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望

「快跑，跑回村子里就安全了！」

寂靜的夜被慌亂的聲音打破，空曠的田野上有幾個身影狼狽地跑過，他們腳步虛浮，頭也不回地跑過，慌不擇路，就好像在被什麼東西追趕。

「呼哧……還……還有多遠到村子……我跑不動了……」

其中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人邊跑邊喘著重氣，問向他前面的那人。

「快到了，叔，別說話了，趕緊跑吧！小心『它們』追來了。」

那人對他口中的「它們」非常忌憚，提到后又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丁子，你還行不行？」

老人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小孩兒，他實在是年紀大了，跑不動了，但是娃兒還小，總不能讓娃兒在這裡沒了。

老人口中的丁子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平時也不怎麼出村，體力自然比不上前面跑著的大人，只是耐力比老人強上一些，聽到老人的話后，丁子只是繼續跑著，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爺爺……我可以的。」

老人鬆了口氣，娃兒說行，就行，自己一把老骨頭就算沒有逃過去，也沒什麼在意的，他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只這一眼，他就瞳孔緊縮，汗毛倒立，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

漆黑的田野里，萬籟無聲，一隻白色的身影正緊緊地飄在他們身後，白影身上黑色的發溶於夜色，擋住了它的半邊臉，而沒有被遮住的部分正流著紅色鮮血，血和肉交雜在一起。就好像她的半邊臉皮被人用刀狠狠割下，模模糊糊看不清五官。

白影就飄在他們不遠也不近的地方，似乎根本不擔心他們逃到所謂的安全地界，它很享受人類在臨死之前的絕望和掙扎，他們越是恐懼，它就越是興奮，血肉順著它的臉落到白衣上，染紅了肩膀。

「快，大家再堅持一下，我已經看到村子了！」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興奮的喊著，腳步也更加快了，他已經看到了可以活過今晚的希望，就還差一點了。

其他人聽到他的聲音也更加賣力的跑著，老人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看了眼跑在自前面的孫子，想到如果他沒有逃過去，孫子就會徹底變成一個孤兒，硬是提速跑了起來。

此時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他們所有人都看著前方那座朦朧的村莊，心裡燃起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田野只剩下人們的喘氣聲以及狂奔的腳步聲，這聲音預示了他們這些人能否活下去，也承載了他們這些人對活下去的渴望，對未來的幻想。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此時已經清楚的看到村口圍牆。

「還剩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兩米……哈哈哈……我活下來……了……呃……」

男人瞪大雙眼，不甘的倒下。他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只剩最後兩米，就要可以活下來的時候，他卻倒下了，倒在了離生最近的地方，而這個地方要了他的命。他的目光看向村子，只要進去了那裡，他就可以活下來，那裡面是安全的，可是他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啊！！！」

他帶著安詳的笑容倒下，如果不是他脖子上的傷口提醒，人們恐怕還會以為他到了仙境。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它來了，它追上來了……我們逃不過去的！」

剩下的人瘋了，他們已經拼了命的在逃，卻還是逃不過它的追殺。那他們跑，又有什麼意義！

老人抱著自己的孫子，摸著孫子的頭髮：「丁子，你怕不怕？」

「爺爺，我不怕，是不是躺下就可以見到爹爹和娘親了？」

丁子抬頭看著老人，他說他不怕，但是他通紅的眼和顫動的身體，卻證明他是害怕的。

老人緊緊摟住丁子，放聲大哭：「對，可以見到你爹和娘了。爺爺對不起你啊……」

慌亂的田野，哭聲，叫喊聲混在一起，充斥著恐懼和絕望，直至最後又歸於一片寂靜。

若不是村莊外的一片血色，或許不會有人發現，就在夜晚，這裡發生了一起單方面的殺戮。

他們明明見到了希望，卻是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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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霓虹，雲霧繚繞。

在一片祥和的景色深處，坐落著一座宮殿。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

「你也看到了。」

宮殿里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尊上，這是……人間？」

坐在高處的男人揮手收起雲鏡，剛剛投射的景象消失在眼前，好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男人身穿金色華服，頭戴白玉發冠，腰佩暗金琉璃腰帶，袖口綉著繁雜的符文，面如冠玉，清冷高貴。

男人看向殿門，聲音一如他的人一般清冷：「人間妖魔肆虐，帝王無道，本尊希望你去。你意下如何？」

他看向站在下面的女子，雖是詢問的語氣，但說出來的話卻不容別人質疑。

女子半跪行禮，抬眸：「吾願。」

——————

永安九年，梁國帝都。

帝都學院此時熱鬧非凡，今天是每年一次的靈力測驗，雖說每年都有測驗，但每個人測試的時間都是不同的，一個人在上年測過以後，還要再等三年才能進行第二次測試，因此每年測試時都會如此熱鬧。畢竟只有測驗出靈根，才能踏入修靈者的大門，一步升天。

學院的學生大多都是修靈者以及重臣的後人，只有極少數普通人，但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被上天眷顧，成為修靈者。

在鬼怪妖魔橫行的世界，只有自身強大起來，才能去和那些妖魔抗衡。

「開始了，開始了。」

吵鬧的人群在這片刻中安靜下來，身穿學院院服的學生們此刻正安靜的看向高台，上面擺著一塊巨大的玉石，兩邊分別坐著學院的高層，以及帝國的官員。

一名身穿黃色院服的修士走到高台上，看著下方滿懷期待的學生們，原本有些嚴肅的神情柔和下來。

「今天，是一年一次的靈力測試階段，我想各位都明白，修靈者的存在意味著什麼，那是一種至高的榮耀，修靈者是唯一可以對抗鬼怪的存在！是的，我知道你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成為被上天選中的幸運兒。現在，開始靈力測試！」

人群在他說完話后就轟動起來，他們中有的早在三年前就測試過的，也有三年前測試時沒有測出靈根，想要再測一次的，甚至還有已經成為修靈者的存在。

每個人都有三次測試的機會，從九歲到十五歲，越早測出靈根，對以後的修鍊越有好處，而韞菡卻是那兩次都沒有測出靈根的人。

「菡菡，今年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你可以嗎？」

人群中一名少女擔憂望著身邊的人。

被稱為韞菡的少女淡笑著，目光看向高台，聲音堅定：「這一次，一定可以。」

因為她不是……

「呦，廢物又說大話了。」

諷刺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迎面走過來一名身穿黃色院服，面容高傲的少女。

「菡菡才不是廢物！」

韞菡身旁的少女瞪著來人，將韞菡護到身後。

來人不屑的哼了一聲，那雙高傲的眸子掃視著兩人。

「兩次靈力測試都沒有測出靈根，根本就是和修靈者無緣！這還不是廢物？簡直給韞家丟臉！」

韞菡將少女拉到自己旁邊，淡笑著看向眼前的人，毫不在意女子剛剛說的話，說出的話卻分毫沒有退讓。

「今日是最後一次測試，最後結果還沒有出現，阿姐不如就在這裡等著，看看最後小妹到底有沒有給韞家丟臉。」

「好啊，那我就看你以後有什麼資格就在韞家！」

女子冷笑，轉身離去。

「菡菡，你搭理她幹什麼，她就是故意過來找茬的。明明你們是一家人，可她每一次見到你都沒有好臉色。」韞菡身邊的少女狠狠瞪了眼那離去的身影，為韞菡打抱不平。

韞菡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輕笑：「那你呢，明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你還和她嗆聲。」

少女有些彆扭，似乎十分不適應被別人這樣對待。

「這哪裡一樣，本公主可不是她能惹的。但是你們畢竟生活在一起，她有的是機會找你麻煩。」

韞菡看著少女的橙色院服，再想到她的身份，輕笑點頭，「也對。」

簫曦諾雖然年僅十三，但天賦異稟，九歲測出靈根，現如今已經是個橙衣修士，加上她身為一朝公主，韞茗確實拿她沒辦法。

韞茗就是剛剛過來諷刺了她們一番的女子，身為韞家大小姐的她，一直對韞菡很失望。韞菡兩次沒有測出靈根已經讓韞家在其他家族面前抬不起頭來，如果這次還是測出她沒有靈根，恐怕她以後在韞家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帝都人人都知道，靈根測試說是有三次機會，實際上前兩次測不出的，第三次都不會有人成功。這是百年來的定律。韞茗也是這樣認為，韞家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他們沒有人覺得韞菡這一次會成功。

「下一位，九十三號！」

高台上黃衣修士高聲喊道。

「到你了，菡菡，加油！」

簫曦諾捏著拳頭，為韞菡加油。

韞菡嘴角勾起一抹笑，從容走向高台。

「我會的。」

因為……我本就不是韞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