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星辰

「或是附庸風雅，或是穿鑿附會，都不過是些虛妄之談罷了。」沈括對嫦娥奔月之事顯得很是輕蔑。

劉珞對此不置可否，地上和海里那點事兒折騰到一千年後都還沒弄明白十之一二，現在就聊月亮上有沒有人這種話題，有點扯淡了。

「回到你先前的問題，為何月有盈虧，太陽卻沒有。我先說答案，因為月亮離我們近，繞著我們轉，而我們離太陽極遠，繞著太陽轉。三者之間的關係，你且想想看。」

「我們繞著太陽轉？」顯然，沈括對月亮繞著地球轉沒有疑議。

「其實我們可以用反證法，若是太陽繞著我們轉，會如何？」

這次沈括想了很久也沒有給出答案，只能直言想不到。

劉珞道：「其實很簡單，若是太陽每日東升西落繞著咱們轉，那豈不是每天都應該是一樣的天氣，一樣的冷熱？又何來的四季變換？」

沈括想了想，反駁道：「就算是我們繞著太陽轉，可難道冬天就離得遠些，夏天離得近些？難道張子信說的是真的！」

劉珞問道：「張子信是？」

「是北齊時的一位學士，學藝極博，尤精曆數，他曾觀察到日行在春分后則遲，秋分后則速，故而推測太陽繞行大地的軌道並非一個正圓，而是一個被擠壓的扁圓，而且大地並非在這個扁圓的中心。」

劉珞聽的汗都下來了，北齊那是什麼時候了，隋朝之前，比現在又往前推了四百來年！雖然這位張子信還是沒有跳出地心說的窠臼，可單憑肉眼的觀察，就能推算出橢圓軌道和近日點遠日點的存在，要是給他一架望遠鏡，估計就沒哥白尼那些人啥事兒了！

「先賢著實了得！」劉珞感嘆了一句，「確實，我們這個地球繞著太陽的軌道，並非正圓，而是一個略扁的橢圓，太陽也並非在這個橢圓的正中心，這些與張子信的推測，完全一樣！但有一點你說的不對，離太陽近的時候，我們這裡不是夏天，反而是冬天，離太陽最遠的時候才是夏天。」

沈括覺得自己曾引以為豪的曆數在這個少年被打了個粉碎，難道不是離得近所以熱，離得遠所以冷嗎？

「第一，冷熱更多取決於太陽是否直射大地。你想想，中午太陽在頭頂直接照射下來，是不是比早晚從側邊照過來要熱？」

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無需證明，沈括只能點頭。

「第二，咱們腳底下這個球，他本身也在轉，曰自轉。」劉珞拿起兩個茶盞，「左手這個是太陽，右手的是我們的地球，若是地球本身不轉，那豈不是有一半永遠都朝著太陽？」

沈括立即道：「那就沒有晝夜之分了！」

「對！當我們轉到太陽背面的時候，就是晚上了。」劉珞繼續道：「第三，基於某種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地球的自轉，並不是豎直，而是傾斜的。」

他把右手的茶盞微微傾斜，然後以極慢的速度繞著左手的茶盞轉了一圈，「你看，正因為是傾斜的，所以在離太陽最近的時候，太陽直射的地方，其實是茶盞的下半部，也就是地球的下半部，我們姑且稱之為南半球。而到了離太陽最遠的時候，太陽直射到了地球的北半球。」

「所以我們大宋，應該是在北半球？」聯想到之前的對話，沈括問道。

「是的。而春秋兩季之所以冷熱有些相似，就是因為當時太陽都恰好直射在地球中間地帶。由此可知，當地球繞著太陽轉了一圈，

恰恰是咱們地上過了一年。」

沈括由衷信服道：「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說回月有盈虧，此時的月亮和地球，就如同之前我們所說的地球和太陽，月亮繞著地球轉，而本身也在自轉。」劉珞不得不讓沈括也拿起一個茶盞，放在自己的「地球」旁邊，「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夜明珠，需要接受太陽的照射才能發光，月亮也是如此。當月亮、地球、太陽排成一排，地球又處於中間時，太陽在月亮表面反射的光幾乎全部可以被地球處於夜晚一面上的人類所看見，這就是滿月。而當月亮處於地球和太陽中間時，朝著地球的一面幾乎照射不到陽光，所以就只剩一點點小月牙了。」

沈括拿著自己手裡的茶盞比劃了一會，「如此說來，月亮繞著地球一圈，就應當是一個月了！」

「準確的說，好像是二十七八天。」

「原先我還對張衡的那段話有所不理解，他說當日之沖，光常不合者，蔽於地也，是謂暗虛，在星則星微，遇月則月食。也難怪為什麼月食總是出現在滿月時了，只有當地球處於中間時，才有可能擋住月亮，讓它一點陽光都反射不出。」沈括放下手裡的茶盞，如釋重負道：「日食也是如此，只有月亮處於中間時，才能擋住陽光照向大地。所以前人才有日食必朔，月食必望一說，可笑現在的人卻不懂為何…直到聽了先生的一番話，這才茅塞頓開！」

說著，沈括朝劉珞深施一禮，「如蒙不棄，沈括願隨先生學習。」

先生這兩個字可不是隨便叫的，沒有公認的大學問，大德行，傳出去得被人笑死。

劉珞最近已經夠高調了，不想在星星這種敏感的事情上頭被人盯上，故而側身避開道：「不敢稱先生，存中兄若能來我新案，以後相互討教的機會有的是。」

但你要是不來，可就沒啥機會了，我很忙的。

沈括自嘲一笑，「如今監丞就是趕我走，我也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了！」

劉珞哈哈笑道：「明日我便去吏部要人，只是不知道會給你一個什麼官，搞不好比我還高！」

沈括搖搖頭：「伯父曾給我說過，最多最多是個下等縣的縣令，縣丞主簿也不是沒可能。再說，既然要在新案做事，官大官小也無所謂了，我也不缺那點俸祿。對了，監丞研究學問若有錢財上的所需，我沈家還是有些家私的。」

你怕是對我賺錢的能力一無所知，劉珞暗自心道。

「說完星辰，接下來，我們該聊聊大海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