德公,還關雲長,見閻王去吧你。」
一夜平靜。第二天我們一商量,二子留下繼續前探三十里等我,我帶馬回中轉營地回覆消息。我營的行營駐地在五十裡外的一處叫平丘的山地上。我趕到的時候迎頭正遇見幾波回報大營的兄弟,我把徐州請救兵的事情跟帶頭的伍長敘說一遍,又把搜到的書信交給他,請他帶回大營復命。伍長沖我一笑,說了句小子可以,轉頭拍馬走人。我在行營里交了馬,吃了些東西,趕回去和孫二子匯合。
五十里路走了幾個時辰,路過之前那個村子的時候,果然如二子所說,麻木的人們沒有出現一點騷動,甚至在我路過的時候,連個抬頭都欠奉。我想了想,以這些天中軍那股遮天蔽日的煞氣,附近的村落,城池,可能會被一掃而空。一支復仇的軍隊,所過之處,必定玉石俱焚。不知道叔叔在中軍遇見這種事會做何想,如果真的發生了屠村屠城的情況,對我來說,心裡不好接受。我希望曹公帶的是一支救民於水火的正義之師,而不是置民於水火的虎狼之師,那樣的話,與黃巾何異。這樣想著,我慢慢地越來越靠近那座徐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