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虞懷書

告別了孫以誠，虞笙走到了剛才穆林修推開的病房前。

病房的緊閉，隔音很好，裡面有任何聲音，也或許是穆林修在裡面沒有說任何話。

虞笙站在病房前，抬起手看了下自己雙手。

白皙，修長，藕粉色的美甲精緻淡雅，這已經不是一雙醫生的手了。

醫生是不允許做指甲的。

虞笙的指甲很漂亮，但是在學醫的那幾年，她的指甲一直都是修剪的整齊乾淨的。

虞笙知道，老師對他悉心栽培，是想讓她走向醫院的最頂端，實現自己一直以為的夢想。

虞笙也曾驕傲恣意，過人的天賦也曾讓她目空一切，她知道只要她一步一步的去走就會在她喜歡的領域發光發熱，成為最耀眼的那顆星。

只是天災人禍，徹底磨滅了虞笙追逐夢想的赤忱之心。

她的腳步被人攔住，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走自己想要走的那條路了。

虞笙也曾遺憾又不甘，可是兩輩子沉積下來，她已經可以接受這世上所有的兩難全。

那些徹夜不眠寫出的報告，第一次手術成功的關係，實驗室額角流淌的汗水，家屬滿眼淚水對她道謝。

那些曾經讓她辛苦卻樂在其中的場景離她已經太遠太遠了。

兩輩子的時間太久，虞笙對於那些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現在刻在她心裡的只有洶湧的仇恨。

她既然選擇的報仇，就必須放棄的她從醫這條路。

更何況，這世上之人多數涼薄，她又為何要去治病救人。

人心已經壞了，身體又何須活著。

虞笙嗤笑了聲，呢喃了一句『治病救人？誰稀罕』，然後緩緩的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穆林修坐在床邊看到虞笙進來站起了身把離虞懷書最近的位置讓給了她。

知道虞笙應該是有很多話想說，穆林修低聲開口，「你跟他說會兒話吧，我等會兒再進來。」

穆林修的眼眶有點紅，卻沒有哭，只是有些酸澀感在心中蔓延開來。

虞笙走向病床點了點頭。

關門聲響起，虞笙才把視線緩緩的轉移到了虞懷書身上。

看得出來，老師把虞懷書照顧的很好，躺了這麼久的人身上沒有異味兒，乾淨又整潔，氧氣罩遮住了虞懷書清俊的長相，但是即便躺在這裡，身上接著各種各樣的儀器線，緊閉雙眼，卻通過輪廓隱約能看出這是一個長相不俗的年輕人。

長久不見陽光，虞懷書的身體顯現著病態的蒼白。

虞笙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然後輕輕的拉住了虞懷書的手，嗓音有些沙啞的開口，「哥哥，我來看你了，是不是很驚喜。」

距離上一次來看虞懷書已經過去半年了，這半年虞懷書沒有什麼變化。

因為顧沂川的原因，虞笙每次來最多只能呆兩天。

因為顧沂川太粘人了，他不知道虞懷書的存在，虞笙也並不打算讓他知道。

顧沂川不需要知道。

上一次虞笙過來是虞家父母的忌日，下一次本來應該是虞懷書的生日，只是這次拍攝在f國，虞笙這才得以過來。

虞懷書當然給不了虞笙任何回應。

上輩子虞笙每時每刻都在盼望著虞懷書能夠醒來，可是一直到她死了虞懷書依舊沒有醒來。

虞笙死在三十歲，因為預知了未來，虞笙知道虞懷書在她三十歲之前不可能蘇醒……

這一輩子虞笙連期盼的希望都被碾滅了。

躺了太久，皮膚一直都在更新，虞懷書的手上之前因為花滑訓練留下的繭已經盡數代謝乾淨了，現在虞懷書的手很軟，但是只要虞笙用力，昏迷太久帶來的過強的肌張力，就會讓虞懷書的手綳的僵硬。

虞笙知道，所以她只是虛虛的拉住虞懷書的手，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著，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虞懷書的手背上，發出了一聲『滴答』聲。

虞笙的表情古井無波，聲音有些沙啞卻並不更咽，只是眼角不停有淚落下，順著臉頰滴在地上。

「哥哥，最遲兩年，那些壞人就會被我踩在腳下，我會親手把他們送進監獄。」

「所以，你能不能快點兒醒過來，我很想你。」

「我都快忘記你對我笑的樣子了。」

「如果你早點兒醒過來，你就可以看見顧家一家三口被我徹底碾壓的場景了，我就快為爸媽報仇，為你報仇了。」

「如果你不想看他們的話，那你可以睜開眼看看我嗎？我從顧雨柔手裡搶了她夢寐以求的雜誌，維爾說我拍的很好，一定會大火的，你想不想看一看。」

「你以前最疼我了，從來不捨得不理我的，為什麼現在我跟你說這麼多話你都不理我呢？」

「你不疼我了……哥哥。」

虞笙的眼睛模糊一片，模糊的她已經看不到虞懷書的臉了，在說到最後的時候虞笙的嗓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她痛苦的把額頭貼上虞懷書的手背，已經無法再維持表面的淡定了，虞笙的嗓音帶上了難以壓制的更咽。

「對不起，哥哥，是我害了爸媽，害了你。」

「如果爸媽不曾在雨夜裡把我撿回家，就任由我自生自滅，他們也不會離開，而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死在小時候，這樣你們就不會因為去接我而變成現在這樣。」

虞笙再也說不下去了，喉嚨中溢出了斷斷續續難以壓制的嗚咽聲。

虞笙是在五歲的一個雨夜，蹲在牆角瑟瑟發抖最後昏迷在了虞家門口，被虞家父母撿了回去，在得知她沒有父母的時候，虞家爸媽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大。

可是她卻了害了虞家一家三口。

如果虞家父母沒有收養她，或者她乾脆死在五歲的那個寒冷刺骨的晚上，爸媽和哥哥也不會因為要去接從f國回去的她而遭遇車禍。

如果沒有她，如果不是因為去接她，如果虞家沒有收養她，那他們現在一定會非常的幸福。

虞懷書應該會在冰場上自由的翱翔，虞家父母也會像以前每一次虞懷書奪冠時為他驕傲，他們都應該是幸福鮮活的模樣。

而不是現在，兩個長眠於地下，一個沒有意識躺在病床上。

都怪她……

是她害了爸媽和哥哥……

虞笙恨自己，為什麼不幹脆在五歲就死在雨夜裡，而是在三十歲，一切悲劇都已經發生，而她卻無力扭轉的時候……

－－－－－－題外話－－－－－－

植物人狀態並不是虞懷書這樣的，只是為了劇情，求別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