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寧、何羽
本場比賽以何羽勝利為結局結束了。
周揚落地之後，雙腿已經沒有辦法支撐自己的體重，跌坐在了地上。
此時他仍然雙手撐地，想要站起身來，但顫抖與劇痛也讓他的這一舉動失敗了。
「麻煩，把我扶到球網。」他虛弱地對一旁的社員說道，聲音低的彷彿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許多社員們馬上衝上前去，將周揚託了起來。
這時，球網另一邊的何羽也艱難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但試了兩次都失敗了。
「我來幫你吧。」高群林這時也來到了他的身邊，把他扶了起來，一些社員見狀也跑上去幫忙。
何羽沒有說話，而是努力抬頭，將下巴往球網方向伸了伸。
他也想去那邊。
二人都在社員的托扶下緩慢地向球網挪動。
就在兩人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右手抬了起來，抬過了球網的高度。
當二人相遇之時，兩隻顫抖的右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握在了球網的正上方。
這兩隻手擋住了部分的燈光，在場地上留下了一小片陰影。
留下了最閃亮的陰影。
但這兩隻緊握的手，突然之間鬆開了。
兩人這一次，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們向前倒下，社員們連忙將二人托住。
望著球網兩邊行為完全對稱的兩撥人，感性的賓宛瑤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淚。
「你怎麼還哭了？」鍾鎮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賓宛瑤馬上抹掉眼淚。
她剛轉頭想嘴硬一下卻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誰哭了,嗚嗚嗚......」許凱傑邊擦眼淚邊嘴硬道。
「眼淚都流一地了好嘛。」
「那是口水！我餓了！」
「口水是從眼睛鼻子里流出來的？」
......
「好噁心。」賓宛瑤不願意再看後面兩個人，他們完全就是在破壞氣氛。
「看來他們都脫水了，快找兩個人去請校醫過來！」高群林和社員們將周揚和何羽放躺在座位上之後，他馬上大聲喊道。
「馬上去！」兩位社員立刻衝出了體育館。
......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此時何寧已經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雖說天空的顏色已經變得昏暗，但路上還是冷清的不像話。
整條街除了何寧一個人也沒有。
他就這樣一個人在街道上漫步著。
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轉角，那正是今早自己與周揚學長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忍不住朝著那邊走過去。
但當他走到了轉角處，卻發現面前有著一個小型的兒童公園。
「這裡什麼時候建了這樣的地方？」他不自覺地邁動雙腿走進了公園，一路撫摸過破舊到已經泛黃了的各種設施，他們在昏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的凄涼。
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高大設施的前面。
這是一個由很多根杆子簡單組成的攀爬架。
但這對於一個兒童公園似乎有點太危險了。
這個攀爬架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只在頂部橫向多加了兩根杆子，似乎是給坐在頂端的兒童當扶手用的。
但這個攀爬架真的有兒童能夠爬的上去嗎？
在讀高一的何寧，身高有一米七好幾，而這個攀爬架，高度是何寧身高的兩倍還要多。
這樣危險的設施在兒童公園裡顯得格格不入。
「出去。」突然一陣低沉的聲音從何寧的背後傳來。
他嚇了一跳，立馬回頭張望，但他背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彈簧木馬在吱吱呀呀的搖晃著。
但這明明沒有其他人啊！
「你、你好？」何寧咽了口口水，這樣的氛圍讓他不禁有些打顫。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那陣聲音又一次傳入了何寧的雙耳，而且這一次，一隻手觸碰到了何寧的背部，之後猛地向前一推。
「啊！」何寧大叫一聲，重心不穩向前倒下去。
就在他視線因為身體傾斜而逐漸向下移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完全變了。
現在的他正站在剛剛那一個攀爬架的頂端，並且身體依然是傾斜到重心不穩的狀態。
在攀爬架上從上往下看，這個攀爬架的高度似乎又增加了好幾倍，整個兒童公園在何寧眼中已經很渺小了。
「啊！！！」他狂揮著雙手想要重新在這一根杆子上站穩腳跟，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何寧呼喊著向下墜落。
......
「啊！！」原本躺在椅子上的何寧突然驚醒，大叫著坐了起來。
但全身傳來的無力感與腦袋的暈眩感讓他又一次倒下去。
球館外的天空還未到昏暗的地步，但也已經是黃昏十分。
現在的他渾身難受，想要移動雙手將自己撐起來，但怎麼也做不到。
「你醒了啊。」聽見驚叫聲的高群林端著杯水走到了何寧的旁邊。
「請問......」何寧扭過頭看著這個走過來的人問道，「你是誰啊？」
這個人的身後是許多社員們正在進行訓練。
他從未正面與高群林見過面，自然沒有認出他來。
「原來是何寧啊。」高群林愣了一小會，但也馬上看出來了。
「是、是我。」何寧說道，繼續想要爬起來。
高群林見狀一手拿著水杯，一手幫助何寧起身。
「謝謝。」終於坐起身的何寧向高群林表達了感謝，雖然坐起來了，但何寧仍必須背靠著牆壁才能不再倒下。
「對了我叫高群林，我倆們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高群林向何寧自我介紹道。
「高群林......學長？」何寧不太確定學長這個稱呼，直到高群林點了點頭。
「學長好！」何寧再次向高群林點了點頭，正式打了一次招呼，他本想站起來鞠躬但身體的狀況並不允許他這樣做。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你好，看來還真是......」高群林笑了起來。
「還真是什麼？」何寧疑惑道。
「哈哈哈，不好意思，」高群林停止了笑聲，「你和何羽還真是不一樣啊。」
「你見過何羽了？」何寧瞪大了眼睛，但也慢慢鎮靜了下來。
「學長肯定也是羽毛球社的吧。」他知道剛剛何羽在全社團人面前出現了，但他的記憶也止步於此。
「對，我也是羽毛球社的，並且也看完了何羽的一整場比賽。」高群林點頭道，「看來我猜的沒錯，你們真的是雙重人格，對吧？」
「嗯。」何寧點了點頭，這個問題總算從他的口中得到了答覆。
「如果何羽他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很失禮的話，那麼我代他向你道歉。」何寧想要站起身來。，卻被高群林按住了。
高群林搖了搖頭，對他說道：「放心吧，你沒有任何過錯，但也許你真的需要向社員們解釋一下你們性格的不同。」他並沒有告訴何寧何羽說了什麼，他也看得出來何寧並沒有何羽的記憶。
高群林這麼一說，何寧大概也猜到了，何羽的性格可能還是讓大家產生了不愉快。
「我很抱歉。」何寧真心的向高群林道歉道。
「放心吧，他們不會放心上的，而且我們還得謝謝你，何羽和周揚為我們貢獻了一場非常精彩比賽。」
「歐！對了學長，請問這場比賽的結局怎麼樣了？」何寧問道。
「這場比賽啊，讓我仔細跟你說說吧。」高群林開始跟何寧講述何羽佔據他身體之後的故事。
......
「天吶，周揚學長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何寧聽了高群林的講述，最先對周揚表達了關心。
「你放心，校醫已經說他沒事了，再休息一會兒就會醒過來了。」高群林指向另一邊的一張長凳，周揚就躺在上面。
「沒事就好。」何寧鬆了一口氣。
「周揚學長還真是厲害啊，居然能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何寧打心底佩服周揚。
「因為他也有一個可敬的對手。」高群林補充道，何羽對羽毛球的決心一點也不比周揚弱。
「嗯......」何寧自己也知道何羽的實力會很強，對待羽毛球也會很認真，但他從來都是從另一個人口中得知關於何羽的事，自己從未親眼見識過，也無法親眼見識。
「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你們的事情。」高群林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何寧的身上。
「我們是指......我和何羽？」何寧向高群林確認到。
高群林點了點頭，何寧也嘆了一口氣。
「好的學長，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將我知道的告訴你的。」
「放輕鬆放輕鬆。」高群林看得出何寧有些彆扭。
「如果遇到自己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告訴我，我並沒有權利逼迫你對吧。」他安慰道。
「嗯。」何寧點了點頭，做好了準備。
「那麼首先，我想確認一下，在日常生活中是你主導著身體對吧？」
「嗯，對，一般情況下何羽都不會試圖佔據身體。」
「果然，那麼何羽一般是在什麼狀況下才會試圖佔據這幅身體呢？」
「我可以將身體的主導權主動交給他，其他情況，我想......是在打羽毛球的時候以及，嗯......可能在我意志不堅定的時候吧。」
「意志不堅定？」
「比如說害怕的時候，他也會想跑出來，喔對了，有時候接觸一些有關羽毛球事物的時候他也會想佔據身體，但有時候卻不會。」
「這樣啊......當他佔據身體主導權的時候你會有什麼反應嘛？比如有什麼感受之類的。」
「有，當我不是主動交出主導權而是他自己想佔據身體的時候，我會感到劇烈的頭痛。」
「嗯.......我知道了。我注意到你其實並沒有受過羽毛球訓練，也沒有多少打球的經驗對吧，但為何何羽的水平卻十分高超呢？」
「關於這個，就是我之前說的，何羽在我每次打羽毛球的時候都會搶佔身體，所以我因為劇痛根本沒有多少機會打羽毛球，但我不知道為何，剛剛與周揚學長比試的時候他並沒有在一開始就試圖將我擠下去，而是我主動將身體交給他的。至於他的羽毛球水平，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想弄清楚的事情，我根本不記得有去哪裡學過什麼羽毛球。」
「看來這還是個迷......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和何羽，究竟誰是真正的主人格？另一個又是怎麼出現的？」
高群林最後問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觀察到何羽似乎有著何寧的記憶，因為他能記住周揚對何寧扣的那幾球，而何寧卻完全對何羽一無所知。
何寧沉默著。
「不想回答嗎？沒有關係的，你可以不用回答。」
「不，」何寧搖了搖頭，「我可以肯定我才是最先出現的人格，因為何寧就是我爸媽給我取的名字，而另一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
「但他貌似在小學之前，就出現在我的生活了。」
「比我想象的早了不少啊。」高群林感嘆道。
「好！就這樣！感謝你回答了我的問題，讓我能夠更了解你。」
「嗯、嗯。」何寧應著，他不知道這個學長為什麼那麼想了解自己。
「關於何羽的問題就到這啦！」高群林站起來活動活動了身體，突然又轉向何寧。
「現在是關於你，何寧的問題。」
「我？」何寧指著自己，有些疑惑。
「沒錯，而且你必須回答。」高群林笑著說著十分強硬的話。
「好、好的。」何寧僵硬地點了點頭。
「問題就是，」高群林故意停頓了一下，「你，喜歡羽毛球嗎？」
何寧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但他還是十分堅定地點了點頭，即便這樣讓他頭小暈了一下。
「我真的，很喜歡羽毛球！」何寧堅定地對高群林大喊道。
「不錯的眼神。」高群林看見了他眼中的堅毅與決心，他知道他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但是......」何寧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但是什麼？」高群林笑著繼續發問。
「但是，我覺得我今天可能辜負了我所熱愛的事物。」何寧咬了咬嘴唇，「我本以為當有機會能夠打羽毛球，我一定會牢牢抓住，但今天，我還是沒有把握住，而且還是親自拱手讓出去的。」他是指自己呼喚何羽出來這件事。
高群林聽了，坐回了何寧的旁邊。
「也許你的確沒有把握住這一次的機會。」他並沒有否定何寧的說法。
「但你要知道，你並沒有辜負你熱愛的羽毛球，相反的，我想你就是為了讓周揚能夠好好打一場比賽才把身體讓給何羽的對吧。」
何寧回想之前的場景，想到周揚生氣的場景，當時的自己的確希望他能打好這一場比賽，才將身體的主導權讓出去。
他點了點頭。
「正因為你對羽毛球的熱愛，才想讓其他人也能夠感受到羽毛球的快樂，為此你甚至願意犧牲自己萬分難得的機會。」
「所以，你不僅沒有辜負這份熱愛，反而讓他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為今天的比賽而興奮與感動，現在，我也為你而感動。」
「因為你是我見過最熱愛羽毛球的人之一。我們社團組建的目的就是讓這個學校所有熱愛羽毛球的人能夠散發自己的激情與情感。」
「所以，我對你，對何寧說，」高群林站了起來，向何寧伸出右手。
「你願意加入羽毛球社嗎？」
何寧雙眼再一次放光，臉上也浮現出了擦爛的笑容。
高群林並不是因為何羽高超的球技而邀請他，而是因為自己的，對羽毛球真摯的情感。
何寧也伸出了右手，握住了面前這隻手。
「能加入羽毛球社是我的榮幸。」
兩支手緊緊握在一起，許久未放開。
「不過這個還是需要社長同意吧？」這時何寧想到了這件事，他還沒見過社長呢。
「社長！今天的訓練已經完成了！」這時鐘鎮雲跑了過來向高群林報告。
「你就是社長？！」何寧顯然嚇了一跳，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社長聊了這麼久。
「好，麻煩你叫他們都集合，我有事情想要宣布。」高群林對鍾鎮雲說道。
「好！」鍾鎮雲馬上離開了。
「現在社長同意了哦。」高群林又面對何寧，露出了標誌性笑容。
何寧還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社長！周揚也醒過來了！」許凱傑將周揚扶起來，興奮的大叫道。
「看來大家都在這了。」高群林說著向二樓的某個方向望去，但那裡已經沒了人影。
「來吧，我們一起去見見你的學長們。」高群林將何寧拉了起來，他已經恢復到能走路的狀態了，只是還是沒從震驚中走出來。
「各位！今天的訓練辛苦大家了！現在，我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的新社員！」高群林和何寧走到了集合好的人群前，周揚和許凱傑則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何寧！」高群林舉起了何寧的手。
人群中響起了劇烈的掌聲。
「現在請你介紹一下自己吧。」高群林把發言權給到了何寧。
「呃，好。呼......」何寧有些緊張，深呼吸了一會。
「各位學長們好！我的名字是何寧，相信大家都見過了我的另一個人格何羽，在這裡我想向大家為他的一些言行道歉！」說道著，何寧深深對著人群鞠了一躬。
人群中爆發了更劇烈的掌聲。
「哦！歡迎！」
「歡迎加入羽毛球社！」
掌聲與歡呼聲越來越強烈，何寧根本沒法繼續下去，看上去他們非常喜歡有禮貌的何寧。
突然所有的社員都一窩蜂地衝上前去，把何寧圍住了。
「怎、怎麼了嗎？」第一次見到這種陣勢的何寧顯然嚇了一跳。
社員們突然一起將何寧舉了起來，抬高過了自己的頭頂。
「喔！」他們邊將何寧拋起邊歡呼著。
就這樣，何寧在一上一下之中完成了自我介紹！
「我會和大家一起努力進步的！啊啊啊啊！」
這時他看見，坐在一旁的周揚，也笑著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於是他也在一陣陣起伏之中用大拇指回應了回去。
「哎呀，還真是更喜歡何寧的樣子。」他感嘆道。
「我倒是更喜歡何羽哦，嘻嘻。」一旁的許凱傑笑道「他可是唯一能懂我幽默的人。」
周揚聽了這句話都不禁搖了搖頭。
「哎。」
「你嘆氣什麼意思嘛！」
......
許久，何寧被放了下來。
「對了何寧，這個給你。」這時，高群林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紙條遞給他，「這是賓宛瑤給你的。」
「賓宛瑤？誰啊？」何寧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在心中疑惑著，但總感覺有些熟悉。
他打開了紙條。
「你個死何寧，居然敢那樣凶我，看在你已經精疲力盡的份上我今天就放過你，但明天你可別想著能夠逃脫。」
「ps：下一次我和謝亦含的值日都由你全包，你可別再想逃了。」
「啊？」何寧看的一頭霧水。
她應該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吧，自己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嗎？還有什麼值日？
這一切都只能在明天才能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