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亂戰（五）

「羅隊，南邊還有人。」宋德龍聽見南邊還有槍聲和爆炸聲，可是已經不密集了，估計南邊這個班也不剩幾個了。但羅力決定還是要把他們帶出來，這個巷子里的火，應該就是他們放的，他們這是自己斷自己的後路，就為了阻斷蟲獸，給在北邊的自己減輕壓力，不論還剩幾個，都要帶出來。

樓上過不去，正好從樓下塌了的院牆過去。三個人來到樓下，才發現厚實的院牆正發出烤人的熱氣。羅力看了一下，這個距離，可以跳過去，走過去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巷子里說不定還有沒死的蟲獸，而且，地上的磚石也太燙了。

「三兒，跳過去，別走著過去。上。」

宋德龍看看地上的磚石，轉身走出幾步，然後助跑，踩著一塊大磚垛子，起跳，一個魚躍，然後在對面院子打了一個滾，站了起來，朝著羅力招手。

「玉芝，就像他那樣，跳過去。」羅力說完，上前把郝玉芝手裡的槍拿了過來。郝玉芝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所以這個距離對她來說應該是沒問題的。助跑比龍三更有力，但她第一腳踩的磚石卻出現了晃動，然後她本能的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撲倒在小巷裡。羅力也是沒多想，上去就是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了郝玉芝的屁股上。郝玉芝正好調整了一下身體，另一隻腳加力蹬地，身體剛起來，就被羅力踹飛了。這一下摔得郝玉芝眼淚都出來了，被地上的碎石硌的。而且手上，臉上都擦傷了，差點被摔得岔氣。等她被龍三扶起來，羅力也輕鬆的跳了過來。

「三兒，進屋上樓。」羅力看見郝玉芝摔跤了，可他覺得應該不重，這時候顧不上這些了，槍聲正在向這邊靠近，應該是南邊那個班在往這邊撤，要趕緊接應他們。郝玉芝咬著牙，把臉扭過去，她不想讓羅力看見自己的淚水，摔得的確不算重，可是真疼啊。其實羅力要是不踹那一腳，郝玉芝依靠調整，也能勉強跳過來，可是羅力照顧人照顧慣了，當初郝博雅都差點讓羅力給砸暈了。郝玉芝也知道羅力好心，可是自己疼得想哭，卻又沒有發泄對象，而且這也不是耍脾氣的時候，只能憋屈的一瘸一拐的跟著羅力進了屋子。

三個人儘可能的放輕腳步近了房間，然後上樓。來到樓上的牆洞所在的房間，羅力和宋德龍在牆洞左右，距離牆大約一米，郝玉芝在羅力身後大約兩米的地方，三人呈三角形站位。剛才似乎已經聽見旁邊的房間有動靜了，所以羅力不敢直接闖過去，先堵住洞口，聽聽動靜再說。

忽然，頭上的房頂傳來了動靜，由遠向近。這不會是人在房頂跑，那簡直就是蛇怪的靶子。三個人同時把槍都舉起來瞄向青瓦房頂。

「喀喇」一隻長著三個大腳趾的腳丫子踩碎了瓦，漏了下來。接著就迎來了三支槍的攢射，嘩啦，噗通，一隻利牙掉了下來。郝玉芝只開了一槍，就意識到了錯誤，這隻蟲獸離自己太近，碎瓦，灰土直接就掉下來了。捂著臉，拖著槍，郝玉芝向後退，灰塵迷眼了。感覺蟲獸就掉在自己前面，郝玉芝端槍對著那個方向就是一通突突。然後郝玉芝一邊努力的眨著眼睛，一邊掏彈匣換子彈。他倆怎麼還在打？還有，這下郝玉芝慌了，她現在睜不開眼，一著急，這彈匣就插不上了，不能急，慢一點，穩一點，相信力哥。

屋頂確實還有蟲獸，而且是兩隻潛伏獸，借著利牙的腳步聲掩護，它們想繞到前面堵截正撤向這裡的人類，結果被打下來了，然後還沒爬起來，就被羅力和宋德龍補槍了。潛伏獸雖然很難對付，但是它們一旦暴露，其實比利牙更容易殺死，而且，一旦暴露，它們往往就是優先被射殺的目標。

羅力和宋德龍把新的彈匣換上，把沒打光子彈的彈匣插在身上。這時候，郝玉芝終於換好了彈匣，很尷尬的用袖子擦著臉上的灰土。她不知道宋德龍的目光中滿是崇拜和欽佩，嫂子太厲害了，怪不得跟羅隊是兩口子，這才真是龍鳳配啊。閉著眼就斃了一隻利牙，然後好整以暇的換彈匣，那個從容，那個瀟洒，眼前掉下來兩個蟲獸都面不改色。太厲害的，怪不得連羅隊都要讓嫂子三分，這是真本事啊。

這時候，旁邊的宅子里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就是槍聲和爆炸聲。羅力掏出一顆手榴彈直接從牆洞扔了過去。

「卧槽。」剛打倒了追趕的蟲獸，然後跑進二樓的民兵就看見腳下出現了一顆手榴彈滴溜溜的轉悠著，當時嚇得就跳了起來。接著，才發現這顆手榴彈拉環還好好的呢，撿起手榴彈，朝著牆洞喊了一聲，「誰在那？嚇死你爹了。」

「我，羅力。」

「啊，羅，羅隊，我，…」

「趕緊過來。」

四個民兵穿過牆洞，喘著氣跟羅力打招呼。

「就剩你們了？」羅力心在痛啊。

「是，啊，不是，我們，他們鑽炕洞了。」

「……，傷亡幾個？你們班長呢？」

「就班長死了，我是東子，是臨時班長。我們那邊頂不住了，班長就讓大家鑽牆洞，然後帶著我們過來找你。班長在前面兩個院子那死了。」

呼——，羅力長出一口氣，不錯，這個班長腦子夠活，可惜了。「你們抓緊時間鑽炕洞吧。」現在不能再打了，這裡已經快完全失守了。

「不行，羅隊，這裡不安全了，得跑你那邊去才行。」

「……」羅力一想，也對，蟲獸都上房頂了。「誰那還有燃燒瓶？把你們剛才那屋子的房頂點了。」

「沒燃燒瓶了，我有這個。」東子掏出了一顆燃燒手榴彈，然後看見羅力疑問的目光，趕緊說：「我就拿了一個，想找機會扔出去玩玩的。」

「行，你以後就是班長了。趕緊走，我斷後。」羅力接過手榴彈，等大家都下樓后，拉了環，扔進了剛才那顆手雷滾進的房間。這一顆手榴彈足夠把那間二樓的房子點著了，必須阻斷樓頂，否則太危險了。

跟著民兵們跳過了小巷，羅力忍不住問東子：「你們怎麼把這邊燒得這麼厲害？」

「當時我們放火，你們這邊還沒動靜，而且這小巷裡蟲獸老多了，玩命往我們這邊撲，扔了好幾個燃燒瓶才擋住的。我們怕被掏屁股，所以就多扔了點木頭。」

好吧，原因還是自己這邊動作慢了，人家是給自己擦屁股。

安置完這四個人鑽了炕洞，確認洞口的保護措施沒問題。羅力帶著宋德龍和郝玉芝上了二樓，這裡還有宋德龍留下來的兩個燃燒瓶。羅力把一個燃燒瓶扔向房頂，然後帶著兩個人穿過牆洞，來到旁邊院子的二樓。

「三兒，你上樓下，給自己把窩弄好了，然後把這個房頂子點了。」羅力說完，把最後一個燃燒瓶交給宋德龍，他還要去看看自己那幾個炮灰怎麼樣，因為北邊還有槍聲和爆炸聲。

「羅隊，我，好的。」宋德龍剛想拒絕，馬上明白這是羅隊不讓自己當燈泡，別湊合了。

周正安那邊帶著兩個小隊，正打算出棚百戶村，向東支援長丙村，結果，蟲獸先找他來了。為了快點打開缺口，自己好帶人殺出去。周正安命令兩挺重機槍，還有在東側所有的人開火。密集的彈雨讓蟲獸倒下了一片，可是，怎麼還往上送啊？行，看你們送到什麼時候。

「給我打，今天弟兄們吃肉了。吃大肉了。」

「平安哥，平安哥！」

「怎麼了？」周正安的小名叫平安。

「情況不對啊，四面里都圍上來了。」

「啊？」

「汪汪多，全在向咱們這靠。」

這，這是出不去了啊。這是不讓我出去啊，那不行，你越不讓我出去，我越得出去。這說明長丙村麻煩大了，山伢子有危險，或許…。

「信號彈，綠色的。」

綠色信號彈，都這樣了，還沒事呢？可能嗎？我這都有事了，你那沒事？這是不讓我支援，可山伢子肯定頂不住啊。周正安從外面看得很清楚，整個長丙村都被圍嚴實了。

「平安哥，剛才好像是郝隊副那邊先發的信號彈。」

「你確定？」

「差不多，長丙村火太大了，看不太清楚，但應該是發了，然後長丙村也發了。」

這就有意思了，鴨脖和王俊卿先發的信號彈，這倆人絕對不會是看著羅隊有危險不管的人。那，這是確認羅隊的安全，嗯，肯定是，現在羅隊還沒事。可也不能說後面也沒事啊，為什麼他倆就不動了？周正安一拍腦門，山伢子要是有事，那自己這邊和郝博雅、王俊卿誰都跑不了。因為山伢子面對危險是最有辦法的，如果蟲獸把長丙村平了，那麼肯定是要來棚百戶村和小丙村。到時候誰都跑不了。就算現在突圍，可能也跑不了多少。乾脆，就在這吃肉，殺蟲子吧。

「命令各小隊，把外圍的房子全點了，大家往裡面走。」周正安看見長丙村的火，還有外圍的蟲獸，馬上想到這個辦法，點火，燒村，不讓你進來，耗唄，第一炮灰大隊別的不行，耗時間，那是專業啊。

「都點了，咱們往哪跑啊？」

「笨，把外面點了，把裡面一圈的能燒的都扔出去。讓蟲子只能從街上進來，這樣咱們殺起來容易。」

「哦，哦。」

火，火，火。北邊的村子全著火了。王景軒懵了，從一開始，他就讓迫擊炮轟了幾炮，給蟲獸指條路，往南走。然後發現不用指路，蟲獸都是直接往南沖。那簡單了，前駝村都不用拉仇恨，直接進后駝村，大家都進來，然後向路過的蟲獸放冷槍。標準的扒皮戰術啊。后駝村大，王景軒這邊不到二百人，很舒服。後來乾脆，他讓直屬中隊停火，萬一招了蒼蠅，后駝村可是駐地，打得爛七八糟的，大家回來還怎麼住。

可北邊怎麼一直打得這麼激烈呢？真不省心，就不能等著合圍了再打？這麼打，蟲子殺得是多，可你有鎮里殺蟲子殺得快嗎？效率啊，玩起性子來，什麼都不顧了。愁人啊。這要是在第三大隊，哼，踢死你們。放個無人機看看吧，閑著也是閑著。沒敢放太遠，貼這駝包，慢慢的往上爬，爬到頂上，王景軒的下巴直接砸腳面了。爺爺們啊，能不作嗎？要不以後你們去東邊算了，都這麼有戰鬥力啊？

不對啊，蟲獸哪有這麼傻，你想打，就跟你玩？這不是前面的孫子們想打，這是蟲獸要拔釘子了。你大爺的。

「開火，迫擊炮向南開炮。」王景軒也急了，這時候他能幹的事不多。人太少，出村就危險。幫不上前面的，還不能幫後面的嗎？四門迫擊炮也算前後夾擊啊，最主要的是給尤勇發信號，出事了。

后駝村的炮灰們都跑村子外圍的房屋裡開始打冷槍。不過周圍路過的已經很少了，沒啥可打的。迫擊炮往鎮子前面打了十幾炮，不為殺敵，這是打給鎮里的人看的。

這麼打不行，周圍都快看不見蟲獸了。「直屬中隊，全體進入前駝村，迫擊炮班和警衛班跟我上駝包。」王景軒決定不過了，這時候，迫擊炮必須要幫前面了。雖然有危險，但是必須打，能分擔一點是一點，現在周圍的蟲獸既然顧不上自己，那好，我也顧不上你們，咱們各玩各的。臨出村，王景軒向南邊發了一顆紅色信號彈。

尤勇打得也有點鬧心。蟲獸太多，而且不是圍著北安鄉鎮打，而是拚命的往縣裡沖。自己顧不上來了，雖然有近衛軍幫忙，殺傷了不少，可是漏過去也不少，都快三千了，跑得太散了。尤勇是軍人，他覺得這就是失職，雖然是事前的計劃，可還是不痛快。鎮里的防禦力量當然不止他這一個大隊和三個連，這是防禦重點，當然要有後手預備著。而且一旦打到這裡，那就是硬抗，決不能退，前沿被突破，那也要一層一層的抵抗。

現在，原本以為的更猛烈的攻勢沒有出現，陣地前的蟲獸已經後繼乏力了。一開始倒是夠猛烈的，可是持續的時間沒有想象中那麼長。而尤勇沒打算放蟲獸進鎮子，這裡跟第一大隊不同，這就是陣地，不能丟。所以，陣地上除了第四大隊，起碼還多出來一千五百多人，再加上三個連的近衛軍，火力非常強大，這也是蟲獸一直沒突破陣地的原因。可這有點太虎頭蛇尾了吧，原本預計這個方向要面對的一萬五千以上的蟲獸衝擊，可是算算陣地上剩下的，漏過去的，已經躺下的，有一萬嗎？一萬和一萬五，這意思可就差大發了，如果是一萬五全給自己，那外圍陣地肯定是守不住的，就算是蟲獸要衝過去，那也是要打巷戰了。可現在，自己面對的有六千嗎？我擺了這麼大的陣仗，就給我這麼點？

這不會是上面的計劃有漏洞吧，其他方面承受壓力大了？還是蟲獸失算了，過來少了？尤勇可不會這麼想，打仗，千萬別把對手想得弱，盼著對手犯錯。尤勇已經通知那三個連的近衛軍調整隊形，準備去增援其他方向了。因為攻擊一旦失去了連續性，那就是送死，這麼慢慢送，你送十萬，我都敢吃。他甚至決定再打一輪，就把自己的第四大隊撤下來，補充彈藥，準備出擊了。北邊應該沒什麼肉了，早點結束，早點休息。聽說山伢子長酒量了，唉，就沒跟這小子好好喝過。

遠處有炮彈落地，打這麼遠，誰幹的？尤勇有點惱火，又不是新兵，往哪打不知道嗎？拿起望遠鏡，他要確定是有新情況，還是自己的炮兵失誤了。

紅色信號彈，紅色。什麼情況？尤勇端著望遠鏡盯著天上的信號彈，確實是紅色的。原來，北面的蟲獸不少，可是都讓山伢子給攔下來了。這怎麼說的，你哪能這麼干啊，你攔得住嗎？不是，就算山伢子想攔，蟲獸未必會理他，是蟲獸想吃掉第一大隊。一上來不拔釘子，現在拔釘子。這是玩什麼？兩種情況，蟲獸增援到了，前面戰事不利，蟲獸改變策略，步步推進。還有，就是蟲獸發現本次戰鬥已經無法成功，要撈點本兒回去。第一大隊其實主要作用就是預警和警戒，敵人越少，他們越狠，敵人越多，他們越慫。不讓敵人產生拔掉他們的想法。現在蟲獸一定是下手拔釘子了，自己如果出動，那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上面的命令無法及時傳達下來，現在必須做決定，不能等，晚一點，山伢子他們可能就沒了，關鍵是，以後誰守前面？小八，這是小八發的信號，他不會昏頭，那就是需要增援，而且增援沒太大危險，敵人應該是沒來增援，而是把投放給我的兵力，調到山伢子那裡去了。

「讓近衛軍馬上出擊，自行火炮停在駝包，另外兩個連直接衝上去。命令第四炮灰大隊，全體出擊，命令鎮守衛隊，繼續防守北安鄉鎮。出發。」尤勇真急了，如果按照之前的估計，山伢子那裡起碼有六千的蟲獸，他們還是分三個村子，九百人，只要各個擊破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全部圍上一起打，那也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