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爹
生活在雲海小鎮的人,因其豐富的海產資源,家家戶戶的日子過的還算富裕,當然這種富裕,也僅僅只是不需要為生計發愁的小富即安而已。
按照小鎮漁民的思想傳統,辛苦打漁賺到的每一分錢,除了正常的開支外,都會節約下來做一件事,那就是蓋房子。能夠擁有一棟體面的房子,是每一戶人家富裕的標誌,也是積累家業的直接體現。
所以隨著日積夜累的辛苦勞作,小鎮上的房子一家比一家漂亮。
劉荒的家是個磚木小院,面積不大,由一棟正房和兩棟偏房構成,和小鎮上的其他房子比起來,除了方正外,和漂亮沾不上邊。
這麼多年過去了,小院也從來沒有翻修改造過,倒不是因為經濟原因,老爹作為小鎮屠宰第一刀,其實收入不比漁民們少,而且在小鎮上,老爹可是出了名的勤勞,除了其精湛的刀法外,每天起早貪黑的拚命勁,連很多青壯年都不見得比得上,加上他們兩父子的日常開銷極其少,按理來說也算富裕。
不過劉荒心裡卻沒有任何怨言,在他心裡,只要和老爹能夠安穩的生活就足夠了,況且他知道,他和老爹或許就不屬於這個地方。
此時的劉荒,正坐在小院左邊的偏房裡,這間房從外形看,無任何奇特之處。
但走進裡面會發現,如果是以居住來定義的話,會顯得特別另類,
整個偏房沒有任何傢具,只有一幅畫,一幅雕刻在地板上的畫,偏房的整個地面都被畫所填滿,單從尺寸來看可謂是大氣恢宏。
但如果從審美的角度看,卻毫無任何美感可言,整幅畫如同是用墨水塗鴉似潑在了地板上,即便放在整個九州大陸的所有美術派系來看,都無法窺探其屬於哪派畫風,只能隱約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一些星星點點,整幅畫看著很醜陋,至少不屬於正常的審美範疇。
劉荒赤腳盤腿坐在畫的正中央,赤裸著的上身,可以看到他勻稱的身材和腹部隆起的肌肉,如同火山口即將噴出的岩漿,炙熱細膩又格外有力量,絕美的面容如同是精雕師刻出來的一樣,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白皙的光芒,汗水從他的寸發開始流經全身,最後滴落到畫上。
今天是他練習的第4450天,每次練習完后,汗都出奇的多。
從六歲起,他就每天在這幅畫上面練習,依照老爹的說法,這是一套健身操。
但劉荒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健身操,他雖然沒有去外面的世界看過,可身體是不會騙人的。並且現在的這幅畫和最初那幅比起來,也已經大不一樣。
劉荒剛滿六歲那年,被老爹帶進了這間房,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地板上的畫,是由一條彎曲的線串聯著分佈在不同位置的星點構成的。
畫上面的星點做了順序標註,抬起左腳踩在標註為一的星點上,再抬起右腳踩在標註為二的星點上,每次只能用單腳踩上去,直到踩完所有星點,周而復始練習十遍,練習完后盤腿打坐兩個小時,這就是老爹教給劉荒的健身操。
最初照著這套方法練習的時候,除了身體疲憊,汗出奇的多之外,並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直到他十歲那年,按照往常一樣循環練習了十遍后,開始準備打坐時,突然發現原本的一幅畫變成了兩幅。
他開始以為是因為疲憊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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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看花了眼,於是趴在畫上仔細觀看,發現原本的畫被新的一幅畫縱橫交織在一起,兩幅畫的星點和線出現了重疊,接著無數幅畫如同生了根似的慢慢浮現出來,隨之身體也產生了異樣。
體內出現了一股氣流,從上而下從左至右,再從下到上從由至左,周而復始的運動,隱約感覺到這股氣流裹挾著一股無法描述的力量不斷湧向全身,如洶湧澎拜的浪花,在擊打著他的每條神級和每塊肌肉,每擊打一次,全身都會傳來無法忍受的疼痛感。
這種疼痛感讓他出現了第一次暈厥,也讓他第一次對老爹說的健身操產生了疑惑。
俗話說,沒媽的孩子早當家,但對於劉荒來說,卻不一樣,因為他從小到大的所有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都被老爹安排的井井有序。他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老爹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學習、學習還是學習。
除了每天必須練習的健身操之外,老爹還給劉荒制定了很多課程,課程涵蓋了從政治、經濟、思想文化到科技生產製造的方方面面。
在整個九州大陸上,實行的是十二年義務教育制,包含了小學初中高中,義務教育的所有費用都由衍星教育基金會撥付,也就意味著所有孩子都可以免費接受教育。
既然是免費教育,在雲海小鎮,自然是有學校的,但劉荒卻沒有上學,一來老爹壓根就沒有打算送他上學的意思。
二來小鎮上的學校教育質量堪憂。這源於世世代代打漁為生的思想傳統,造就了家家戶戶根本就沒有寒門出貴子的覺悟,學校的老師也在這種封閉的思想熏陶下,把教書當成了真正的義務普及工作而已,哪裡還有教師的責任和榮譽感,這也造成了雲海小鎮沒有出過大學生。
就拿張漁和李學來說,也都只把小學和中學念完,就被他們的父親帶著出海打漁去了。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劉荒沿著老爹規劃好的軌跡,每天都認真練習健身操,認真學習課程,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應該做的事,並且需要認真做好的事。
經過無數次的練習,劉荒對於健身操早已駕輕就熟,體內的那股氣流帶來的疼痛感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身的充盈飽滿。
但今天的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當劉荒練習完后,盤腿打坐了大約三十分鐘的時候,體內原本充盈飽滿的氣流,出現了斷層並逐漸衰竭的跡象,氣息也隨著衰竭變得格外紊亂。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根本不受他控制。
身體也隨著氣流的失控,變得異常扭曲,緊接著全身開始顫抖,撕裂般的疼痛遍及全身,每根神經如有萬把刀子在一點點割裂,即便以他非常人般的意志力,也難以忍受。
就在他的身體即將失控,瀕臨奔潰的時候,突然察覺到原本紊亂的氣流,被另一道氣流牽引著慢慢平靜了下來,如同一陣春風將枯木吹落,讓大地重燃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劉荒體內的氣流終於恢復了正常,如同脫了軌的火車再次駛入了正軌,他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矮小精瘦駝著背的老頭。
這個老頭正是老爹。
看著老爹那古井無波的眼神,淡定自若的背扣著雙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仔細再看會發現,此時的他,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
「你不應該去捕捉藍龍魚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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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劉荒,用手比劃著說道,對他心裡帶著點責備,更多的是疼惜。
「這不是因為你明天就六十歲了嘛,想給你做一道全席宴」劉荒看著老爹那蒼白的臉,心裡很愧疚,要不是自己,老爹也不會出手,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虛弱,他雖然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要不是老爹,自己不可能應付得了。
「你更不應該違背在我面前發過的誓」老爹看著劉荒比劃著,情緒也變得激動了起來。
看來老爹什麼都知道,劉荒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是呀,老爹怎麼會不知道呢。這種自問自答讓他心裡的愧疚更加強烈了,他一直都很聽老爹的話,在他看來,這是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事。
如果放到以前,他不會違背那個誓言,這麼多年,他很聽話,在他看來,聽話照做不給老爹添亂,是他唯一能為老爹分擔的方式,但他現在已經十七歲了,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他想為老爹分擔更多,他想要證明自己可以分擔更多,即便老爹在他心中是那麼的強大,那麼的智慧,但他還是覺得應該由他擔起責任。
為此,他計劃了很久,他想要一個答案,一個深藏多年的答案,這個答案關乎到他未來的路該如何選擇。
即使會惹老爹生氣,他也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因為他已經是男子漢了,他不能再像以前不聞不問了,無數種情緒在劉荒臉上不停變化著。
既然選擇了那就要一往無前,這是劉荒的人生態度,對自己說完這句話后,劉荒用堅定的眼神看著老爹說道:
「你和我說,因為媽媽身患絕症去世,你心灰意冷想要遠離傷心地,帶著我遷居到了這裡,以前我信,但現在我確定這不是真相」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劉荒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但他不打算停止,於是繼續說道:
「以前我不確定,直到今天驗證過後我才確定,能夠掌握那種力量的不可能是普通人,你能教會我這種力量,也不會是普通人,既然我們都不是普通人,那麼問題就簡單了,我想這是一個關於仇殺的故事」
汗水再次從劉荒臉上滑落,他很緊張,從來沒有過的緊張,這個猜想他推演了很久很久,潛入海里的時候他也在想,拔出匕首的時候他還在想,直到他體內那股氣流進入藍龍魚的那刻,他沒有想了,因為猜想得到了驗證,自然就不用想了。
這個推論看似簡單粗暴,但裡面蘊藏著一個很恰當的邏輯鏈,劉荒從小到大都在按照邏輯做事,這是老爹教他的,老爹說過,在九州大陸必須信奉邏輯,天地萬物離不開邏輯。
而劉荒要做的就是通過邏輯來尋找答案。
「你想要什麼答案?想復仇?想替我扛起責任?」這是個疑問句,老爹對劉荒比劃的疑問句,疑問句里不僅僅有疑問的意思,還帶著點戲謔。
被老爹一眼就洞穿了心思,讓劉荒內心湧上了一絲挫敗感。
「我已經十七歲了,我不想一直被你保護,我也想保護你,如果和我猜想的一樣,我需要開始準備了」
「你是該準備了,準備明天離開這裡」
沒有等到劉荒想要的答案,卻生出了另一個安排,這是老爹對他的安排。
一場以為會發生激烈交鋒的對話,就在老爹這句雲淡風輕的話里結束了,結束的很乾脆,也很潦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