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梅
「大小姐,您慢點!」兩位十幾歲的男孩推推擠擠追著前面奔跑的女孩。
「哈哈哈哈!來抓我啊!」女孩轉過身做了個鬼臉,頭也不回地繼續奔跑在走廊上。一抹挺拔的身影正行紙前方走廊的盡頭,女孩連忙停住腳步卻因為慣性撞在了男子身上,男子趕緊拉住女孩向後仰的身子。跟在女孩身後的少年氣喘吁吁,一見到男子便彎腰行禮,尊敬地道了聲家主。
「爹爹——」女孩低著頭揉著裙子,一臉怯弱彷彿剛剛那個頑皮搗蛋的孩子不是她自己。
「漾兒!跟我去書房!」這種情形早已司空見慣,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他,隨後有沖著閻法黎漾身後的兩位少年說道:「你們兩個也跟來。」
閻法晨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面前跪著女兒和兩個少年,怒氣沖沖。「閻法黎漾!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要注意你自己的儀態,注意你自己的一言一行,你是我閻法家的大小姐,你將來還會是的一國之母,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閻法家的榮譽關係著皇室的榮譽,錯一步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什麼儀態!什麼萬劫不復!這般令人生惡,大不了我不做那甚的一國之母!」
「混賬!」
「啪!」一個巴掌響起,閻法黎漾的左臉上立刻浮起五根紅紅的指印,閻法晨看了看自己的手皺了皺眉頭最終像是決定了什麼,背過身去。
「你自己回去抄寫《女則》、家規各一百遍,抄不完不準踏出房門半步。至於芙華和余沁,去宗祠領三十家法!」
「爹!我錯了!你要罰就罰我,和他們沒關係!」女孩捂著臉連忙跪了下來。
「廢話少說!帶他們下去!」話音剛落幾名家僕便拉著他們下去了,吵吵聲越來越遠。
「你真這麼狠得下心?這還是你第一次打她呢。」一位白衣男子從屏風後走出,俊美的容貌彷彿讓天下都失了色,明明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形象卻生著一雙媚眼,嘴角勾著一抹玩笑,一舉一動顯得格外誘人。
「澤漆,你若有這時間在這裡看戲,我不建議讓你去體會一下民間疾苦。」閻法晨坐下身,揉了揉太陽穴。
「誒?那可別,我這才剛回來,我可受不了那民間的粗茶淡飯。再說你捨得?」閻法澤漆斜躺在貴妃椅上,纖長的手指撩著自己頭髮把玩起來,本就松垮垮的衣服因為他的動作敞得更開露出雪白的肌膚,一雙媚眼緊緊盯著端坐的人。
「你要發騷別沖著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把你那紈絝氣給我收起來!」閻法晨冷聲呵斥,「身為閻法家的長老又是國舅爺就該有一個正經樣,我現在懷疑漾兒就是被你給帶壞的。」
閻法澤漆直起身來正了正衣襟,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這你說的就不對了,十個長老我排行最後,要擔著也是你們先擔著,在宮裡我就是個有名無實的散人,沒我什麼事,再說了這小黎漾喜歡粘著我,我能怎麼辦,照我說你魅力也不低啊,雖然是比我老了個十來歲可這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的,你又是她親爹,莫非……」說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目光將閻法晨上上下下打量了個夠。
「咳咳,夠了!沒大沒小的,對了,漾兒那裡你去看看。」閻法晨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掃視的目光,生怕從他嘴裡有冒出什麼駭人聽聞的話,掩飾地咳了兩聲。
「喲!心疼了?」
「滾!」
「好的呢~!」
側房的卧榻上趴著兩個少年,雖然已經上過葯那白色的紗布上仍透著血,一看就沒放水。閻法澤漆還沒進房就聽見屋裡哀號遍野輕笑一聲,隨後漫步進屋。
「哎喲喲~!嘖嘖嘖,這下手可真狠,這屁股都快開花了吧」說著還用摺扇戳了戳透著紅的紗布。
「哎喲!你個死娘炮,疼死我了!」穿著金絲袍的少年揮開他的手大罵道。
「嘿,芙華,你想造反不成!疼不死你!」閻法澤漆佯裝生氣扇子在紗布上狠狠地拍一下。這下芙華沒了力氣,嗯哼了兩聲便昏睡過去。
「十長老,你別和芙華一般見識了,他年紀小有些話不過腦子」另一個青袍少年趴在榻子上支起半個身子,看著比芙華輕不少。
「余沁啊,果然還是你討人喜歡。」澤漆正要走到一旁的太妃椅一抹粉色的身影突然出現撞進他的懷裡,將他的胸口撞得生疼。
「小黎漾啊~!我這胸口都要被你給撞塌啰。」可懷裡的人兒卻隱隱帶著弱弱的哭腔,澤漆也只能張著手任由她抱著。
一陣子過後,懷裡的人兒似乎平靜了下來,彷彿是感覺到他臉上掛著玩味地笑,於是閻法黎漾默默地伸出了手放在那處軟肉上狠狠地一拎。
「嘿!你個小沒良心的,我把我的胸膛都借給你了,你知道這地方有多少人想碰我都還不給呢!」澤漆捂著被掐的地方弓著腰一臉痛苦,那副美人惱怒的情形若是讓別人看了肯定得心疼多久。
閻法黎漾一臉無辜,眼睛仍是紅紅的,看的澤漆是心揪揪得疼。
「好了沒事了,不就是被罰抄嗎,小叔叔我陪你不就行了,實在不行小叔叔我幫你抄唄。」澤漆蹲下身子雙手搭在黎漾肩上看著黎漾的雙眼說道。
「我不是因為這個啦,爹爹他——」
「哎呀~!他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嗎?我們美麗大方,天下絕色的閻法家大小姐是個小氣的人嗎?但是說到底不也是你錯在先,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閻法家之所以能屹立在十大家族之首這麼多年還不是因為和皇室聯姻,每任嫡女都得入太子府成為太子妃,將來也都是一國之母。你也該知道你自己肩負著閻法家族的興衰大任,雖說對你是不公平的,但你已經生在這個家族就得擔起這個責任,你比其他孩子得到更大的殊榮、更高的地位,有得就所失去,你總得也付出些什麼。」
「這些我都知道,可——」
「唉~,這次你爹可是認真了,如今你已及笄,皇上下旨讓你進宮,如今太后大壽文武百官都要攜家眷入宮為她慶生可這伴君如伴虎,一如宮門深似海,人心難測啊。宮中不似這閻法府能任著你胡鬧,你爹也是太過著急。」澤漆摸了摸她的頭,又將她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才停了手,再抱著手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我怎麼不知皇上下了旨召我入宮?」閻法黎漾絲毫沒有注意被揉亂的髮型,此刻她心裡念著的都是進宮。
「今天朝上皇上親口說的,說是太后大壽,姐姐又格外思念,特地點名讓你進宮賀壽,你有恰好撞在你爹爹氣頭上。」似乎有些不滿意他又將閻法黎漾的頭髮弄成自己喜歡的樣式。
「姑母?」對於這個只見過一次的皇后姑母她也滿是疑問。
「行了,你也別問這麼多了,自己領罰去吧,這幾天好好和你爹從宮裡請的禮儀師傅學學,到時候可別落了閻法家的臉面。」將閻法黎漾推進她的閨房,一臉理所當然地鎖上了門。
「誒?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爹打了我?好哇,你個死娘炮!喂!死妖孽!」仍她怎麼罵回答她的都只是一片寂靜。
太后大壽的日子轉眼便到,在經受過禮儀師傅百般折磨后,閻法黎漾終於練就了皮笑肉不笑,冷死人不償命的本領。
太后大壽與天同慶各國使者攜著賀禮紛至沓來,各家小姐少爺更是盛裝出席。閻法家曾助先帝攻江山登皇位,還在野牧之戰中殺破重圍營救先帝,先帝特許其身份地位與皇室一致,賜色金色以示尊貴,閻法黎漾身著金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盤凌雲髻加以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以示點綴,本就絕色的臉略施粉黛如同偷入人間的仙子,她神色凌然周身圍繞著高潔的氣息,眉間火紅的印記卻生生添了一絲媚氣,引來眾多皇子貴公子側目。
閻法晨身著金羅雲浪錦袍頭梳四方髻,五官冷峻,目光無情,雖已有三十有二,卻身材挺拔腹肌在緊身的錦袍中若隱若現,一身的氣質更是不用說,拉著閻法黎漾的手又為他又添了幾分柔情。他們身後跟著身為國舅爺的閻法澤漆,換了身喜慶的紅衣更加般邪氣風騷,一路上引來不少火辣的目光。
一聲太監的傳報聲響,皇帝扶著太後來到宴會,一頓寒噓問暖后各路人入座,宴會開始。各國使臣,賓客一一獻上豐富的賀禮表達祝願吵鬧過後,各個貴族的少爺小姐又紛紛表演了自己準備許久的才藝,攀比炫耀一陣后又獻上自己的祝福。等到終於安靜下來,卻只剩下黎漾一人坐在位子上未曾動過,眼觀鼻鼻觀心高冷到底。
「閻法家的小丫頭,怎麼興緻不高啊」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閻法黎漾抬頭一看,原是皇上在詢問她。
「啊,皇帝伯伯,您說笑了,太後生辰我怎麼會不開心,只不過是漾兒第一次進宮,這宮裡富麗堂皇的,看的漾兒都有些痴了。」閻法黎漾心中一驚暗道不好,面上連忙直起身子落落大方地回答道,一言一行不差絲毫禮儀。
「哈哈哈,也難怪你爹把你藏的緊,這般惹人愛的丫頭若是朕也想把你藏起來,如今你也難得進宮不如在宮裡多呆幾日,你姑媽可整天想著你呢」皇上摸了摸鬍子一臉高興,似乎是對自己宮殿的華麗很滿意。
「我看這小丫頭也挺合眼緣的,不如皇帝你就許了她在宮中的國子監讀書,我也能多見著幾面。」太后和藹地說,即使已經遲暮卻仍是氣質如華。
「這倒不出為一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子輝願不願意將你閻法家的寶貝送進宮來?」言語中滿是誠意,底下的大臣自知道閻法家地位不凡,其中的勾心鬥角只有皇室和閻法家才清楚。
「臣謹遵聖旨,漾兒能和皇室子弟一起學習是她的福氣。只是漾兒被我寵得性子十分跳脫,成天調皮搗蛋,若有得罪還請皇上寬恕。」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閻法晨知道聖旨難抗,只能得先求得漾兒平安。
「好!好!」龍顏大悅當然一通賞賜。
閻法黎漾也頭一次感受宮中的明爭暗鬥和面對皇權深深的無力感,她似乎突然間明白了閻法家為何要與皇族聯姻。
宴會結束已是天黑,皇上日理萬機自然去了御書房,閻法晨正準備帶著黎漾離去,太后卻將閻法黎漾傳召到坤寧宮,黎漾剛剛坐下一個太監便進來稟報:「太后,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來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皇后通身華貴的氣派依舊在十三歲的閻法黎漾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從小就被當作未來一國之母來培養的閻法黎漾在這一刻徹底將她的姑奉為了自己的神邸。對於和太子軒轅靜淵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閻法黎漾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這是她與自己未婚夫第一次面對面地接觸,即使閻法黎漾平常再怎麼不著調畢竟也是個未出閣的小女孩,心中的悸動自然按捺不住,微微低著頭臉上泛起了紅暈。軒轅靜淵自然也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女孩是他未來的太子妃,而黎漾也著實讓他眼前一亮雖說心動不已卻仍保持著太子的沉穩,只是那緊緊捏著長袍的手出賣了他的緊張。
太后在宮中這麼多年,一看黎漾的樣子便知曉這小丫頭正春心萌動,想起皇上的話,暗自慶幸了一把。相談甚歡,難得太后這般高興竟到了夜深還這麼神采奕奕,看兩個孩子都有些局促這才放了行說了聲天色這麼晚叫閻法黎漾在宮中歇息,讓皇后帶著兩個孩子退下。黎漾挽著皇后的手,軒轅靜淵落在之後,看著前方相攜的身影也是面帶微笑,只是剛剛走出殿門,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小叔叔!」閻法黎漾眼中滿是激動,與太后她們相處的還算融洽,可宮中的規矩實在是讓她招架不住了。
「舅舅」太子上前拜了拜了禮,他這舅舅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著調,長得那叫一個美艷誘惑、動人心魄,不過說來也怪他的府中卻沒有一妻一妾,就連皇上賜給他的美人也不曾接受,甚至和皇上鬥爭到底離家出走雲遊列國,最終皇上給他下了特權,婚姻之事由憑自己做主,對於他不著調的行為作風也放由不管,可真謂是流連花叢不染塵,不過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將閻法黎漾當作手中寶,捧著怕摔,含著怕化,寵溺十足。
「我擔心小黎漾受不住這宮裡拘束一不小心便會犯了這宮中禁忌,就想來把她帶回去了,姐姐放心。」不顧皇后反對,閻法澤漆便拉著閻法黎漾離去,只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反正他一向都是這樣膽大妄為。
已是入秋,夜裡的風也多了幾分涼意,上了馬車,看著身邊的小丫頭睡眼惺忪,閻法澤漆將閻法黎漾抱起,溫暖傳透到閻法黎漾身上很快她便甜甜地睡去。閻法澤漆用手揉了揉靠在自己肩上的頭,又用自己的臉蹭了蹭。靜靜的夜裡只留下了一句:「小黎漾啊,我一輩子會護著你,我閻法家的小寶貝我又怎能拿去給別人作賤」,可惜閻法黎漾睡得迷糊回答他的只有夢中的呢喃。
第二天,閻法黎漾從溫暖的被窩裡醒來,記憶中似乎閻法澤漆給她說了什麼,但她卻什麼也記不清了,索性便不去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