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亂戰（一）

預料中的攻擊，遲遲未到。南中第一營從山裡接出來四萬多難民，據說山裡還有，但是都跑散了。人太多了，只好先送回來，然後第二營接力再去尋找。安置這些人把宋明盛可愁死了，南中縣不缺住的地方，可是北邊二十多村子成了戰場，這一下子就不富裕了。雖然說有一些工廠，因為戰爭，宿舍，居民區走了不少，可是往這扎的也來了不少。安置這次的人還好說，後面肯定還有啊。牛縣聽說已經開始逃難了，但是都是往南渡過南水河跑。誰都不傻，消息已經傳開了，北邊的漢陽市，武平市，東邊的南雲市都陷落了，這南中縣和牛縣看著是沒事，可實際上已經是關門打狗了。趁著牛縣能渡河，趕緊走，要是到了南中縣，連河都過不去，到時候就只能往山裡走，那可就生死難料了。可早晚會有來南中逃難的啊。

其實要是安置這些難民，倒是能有地方住，看問題是他們必須要集中安置，不能分散。這幾天，一邊命令工程隊蓋簡易住宅，一邊跟縣裡協商把原來的居民往一塊趕，騰地方啊，先讓這些難民住下來。而且蓋簡易房也太多了，原本充裕的物資，現在有點緊了，這一批還行，再往後，就不好說了。

最後縣長谷成開帶這宋明盛把三個連在一起的塑料製品廠、電子廠、傢具廠，連帶宿舍和周圍的幾個居民區騰空了，才算把這四萬三千人安置好。接下來就是登記造冊，然後安排工作。第四天，第二營也回來了，接回來一千餘人。繼續安置吧，幸好廠房裡車間夠高，搭閣樓，空地上先立帳篷。這時候，徐副縣長出了一個主意，蓋土坯房，怎麼也比帳篷好了，這都冬天了。於是工程車又開始拉土了，土坯房確實快，難民營和臨時難民營同時開工。

這邊忙得熱火朝天，難民營鬧事了，分配不公，憑什麼他住樓房，我住宿舍；憑什麼他住宿舍，我住廠房；憑什麼他住廠房，我住帳篷。從吵架到動手，不僅自己打，還把維持秩序的民兵打了，而且，難民里不少人還有槍。已經有人開始煽風點火，要自治了。

三叔公把三角眼睜開了，「去，調民兵隊，把他們圍了，搜查，繳械，鬧事的抓起來，就在難民營槍斃。

谷縣長嚇得差點沒跪下。

「羅老，不合適啊。」齊恩澤在一邊笑著說，「再怎麼說，這事讓民兵來干，不合適，容易造成難民和本地人的矛盾，壓得住一時，壓不住一世。」

「那你的意思？」

「來人，命令三營全副武裝，包圍難民營，所有難民全部就地坐好，反抗者就地槍斃，搜查難民營，收繳所有不必要的物品。所有漢陽市的官員全部抓起來，所有漢陽的武裝人員，抓起來。立刻行動。」

「撲通。」谷成開這次真的跪下了，「齊團長，不行啊，不能這樣啊，這是難民營，不是集中營啊。不能殺人啊。」谷成開哭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齊恩澤點點頭，這個官，行。走過去把谷成開強拉起來，「谷縣長，現在是戰爭時期，是軍管，我有這個權利，所以，這個責任我來背。蟲獸的進攻迫在眉睫，南中縣本身就是岌岌可危。真要是守不住，連集中營都沒得住啊。谷縣長，如果不下狠手鎮住他們，我們要派多少人去看守他們？到時候打起來，他們要是到處瘋跑，煽動，我們的兵，還怎麼打仗，南中縣的老百姓還能不能活？我們要往哪逃難？誰又能給我們一個集中營住？」

當天，軍隊進入難民營，收繳槍支378支，彈藥若干，黃金三百多公斤，各種非必要的物品無數。關押鬧事者134人，槍斃272人。被槍斃的人一大半都是最後進來的那一千多人。他們大多是官員和顯貴，還帶著武裝保安人員，當時就是為了躲開大隊人群，減小目標，他們私自脫離隊伍，鑽了山，結果迷路了。這其中竟然有四個人是漢陽市作戰聯合指揮部的人，逃兵，一律按逃兵處理，包括武裝安保人員。

難民營徹底安靜了，都老實了，這些人本就是被嚇破膽的人，到了這裡，發現竟然比漢陽市還要井然有序，於是心思開始活動了，膽子開始大了。只不過，現在，他們終於知道南中縣安寧的原因了。第二天，周大有帶了一百個民兵開進難民營，協助徐副縣長進行人員甄別，以後的日子裡又陸續查出，或揭發檢舉出來七十三名有責任的官員和逃兵，該關的關，該斃的斃。

難民營安頓下來了，齊恩澤和三叔公卻一直處於焦躁之中，因為蟲獸沒來。到了第六天，齊恩澤猛然醒悟，上當了。蟲獸一定是在收尾，而他們則以為蟲獸會來南中縣進行牽制，以免南中縣的兵力增援。南中縣的兵力幾乎漏了底，蟲獸不想打南中縣，不代表它們不想在漢陽或者南雲跟南中的部隊接戰。

當齊恩澤說出自己的想法后，三叔公苦笑了一下，「知道了，又如何，咱們打出去？它們巴不得呢。」

唉，力量太弱了。除了8022團的四千人能拉出去打，其他的都不行，可四千人能起到多大作用。南中縣肯定是要遭受攻擊的，沒了這四千人和裝備，怎麼守。

但倆人都明白，這麼守下去，早晚是漢陽和南雲的下場。必須主動，否則就是軍心、士氣都會消沉下去的。

十一月二十日，管正明率領8022團二營加南中縣第一營向東，搜索前進，目標是南雲市的西部，香山縣，爭取能將香山縣的居民撤出來。

當日下午一時許，南中縣北部和東部，同時報警，這些蟲獸不僅有從地下鑽出來的，還有從地面來的，而且這次蟲獸學聰明了，它們沒有呈密集陣型集結，而是以很分散的陣型直接沖了過來。

第一炮灰大隊的陣地上，兩個連的近衛軍已經撤回了，現在就是只有這幫炮灰在防守。三個中隊分守三個村子，直屬中隊守前駝村，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放一兵一卒。蟲獸在試探過火力之後，直接繞過了前沿的三個村子，不僅直插後方，還分兵迂迴，包圍了前沿的三個村子，激烈的巷戰即將展開。

東部第三大隊的陣地火力猛烈，但是蟲獸也選擇了繞開，哪怕是不斷的被命中，擊倒，它們依然執拗的兜著圈子。蟲獸這種戰術效果很顯著，雖然死傷不少，但是沒有了重炮的壓制，蟲獸得以衝進了南中縣的腹地。

當東馬鄉鎮，北安鄉鎮，甚至南興鎮和城廂鎮都響起槍聲后，西部的山坡上衝下來大批的蟲獸，西屏鄉也開始遭到了攻擊。東馬鄉和西屏鄉都受到了從北面衝下來的蟲獸的夾擊，而北安鄉的第一炮灰大隊三個主力中隊被圍在了前沿的三個村子里，尤其是第一中隊的長丙村已經被一分為二，戰鬥尤其激烈。

在南中縣遭受攻擊的同時，牛縣也遭到了來自北方的攻擊。而行進中的8022團分遣隊遭到了來自香山縣的蟲獸攻擊。

形勢在短時間內迅速惡化。

分遣隊指揮齊恩澤冷笑著，以一個連加南中一營四個連就地抗擊來自香山縣的蟲獸，以坦克和裝甲車為前沿，以坦克主炮，裝甲車速射機關炮，單兵導彈對付斯卡，以機槍和戰士的突擊步槍打擊利牙、蛇怪。同時，另外三個連的近衛軍加南中一營的兩個連側擊，迂迴包圍攻擊牛縣的蟲獸。

在發現被蟲獸耍了之後，兩個老軍旅絞盡腦汁，分析了能想到的幾乎所有因素。首先設定，南中縣被監視，南中的兵力暴露。然後設定，蟲獸在集結兵力，或者在恢復能力。最後，兩個人甚至設定，蟲獸知道南中的指揮系統。所以對外宣布是管正明率領分遣隊。根據蟲獸對漢——南防禦圈的作戰，判斷，蟲獸智力很高，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依然會爭取最大的得失比。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們當成人的智力來對待。

分遣隊是一塊肉，肯定想吃。北部防守削弱，防守區域收縮，擺出防禦力量不足的姿態，定點固守。即便你不相信，但是那麼大一片無人防守區域，不信你忍得住。因為，北部兩翼洞門大開，開門揖獸，那東西兩面的防禦必然面對夾擊和迂迴。南中縣的腹地露出來了，吃不吃？有漢陽市和南雲市的例子，蟲獸應該，起碼要試一試，哪怕南中縣的防禦很有彈性，但是蟲獸還是要試試硬皮包裹下的是軟肉還是鐵球。同時，在南中縣遇襲之後，分遣隊一般會加速回防，此時，軍心，防禦都會下降，不管是牽制還是殲滅，都是比較容易的。

而齊恩澤和三叔公的對策就是，如果蟲獸不上鉤，那就直接攻擊香山縣，試試能不能接出點人來。如果蟲獸上鉤，那，對不起了，我們笑納了。

分遣隊面臨的攻擊，無非就是夾擊，包圍。所以，第一時間就地防守，消滅香山縣方向來敵，同時，分出一部，快速攻擊牛縣方向的蟲獸，藉助牛縣的兵力，圍殲攻擊牛縣，或者夾擊分遣隊的蟲獸。戰鬥后，根據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南中縣內，南中第二營，會在蟲獸進入腹地后，以兩個連堵住西屏鄉南部漏洞，然後逐步向北接替第二炮灰大隊防區。以兩個連堵住東馬鄉防區南部漏洞並向北協助杜晉禧營的防禦。以兩個連加營部清掃進入腹地的蟲獸。8022團，以一個坦克連，一個裝甲連，一個自行火炮連向北運動到北安鄉鎮，消滅進犯蟲獸，然後向北推。第二炮灰大隊，第三炮灰大隊在得到增援后，向北攻擊，兩翼迂迴包抄蟲獸，將進犯蟲獸全部包住，最終在第一、第四炮灰大隊，8022團增援部隊的協助下全殲蟲獸。

沒有了顧全大局的掣肘，沒有了上級命令的顧慮，沒有了隱蔽實力的限制，沒有了外部支援的期望，目標明確單一。兩個主事人發現天地如此寬闊，鬥智斗勇本就是軍人本色，現在把你當個人來打，不當你是畜生了，來吧，先定個小目標，南中縣六十萬人口，先殺夠你六十萬。就算你不來找我，等我緩過手來，我會去找你的。反正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了，那就有什麼算什麼吧，兩個策劃者似乎又回到了那戰鬥的年代。這是第一次真正的合作，兩個人把各種情況，各種結果都想到了，於是齊恩澤才會大大方方的帶著分遣隊出發了。蟲獸掉進了一個大坑，然而這個坑是它們自己挖的，它們解開了鎖在兩頭老虎身上的鎖鏈。

齊恩澤的指揮當然很精細，畢竟本身能力強，也是經過戰鬥的人，這些年的沉澱，讓他多了幾分穩重和老辣。戰鬥不到一小時，在精準、密集的火力下，齊恩澤指揮的部隊面前就倒下了超過四千的屍體，而齊恩澤這邊只損失了二百多人，都是被蛇怪的骨刺釘死的。這些主要還是南中一營的人，因為他們換位，隱蔽得不夠快，不夠頻繁，過於沉浸在屠殺的快樂中。而蟲獸竟然沒有一隻能衝到距離隊伍二十米之內的範圍。齊恩澤嘆了一口氣，傷亡還是多了，命令帶上自己人的屍體，向西去增援另一個營。

而向西攻擊蟲獸的這個營，因為有三個連近衛軍部隊，攻擊更加迅猛，兩個連直接迂迴，從後面和側面將進攻的蟲獸圍上了，然後一起往中間擠，牛縣的武裝力量見機也將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正面。蟲獸最後的一批屍體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它們被四面八方的子彈打得無法動彈，然後被子彈肢解，撕碎。要不是聽見東邊槍炮聲已經漸漸稀疏，這個營還打算去增援齊恩澤。當齊恩澤帶隊趕到的時候，這裡已經整隊準備出發，而牛縣的武裝力量正在清理戰場。

齊恩澤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回援東馬鄉。雖然迂迴到北面似乎更好，可是齊恩澤最終選擇了保險。既然已經都進了口袋，還是把口袋裡的穩穩吃光最好，萬一蟲獸還有援軍，自己的迂迴，說不定會出岔子。最主要的是齊恩澤感覺蟲獸的指揮首腦，似乎更像人類，對於人類的習慣，行為意識非常了解。而且戰術上也很像人類。如果兩批蟲獸夾擊他，似乎會更好，但齊恩澤完全可以依靠強大的火力，來一次漂亮的防禦戰，而牛縣會沒有損失。可蟲獸卻選擇了去打牛縣，看似昏招，其實很穩妥，很陰險。如果自己選擇全部就地阻擊來自香山縣的蟲獸，效果當然好，可是再想回去，就難了。牛縣擋不住這三四千的蟲獸，因為有斯卡和蛇怪。一旦被蟲獸殺進去，自己是救還是不救，救，讓自己的部隊進去打巷戰，近戰？坦克，裝甲車發揮不出足夠的威力，勝負難料。不救，從公路回東馬鄉，等於把側面露出來讓人家打，就算能回去，傷亡肯定慘重。說不定屁股後面還要帶尾巴。最終，齊恩澤還是覺得不冒險，免得給對方留下機會。現在不僅要考慮戰果，更要考慮戰損，這次機動作戰，戰果不錯，估計有八千以上，可是也有三百餘戰士損失。尤其是近衛軍官兵的損失近百人，這可是短時間補充不上來的戰鬥單位，這個損失有點大。回援東馬鄉，能夠幫助東面先解決戰鬥，然後，不僅能調動更多的部隊，最主要的是能有更多的戰場空間。

羅力在開戰之初，還是很擔心的，因為這種固守的戰鬥，並不是第一炮灰大隊的習慣打法。尤其是他們要最早接觸，最晚結束，這一仗打下來，第一炮灰大隊還能剩下幾個人？一旦蟲獸上來就平推，那第一大隊就完蛋了，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也是有這種可能的吧。而且，羅力不知道第一大隊在這種壓力下，能堅持多久。

羅力直接挑了長丙村作為第一中隊的防區，本來這裡就是正面，被巨象一分為二后，就更難打了。周正安的第三中隊在棚百戶村，因為，預計第二炮灰大隊可能是最先支援過來的，而且肯定是宋衛平的那個中隊最先到，這樣能夠快速支援長丙村。第二中隊代理中隊長是王俊卿，他們在小丙村。王俊卿升到第1小隊長沒多長時間，因為宋衛平的離開，嚴傑依然在養傷，王景軒直接讓王俊卿從第一小隊長的位置去當第二中隊中隊長，提升速度可謂是火箭。王景軒的想法是，第一大隊不缺膽量和勇氣，缺的是冷靜的頭腦，王俊卿很合適。為了能壓住場子，郝博雅下來坐鎮第二中隊。三個村子放了三組狙擊手，這是一上來就要吸引火力，為的是讓蟲獸突進的兵力分散一點。王景軒還是帶著軍情一組和直屬中隊，以及迫擊炮班在駝包，先在前駝村打一下，然後在後駝村固守。別看人最少，可是最安全，因為後駝村夠大，跑起來更舒服。第一大隊的打法就是，你追我，我追你，空間越大，隊員越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