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漢陽（六）

「姐夫。」

「凳子啊。」

「哎。」

「你別叫我姐夫，回頭你姐該嫁不出去了。還是叫我臭子兒吧。」

「嘿嘿，臭子兒，姐夫。」

「唉，什麼事？」

「那個羅隊的命令是啥意思？又要少殺人，又要剷除那些什麼武裝分子的。到底殺不殺啊？」

「凳子，能不殺人就不殺人。殺過一次人，手就不幹凈了，永遠也洗不幹凈。」

「可羅隊不是說那個少校最乾淨嗎？我看那個女人凶得很，肯定殺過人。她怎麼會比咱們乾淨呢？咱們可還沒殺人呢。」

「因為皮少校做了一件聖人才會做的事。她就算殺再多的人，她也乾淨，因為她殺人是為了讓那一千二百個平民乾淨。」

「那姐夫，回頭我來殺人，你別殺，我姐可是個乾淨人。」

「凳子，像皮少校那樣的人，咱們，不，我吧，是學不了的，只能是想一想。所以，我殺不殺人，區別不大。」

「那羅隊為什麼還讓咱們學呢？你都學不了，我就更不行了。」

「因為羅隊會學，他就是個看見好的，絕不放過的人，所以，他是大隊長，雖然一開始挺弱的，可你看現在的羅隊。比以前厲害了多少，他能學，不代表別人也能學。反正我也最多是嚮往一下，學不來的。」

「那還有誰能學？」

「嗯，劉凱旋會學羅隊，所以，他有可能。高啟明跟我差不多，比我強點有限。郝隊副，心思太重，學不了。你也能學，不過你還是別學了，要不然，你出了事，我跟你姐沒法交差。」

「嘿嘿，姐夫，你還是喜歡我姐唄。」

「我配不上啊，我一看見你姐，就覺得自己臟。」

「胡說，你洗洗不就乾淨了嗎？起碼比我乾淨啊。再說，你也沒嫌棄我姐啊。」

成文才不說話了，這裡的人很淳樸，但是並不傻，相反，他們很聰明，這點從訓練和戰鬥中就能看出來，那是真的聰明。成文才也是在家族繼承人的爭奪中落敗，然後被邊緣化，結果被發配到這裡了。最初他的想法很簡單，找個機會跑了，然後海闊天空。可是很快就被編入民兵隊了。這些熱情的鄉巴佬，讓他很難找到機會，然後他想儘快出頭，手下有人，有槍，說不定就能幹點什麼。他看出來那個羅隊和那個郝隊副其實是兩個棒槌，跟著他們早晚死翹了。結果他低估了兩個棒槌的下限，他故意在射擊考核中挑了很多打不響的子彈打。他覺得那個羅隊既然射擊挺好，應該能看出來。可惜那時候羅力滿腦子都是炮灰大隊的事情，竟然沒能注意到。然後他冒頭的機會被胖子，被劉凱旋搶了。再後來就被這個傻實在的凳子救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跟這個傻乎乎，熱血上頭的傢伙攪和到一塊。可是他越是煩他，心裡卻總想著看看這小子犯傻，然後，自己看看自己的齷齪，心裡似乎就踏實了。這是良心未泯嗎？哼！良心有屁用，活命要緊啊。接著，漢陽和南雲的陷落讓他知道，麻煩了，自己困死在這了。於是，他不得不為自己的活路著想，然後，在那場慘烈的戰鬥中，他拼盡全力，才保住了自己和這個殺紅眼的傻小子。

終於進入了那個羅隊的視線，但他發現那個羅隊已經跟原來不一樣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了，氣質變得內斂了。好吧，這樣挺好，起碼說明他成長得夠快，而且，他很在乎手下的安危，起碼不會讓手下人送死。最讓自己不爽的是，這個羅隊越來越在意大局。這意味著羅隊敢於犧牲，他也敢於讓手下人犧牲。當看見那個女特種兵后，他發現，羅隊好像又長進了。這，難道一開始那些老人就知道這個羅隊有這種特質嗎？這有點太恐怖了吧，厚積薄發也沒這樣的，再說了，他也不厚啊，難道這就是為亂世而生的人嗎？

可是，這個羅隊身上根本看不見野心。你要是有野心，那也好辦，你沒野心，光是有責任心，你真是想當聖人嗎？那個劉凱旋已經變舔狗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那個高啟明也開始當狗腿子了，這些人都瘋了嗎？不知道跟著這樣的人，死得快嗎？愁啊，他不是為別人發愁，他是為自己發愁。因為他知道像司鵬羽，劉凱旋，高啟明，王俊卿這種人絕對不是傻子。自己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們應該也能看出來，可為什麼他就向飛蛾撲火一樣的往那個羅隊身上撲呢？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自己沒想到，沒看到。跟著他們走，不甘心，不跟著走，但哪可能這些人都錯了，就自己對了？羅隊，羅爺爺，求你別當聖人，咱身逢亂世，當個梟雄不好嗎？當英雄死得慘啊。你現在的格局已經不小了，怎麼就沒點野心呢？你手下可個個都不是吃素的啊，你沒有野心，他們可是有野心的，到時候，你壓得住嗎？人格魅力，算了吧，誰信那個，命最重要。這幫狗腿子要是忙活半天，最後跟了一個聖人，豈不是把自己都坑進去了？還是說他們最後會逼宮？扯臊吧，羅隊現在也是個小屁屁啊，這能有多大出息？等他成長起來，大家早就死翹了。他們到底看中了什麼呢？家世？呵呵，誰沒家世，誰不知道這裡面有多臟，有多爛。能力，這個羅隊現在能力確實不錯了，可是，這也沒那麼強啊，誰站出來也不比他差啊。到底為什呢？成文才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姐夫，你咋了？」

「沒事。」

「你要是不喜歡我姐，那就算了，不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我姐嗎？別說你會死，我也會死。這不是理由。」

「我配不上你姐。」

「切～，你那麼有學問，有本事，你要說我姐配不上你，我還能信。」

等等，那幫傢伙爭著當狗腿，一定是認為這個羅隊配得上。可羅力到底哪裡配的上他們去當狗腿？能力？他確實在成長，可是大家都在成長，現在雖然差距縮小了，可那也是差距啊。格局，對，這傢伙的格局越來越大，而且成長速度很快，這次看見那個女特戰隊員，他竟然也能在格局上悟出道理。但他沒有野心啊，那他的格局只會害人啊。不對，這幫傢伙在抬他，他早晚會有野心，或者說理想。好陰險的一幫混蛋，沒錯，羅隊以後肯定會有理想，而理想和野心其實是一物兩面，是了，理想的格局更大，而羅隊的強處就在這。成文才看看身邊的凳子，他忽然發現凳子其實也成長了很多，而且他的格局其實成長得也很快，這小子現在已經有一定的大局觀了。這是什麼地方？這簡直就是一個狼窩，不，是老虎窩，這一個個都是小老虎，他們成長的條件就是惡劣的環境。果然，還是自己蠢了，家族讓自己充滿野心，卻限制了自己個格局，現在自己擺脫家族了，那還有什麼限制？干啊，管他羅隊以後怎麼樣，我自己起來，比抱誰的大腿都強啊，而現在正好是機會。笨死了。

「姐夫，你頭髮長虱子了？怎麼這麼癢嗎？」

「沒有，我發愁呢。」

「發什麼愁。」

「我發愁怎麼娶你姐，凳子，你帶一下隊，我得找羅隊商量一下，這事得他來做媒，不，得讓他家長輩做媒，要不然，你爹媽和你姐會沒面子的。」成文才說完扭頭就去找羅力，留下一臉懵懂的凳子，但是他很高興，原來臭子兒一直為這事發愁呢，呵呵，還說我傻，你早問我，我都能給你出主意。

羅力驚訝的看著成文才，這傢伙一臉真誠的要自己給他說媒，這裡哪怕不算危機四伏，起碼也是隨時有危險吧，可眼前的混蛋滿腦子想的是什麼？

「如果你的小隊行動中沒出現錯誤，我回去就給你說媒，如果我不行，我會讓三叔公去。但如果你的小隊任何人出現錯誤，你就別想了，我還會告訴凳子他姐，你為了不娶她，讓自己的隊友犧牲。」

「羅隊，太狠了吧。不過，我的小隊沒問題，你可以想想提親的說辭了。」成文才嘿嘿的賤笑著。

「等等，把你的小隊里的老隊員分成小組為單位，從左側圍上去，剩下的新隊員讓凳子帶領，去北邊，另外三個小隊也是這種配置。懂了么？」

「額，」明明三百人，為什麼要一半的人去斷後路，而只用一半人進攻？增加難度？這會增加傷亡概率的。「明白了，羅隊要敲山震虎。」

「對，北邊的勢力比較強，齊團長被擊落了兩架無人機。是防空炮擊落的，所以，我們要造聲勢，讓北邊的不敢參與進來。」羅力看了一眼成文才，「去吧，布置任務，十五分鐘後進攻。」

成文才撒腿就跑，十五分鐘，今天晚上要玩大的了，羅隊絕不會就干這一票，肯定是要清理武場區。

已經交手一次了，羅力大概了解了對方實力，所以，這次面對的大約是四百人左右的武裝，如果要快速解決，只能正面壓過去，坦克亮相，對方基本上就該潰逃了。不過羅力需要的是清除，因為他們並不是為了對抗蟲獸而自保，他們在殘殺同類。另外，必須震懾北邊的勢力，讓他們不敢插手，因為那些人同樣是嚇破膽的人，只不過人多勢眾，而且他們只是怕蟲獸，並不太害怕人。

因為白天進行了偵察，還留了觀察哨，所以知道這是一個比較大的住宅區，大約有四十多幢樓。這個小區原本應該住著上萬人，小區外圍的裙樓則是各種商場和店鋪。對於炮灰們來說，他們很喜歡這種規模的住宅區，補給充足的情況下，他們能在這一直堅守下去。所以，對方選擇在這裡防禦也算是有心了，於是民兵們都小心翼翼的開始搜查建築物。

然而，搜查的過程讓羅力產生了疑惑，太順利了。炮灰們足夠小心，因為他們是善於挖坑的，而這裡是一個挖坑的好地方。但是不僅沒有人，連簡單的陷阱都沒有。三個方向的結果都一樣，高啟明和成文才都申請加快搜索進度，因為他們覺得這個聚集點的人已經跑了。羅力同意了他們的建議，同時命令自己帶領的這個小隊，也加快了搜索進度。

不久，在高處觀察的郝玉芝通報了情況，發現一幢樓里有光亮。當羅力他們帶人包圍這裡，然後進入這幢住宅樓的時候，他們找到了二百餘人，都是老弱婦幼。經過盤問，這裡的武裝勢力在聽到黑虎隊那邊的槍聲后，就開始安排轉移了，後來又過來一批人，最後就留下了他們這些累贅，還留下了五天的食物和一些禦寒衣服。

「你們怎麼看？」羅力問三個小隊長，他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結論。

「羅隊，這應該是在示好，地盤讓給咱們，還留下人口，少量物資。但未必是在示弱，他們只是不想跟咱們發生衝突，或者說，他們在收縮兵力。這些人應該是從北邊伸出來的手腳，也就是因為咱們來得湊巧，他們還沒來得及伸得更遠。」高啟明的分析基本上是符合羅力的想法的。

「我覺得對方好像知道咱們的情況，所以選擇了退讓，從時間上看，這些人在劉凱旋那裡發生戰鬥之前就開始打算撤退了。這說明我們之前遇到的都不算北邊的勢力，只有這兩個點的人可能是北邊的勢力。從管控能力看，北邊的勢力確實很大，咱們現在先清理地盤，最好不要和對方發生衝突。」成文才現在不打算藏拙了，現在就是要儘快提高羅隊的實力，同時要爭取冒頭，這樣，當羅隊產生抱負的時候，自己才能搶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羅隊，有沒有可能咱們遇到的蟲獸，跟這裡的蟲獸不一樣，這裡的蟲獸要強大得多，所以，這裡的人不敢打，只敢逃和藏？」另一個小隊長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高啟明和成文才同時說道，倆人對視一眼，成文才示意高啟明繼續說。

「之前在太陽海商城的戰鬥，這裡蟲獸確實比咱們南中縣遇到的要強一點，但也不至於打不動，所以，還是有人在製造謠言，製造恐怖，然後讓老百姓們不敢抵抗。」

「你們倆說得挺好。」羅力看了看高啟明和成文才，「對方應該知道南中縣的底細，但他們想佔山為王。所以在判斷出咱們還是要撤走的情況下，他們選擇忍讓，等咱們走了，他們再推過來。另外，我有個猜測，這邊還有很多物資，他們想讓這些物資拖住咱們，然後，讓蟲獸收拾咱們。這就需要咱們動作還要加快。而且，他們應該是從和蟲獸的戰鬥中找到了一些蟲獸的規律，所以，他們覺得可以躲避蟲獸的攻擊。呵呵，痴人說夢罷了。咱們和蟲獸打了好幾仗，明面上都贏了，可是齊團長他們的分析恰恰相反，咱們處處上當受制。所以，蟲獸只不過是沒時間收拾他們而已，他們太低估蟲獸的智力了。」

「高啟明，你帶你的小隊，看守這些人，等人和物資運走之後，向北推進，推到對方的邊界，盡量不發生衝突。守好邊界，以安全為主，我要確定咱們的活動空間。剩下的人迅速向西，西邊如果還有北邊的勢力，應該也撤了，咱們儘快解決平民和物資的轉移，起碼要拉到梧桐區或者鳳揚區集中。」

進入武場區后，這裡的情況跟羅力預想的並不太一樣。這裡的確沒遇到什麼抵抗，只收繳了幾支小股的武裝力量，而且並非那種佔山為王的武裝，而是抱團取暖的平民。另外，這裡發生過激烈的戰鬥，建築物被損毀得比較嚴重。

跟周正邦的二中隊還有8022團的部隊很快就取得了聯繫，他們現在已經佔領了倉庫和一個被摧毀的炮兵陣地，另外，他們還搜羅了近萬的平民。而這裡的麻煩則是蟲獸，依然有小股蟲獸在這裡遊盪，主要集中在西部和西南部。也就是說樵山區和景盛區可能還有蟲獸。

羅力命令周正邦把中隊拆開，以兩個小隊為單位，分別進入景盛區和樵山區偵察，另外兩個小隊則繼續搜索武場區，這裡的建築物損毀嚴重，搜索起來要比其他的地區方便得多。然後命令自己帶來的兩個小隊抓緊時間休息，而他則找到了齊恩澤手下的那個營長，在營長的帶領下開始巡視倉庫和那個炮兵陣地。

這裡有一個大的軍火倉庫，主要儲存的是彈藥。營長告訴羅力，根據找到的地圖看，這裡有一個重炮陣地和防空陣地，而景盛區有一個火箭炮陣地，所以，這裡的軍火庫應該是供應這三個陣地的炮彈，還有支援西關區的彈藥。根據找到的資料，這裡的重炮炮彈還有三成多，一般彈藥則不足三成。倉庫的槍支有五千多，生活物資和其他物資則相對較少。西南部和樵山區，景盛區交界的地方有一個軍事基地，團級的，現在，周正邦和一個連的近衛軍正在清剿那片區域。

視察完倉庫，營長帶著羅力來到了炮兵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