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竹馬
轉眼間便到了入國子監的日子,有著閻法家家紋的馬車毫無阻攔地駛入皇宮,引得眾人的注視,只見一隻纖纖玉手撩開了帘子,一抹金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逆光的身影如同神仙下凡讓人不由自主自慚形穢。軒轅靜淵看著站在馬車上的窈窕身影,心中也是萬分悸動,那一刻他竟有幾分小得意,這個光彩耀人的女子是屬於他的未婚妻。軒轅靜淵抬腳向閻法黎漾走去,伸手將她扶下馬車甚至還細心地為她提了提裙擺,兩人如同一對金童玉女引人羨慕。
軒轅靜淵將閻法黎漾領到他的座位旁邊坐下,兩人旁若無人地低聲交談著,教室里難得像今天這般安安靜靜的
虞姝剛踏進教室便是這幅場景,有幾人的臉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那個本該是自己的位子上竟坐著一位人比花嬌的女子,而她所仰慕的太子哥哥此時竟還與那女子耳鬢廝磨。
「靜淵哥哥……」
「姝兒你來的正好,漾漾今天剛來,你們都是女孩子方便些,你要多照顧照顧她。」軒轅靜淵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虞姝就接著和閻法黎漾說道:「這是姝兒,她是左丞相的嫡女。」
「你好,我是閻法黎漾,你可以叫我黎漾。」閻法黎漾友好的笑了笑。
「原來是閻法家的大小姐,黎漾妹妹你剛來,這皇家的國子監到底與尋常私塾的不一樣,有許多科目要學,妹妹你有什麼不懂得,可以來問我。」虞姝正了正自己的身子,笑著說著。
「對,姝兒的成績很好,你有什麼不懂就問問她。」
「沈先生來了!」虞姝找了個位子坐下,教室中安靜了下來。一位身著月牙白衫子的年輕男子進入教室。
「這是我們的教書先生,沈謙亦,是京都有名的大才子。」軒轅靜淵低聲為閻法黎漾介紹道。
「今天我們的課題為『四季』,以四季為題作詩,要求工整對仗、平仄有韻。虞家小姐,你先開始。」沈謙亦將手中的書放下,轉身面向同學。
「陽春二三月,草與水色同。」
「可以,很細膩。金郡主,你呢?」
「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
「用了迴文,閑適,太子殿下?」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托物言志,物我互釋。這位是閻法小姐吧,你來作一首如何?」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反客為主,心繫百姓,妙!果然不凡。」沈謙亦滿意地點點頭,「好,作詩就先到這裡,接下來我們來談談行軍之事。」
「假有一城,為兵家必爭之地,易守難攻,居於群山之上,駐有八萬之軍,另有一城居百里之外可供救助,若只有五萬之軍,有無多財,如何取勝?」
「敵我懸殊,又有一城相護,地勢居高難攻,怎可能成功?」虞姝百思不得其解。
「設兵佯襲,三番五次,待敵放鬆警惕,進而攻之。」金如蘭自信地說道。
「地形優勢,若他設下陷阱,此計難通。」麟王府的小公子林雲冀皺著眉頭說道。
「假設重金,招納人才混進城中,暗殺敵首,再放火燒山,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拿下。」軒轅靜淵說道。
「這未免太不把人命當兒戲了,利用了那麼多人他們卻得不到回報還葬身於城中」國公府的大公子慕川柏不贊同。
「為大事者不拘小節。」
「雖能成功。但防火燒山,兵將百姓生命何顧?兵將百姓生死難測,此法太過極端。」沈謙亦看著軒轅靜淵,軒轅靜淵偏著頭不敢直視他探究的雙眼。
「選任一方暗中合作,挑撥離間,引兩城相鬥,借力打力,耗敵至疲,再反水救世贏得民心,若無差錯,兩城皆可拿下,且損失最小。」閻法黎漾笑著說道。
「妙!真不愧為閻法家的人,果然是將領之才。」沈謙亦滿是讚許。
「地上懸河如何形成?」似乎來了興趣,沈謙亦接著問道。
「流域來源於沙量很大的河流,在河谷開闊,比降平緩的中、下游,泥沙大量堆積,河床不斷抬高,度水位相應上升,形成地上懸河。為了防止水害,兩岸大堤隨之不斷加高,年長日久,河床高出兩岸地面,為『懸河』。」
「旱災如何治?」
「日設水庫,跨地調水。」
「水患如何治?」
「一堵二疏,修築堤壩水庫,這類自然之災,災前防禦最為有效。」閻法黎漾應答如流。
「妙!我這就入宮稟明皇上,天下有才如你,乃我朝之大幸。」沈謙亦說完便匆匆離去,接著整個教室跟炸了鍋一樣熱鬧起來。
「天!太厲害了吧,還讓不讓人活了!不要和豬腦子的我說話,讓我死一會兒。」林雲翼發出奇怪的慘叫。
「林雲翼!你也知道你是個豬腦子啊!」慕川柏調笑道。
「慕川柏!你給我滾一邊去!」
「你好厲害呀,竟然能回答出沈先生所有的問題。」其他的女生也在一旁說道。
「略懂,僥倖。」閻法黎漾一一應著。
看著一旁如同眾星捧月般的女子,軒轅靜淵十分自豪,卻暗暗生出幾分自卑,這樣一個幾近完美的女孩出現在他面前,他竟有些怕她太過完美了,他這般罔顧人命,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相比較她實在是有些自慚形穢。
窗外,大皇子軒轅旻州不動聲色地看著被眾人圍著的女子,心中也萌發了一顆禁忌的種子。
沈謙亦一離去,學生們便閑了下來,一群孩子在國子監中玩散開來。國子監的後面有一片小樹林,軒轅靜淵蒙上閻法黎漾的雙眼將她帶到後山。
「漾漾,可以睜眼了。」
閻法黎漾睜開雙眼,一隻色彩鮮艷的百靈鳥映入眼眶。
「好漂亮啊!」
「你喜歡嗎?」
「恩,喜歡!」軒轅靜淵看著眼前笑得天真無邪的女孩,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
閻法黎漾看過一陣之後,便將籠子打開,百靈鳥振翅在天空劃出一抹靚麗的色彩。
「好美!」
「你既喜歡,為何要將它放了?」軒轅靜淵不解。
「鳥兒本就屬於天空,在天上飛翔的它才是最美的吧。喜歡它自然是要給它想要的,被囚在籠中,又怎能看到它最美的一面。」
閻法黎漾的話,又一次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心,還是頭一次有人告訴他喜歡就要學會放手。閻法黎漾如同一抹陽光照進他有些荒涼獨孤的心,這一刻這個天真善良的女子就此刻在了他的腦海。礙於男女之防,軒轅靜淵生生壓住心頭想要擁住她的念頭,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閻法黎漾。
一塊大石塊后,一雙手緊緊捏在一起,那人眼中充滿恨意。
第二日,成堆的獎賞送進了閻法府,世人皆傳閻法家的大小姐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聽說今日習武,閻法黎漾早早地來到校場,只見校場之上有人正在比試,一位看著只有十幾歲衣著華貴的男孩手執長劍立於台上,台下到了一地的人,慕川柏竟也在其中。
「不自量力!一個個這般弱,也來挑戰本皇子,真是浪費本皇子的時間。」那華衣男子開口便是一頓折辱。
閻法黎漾見昨日交好的慕川柏被人欺負,立刻抽出立在一旁的長槍衝上前去。
「閻法小姐,別過來!三皇子手下留情!」慕川柏也顧不得傷就要去阻攔。
剛到校場的軒轅旻州見了這一幕也顧不上儀態忙去阻止軒轅子君「子君住手!」
軒轅子君見長槍刺來連忙舉劍抵擋,閻法黎漾長槍翻轉挑開他的劍,直指他的頸部。軒轅子君側身一躲,快速舞出一個劍花抵擋住閻法黎漾的進攻。閻法黎漾長槍繞身一轉隨後用力一劈,槍在劍上擦出耀眼的火花,軒轅子君的劍被硬生生地壓低,閻法黎漾的長槍抵在他喉嚨之上。
「你輸了!」閻法黎漾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空靈。
意想中的反抗並沒有出現,軒轅子君將劍一收,眼中滿是驚喜。
「沒想到你竟這般厲害,你這朋友本皇子交定了。」
「欸?」閻法黎漾歪了歪頭看著她。
「哎呀,別欸了,我問你你剛剛使得那招叫什麼?快告訴我,快點!」軒轅子君拉著閻法黎漾的手臂著急地問著。
「好了!子君注意分寸。這是閻法家的大小姐,閻法黎漾。」軒轅旻州將閻法黎漾從軒轅子君的手中解救出來,將她擋在身後。
「原來是閻法家的大小姐,難過這般膽大,不過你讓我問問先。」軒轅子君推開軒轅旻州,就想去抓閻法黎漾。
軒轅旻州捉住軒轅子君的手,嘆了口氣說道:「好了,好歹找個地方坐著說,這裡怎麼多人看著呢。」
「好吧。」軒轅子君看了看台下圍著的人,撇了撇嘴不情願地回答著。
這時,慕川柏也走了過來,軒轅子君一見著他便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句「弱雞」。
「本小姐可記得剛剛某人也挺弱雞的。」
「你!」
「沒事,沒事。」慕川柏見火藥氣又濃了起來連忙打著圓場,他沖著閻法黎漾憨憨的笑了幾聲。
一處亭子,軒轅旻州命人擺好酒水糕點,一眾人坐了下來,剛一落座軒轅子君便等不及了。
「你快告訴我你那招叫什麼?」
閻法黎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緩緩開口道:「龍影。」
「教教本皇子唄!」軒轅子君都快趴在桌子上了,若是有一條尾巴在他身後肯定搖得正歡。
「不教!」
「為什麼?」
「沒為什麼,就是不想。」
「你!我可是三皇子,你想清楚!」
「就算是當今聖上也得給我閻法府幾分面子,更別說你三皇子,不過,你若是現在給慕川柏他們道歉,並且答應本小姐從此不再欺負別人,本小姐到可以指點指點你。」
「喂!本皇子什麼時候欺負人了?」
「你就說答不答應吧!」
「哼!本皇子絕不,本皇子絕不會向手下敗將低頭!」
「那就免談,不見。」說著閻法黎漾起身就要走。
「欸?你還真走啊!你本皇子答應你便是。對不起!」軒轅子君閉著眼吼道,整個臉憋得通紅。
「虛靈氣頂,氣沉丹田,動之則分,靜之則合,隨曲就伸,動急者急應,動緩者緩隨。本小姐只能說到這兒,其他的自己悟吧。」
「你等著,不出三天,你會看到一個全新的本皇子,你一定會是我的手下敗將,等著本皇子的挑戰吧!」說完便匆匆離去。
「閻法小姐,還請你見諒,我三弟就是這樣,愛武成痴,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軒轅旻州仍然謙遜有禮地說著。
「沒關係。」閻法黎漾禮貌地笑著。
「既然三弟這樣不知分寸,你這做親哥的是不是該好好說說他,哪有他這般的人,竟和自己的未來二嫂打起架來。更何況她可是閻法府的大小姐。」軒轅靜淵一來,便聽到有人說軒轅子君和閻法黎漾打起來了,頓時一股氣上了心頭。他那二弟的脾氣,他能不清楚,定是他又幹了什麼蠢事。這會兒又看見自己的未婚妻和其他男人有說有笑更是心中泛著酸水。
「這,二弟放心我會好好教育他。」軒轅旻州尷尬地笑了笑。
「靜淵,沒事的,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閻法黎漾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坐下,一時之間,也沒人在說話。
人漸漸多了起來,門口傳來吵鬧的聲音,教授武術的先生已經到了。
「慕遲,曾在朝中任大將軍一職,如今在國子監中教授武藝。」軒轅靜淵依舊在閻法黎漾身邊為她解釋著,「今天應該是教授騎射。」
閻法黎漾點了點頭。
「今日,我們教授騎射,同學們自己去馬廄選好馬,拿好弓箭,一刻鐘後到靶場集合。」慕遲說著便牽著自己的馬去了靶場,同學們紛紛湧進馬廄,挑選自己喜歡的馬。
「你用這匹日光吧。」軒轅靜淵牽著一黑一白兩匹馬走了過來,「黑的這匹是飆風,是上好的汗血寶馬。白的這匹是日光,乃雷首良馬。日光性子溫順點,適合女子一點。」
「謝謝。」閻法黎漾也不再推拒,牽著飆風去了馬場。
一刻鐘之後,眾人齊齊站在了靶場,慕遲簡單講述之後,同學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軒轅靜淵翻身上馬,飛馳在靶場之上,搭箭拉弓,百步穿楊,引得一片女子的歡呼,閻法黎漾也跟著歡呼。軒轅靜淵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為自己歡呼更加來勁了,幾乎是百發百中。
「黎漾妹妹,不如我們來比試一場。」虞姝來到閻法黎漾身邊說道,看著她牽著的日光,虞姝的眼中泛著絲絲冷光,剛剛軒轅子君和閻法黎漾打起來的時候她也在場,想到軒轅靜淵對她的維護虞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特別是那句「未來二嫂」更是讓她懷恨在心,這是她突然有了個主意。
「好啊。」閻法黎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兩人走到靶場上,其他同學沒了動作,紛紛站在一旁看起熱鬧來。
「不如這樣,我們兩分別從兩頭往中間走,一個靶子上只許射一箭,誰射中的靶子多誰就贏好嗎?」虞姝低著頭說道,嘴角勾起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笑。
「好吧。」閻法黎漾皺了皺眉還是答應了。
閻法黎漾和虞姝分立靶場兩側,銅鼓敲響,兩人如同離弦的箭飛奔起來,手中的箭不斷地射出,兩人似乎勢均力敵。漸漸的,虞姝的馬慢了下來,虞姝斜射后一個靶子卻與閻法黎漾射出的箭相撞,閻法黎漾到底是從小習武的,每每都是將劍滿弓射出,力道自然要大上許多,虞姝的箭從中折斷,斷箭被閻法黎漾的箭氣振開,不知怎的竟恰好擊中虞姝身下飛奔的馬匹,那馬突然受疼竟發起瘋來,虞姝被摔下馬,眼看著馬踢就要落下,軒轅靜淵飛身上前,抽出刀砍了過去。馬匹倒地。雙蹄和身子已然分了家,鮮血灑落一地濺了軒轅靜淵一身。閻法黎漾堪堪控住馬,便看見軒轅靜淵將虞姝護在身後的樣子。
虞姝抽泣了起來,雖然軒轅靜淵擋去了大部分的血,她身上卻還是染了不少血。軒轅靜淵將劍扔在一邊,蹲下身子上去安慰。不知是被嚇得魂不守舍了還是怎的,虞姝竟再大庭廣眾之下伸手抱住了軒轅靜淵,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前。軒轅靜淵帶著歉意地看了看還騎在馬上的閻法黎漾,將虞姝抱起和慕遲告了假匆匆離去。主人公都走了,人群自然散去。閻法黎漾仍停在原地,盯著那匹被劈成兩斷已然斷了氣的馬,心中升起陣陣寒意。
「你沒事吧?」
耳邊響起那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閻法黎漾側頭看去,正對上軒轅旻州那雙滿是關心的眼眸。
「沒,沒事。」閻法黎漾扯了扯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接著翻身下馬,若是細看,定會發現她的雙手竟有些顫抖。
「去那邊亭子休息休息吧。」軒轅旻州不著聲色地接過馬繩交給一旁的侍衛。
「謝謝。」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將閻法黎漾從夢中驚醒,熟悉的疼痛感傳來,她撐起身子揉了揉眉心。她自嘲般的笑了笑,低聲嘀咕了句:「黎漾啊黎漾,事到如今,你早已不是那個萬人之上的閻法家大小姐了,」
過了一會兒,黎漾站起身,緩緩走到庭院中,黃豆般的的雨滴打在木槿花上,花瓣掉落一地,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之前還勃勃生機的院子轉眼間成了殘枝敗葉。
忽然一個溫暖的身子貼上了她的後背,黎漾笑了笑,放鬆了靠在他懷裡。
「雖然是夏季了,這暴雨來得猛,風也不小,你這身子在邊關敗得厲害,可要好生養著。」軒轅靜淵輕輕擁住她的腰,話語溫柔。
黎漾笑了笑道了聲知曉了,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軒轅靜淵看著院里殘破的景象的雙眸沒有一絲感情。
看著在自己懷裡笑得滿臉幸福的女子,軒轅靜淵有了幾分恍惚,眼中竟多了幾分憾動。年幼時那個放走百靈鳥的閻法黎漾天真無邪地笑突然浮現在腦海里。軒轅靜淵皺了皺眉硬生生將心中的人影驅散,隨後再次變回了一個帝王該有的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