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漢陽（七）

這是一個重炮陣地，四十門口徑都在155mm以上的牽引炮，二十五門120mm口徑以上，200mm以下的火箭炮，射程為五公里到三百公里。

「有完好的嗎？」羅力問道，他是看見齊恩澤在梧桐區犯了財迷瘋。

「不多，牽引炮有五六門，其他的不知道修修還能湊出來幾門，火箭炮都有損壞，不知道能修出來多少。」營長搖搖頭，「我已經向齊團長彙報了，很快會有人過來的。」

「這裡有多少人防禦？有活下來的嗎？」

「最少應該有一個營的保衛部隊，沒有活人，連指揮部都有戰鬥痕迹。」營長說著低下了頭，這裡的部隊應該都犧牲了，他沒跟羅力細說，因為從戰場形勢看，這裡是受到了圍攻，不可能有人突圍。在羅力來之前，他已經命令士兵清理了這裡的殘肢斷臂，否則，羅力看見的將是一片修羅場。

「找人立碑把這件事記下來，或許以後有人能看見。這是哪支部隊的陣地？」羅力知道，這不是近衛軍的炮兵，近衛軍的炮兵都是自行火炮和重火箭炮。

「這裡有杜營長他們軍的炮兵陣地。」

羅力很想問問，這裡的守軍還有沒有可能倖存的，但他還是沒說出口，連炮兵都打成這樣了，前線的步兵，哪可能倖存啊。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對軍人肅然起敬，知道軍隊很強，也看見了8022團的強悍，但是沒想到竟然頑強到了這種程度。漢陽市的守軍恐怕是全體陣亡了。

防空陣地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各種車輛，導彈，高射炮，損毀，散落得到處都是。不過有兩輛彈炮合一的近防車似乎沒有損壞，但指揮車損壞了，其他的導彈發射車和雷達車，指揮車都有損壞。那個營長說，這裡戰鬥的激烈程度並不高，似乎有撤退的痕迹。羅力按照營長的指引，確實發現了向西撤退的痕迹。這就好，這就有希望，羅力判斷這些人應該是向仙樵山撤退了，明智的選擇，但願還有活人。於是羅力叫來了自己的兩個小隊，然後，那個營長又給羅力配備了車輛，並交給羅力兩個排和兩輛坦克。

羅力帶著疲憊的兩個小隊剛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就接到了一個消息。一支百餘人的隊伍，護送三千多平民從安平鎮進入了南中縣。這就是那支防空部隊，他們領這一批平民在山裡迷路了，最後竟然轉到了安平鎮，在得知南中縣依然無恙的情況下，又帶著平民轉移到了南中縣，現在，那個防空部隊的倖存者正在一個連長的帶領下趕往漢陽市。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振奮，這不僅僅是因為漢陽市的守軍終於有了倖存者，而且，他們還是專業技術部隊，這對整個南中來說都是一個大好消息。

羅力在聯繫過齊恩澤之後，決定繼續清理樵山區和景盛區。這兩個地區的人口並不多，因為是著名的風景區，所以，正常的居住人口不多。但是，這裡很可能還會有殘餘的倖存者，因為人們本能的會在危急時刻往人煙稀少的地方鑽。

果不其然，在經歷了幾次小戰鬥之後，炮灰大隊在這片區域竟然在這兩個區救出來近兩千的平民，據他們說，山裡應該還有人。於是羅力讓周正邦的中隊一分為二，同時把兩個排的近衛軍也一分為二，分別駐守在樵山區和景盛區，繼續搜索該地區，搜尋平民，消滅蟲獸。平民們未必會相信民兵，但是他們應該會相信軍隊，相信坦克和裝甲車。

羅力帶著兩支疲憊不堪的小隊回到了武場區的駐地，然後羅力留下民兵協助武場區的近衛軍搜救平民，自己則帶著郝玉芝和司鵬羽趕回了鳳揚區。因為齊恩澤那裡又有了新的情況。

在一個班的近衛軍護衛下，羅力安全抵達了太陽海商城。當看見齊恩澤的時候，兩個紅著眼睛的指揮官都笑了，看了誰都沒時間休息。

「桑園區的工作基本上完成了，在向朝霞區推進的時候受到了武力警告，而且火力比較猛。郝博雅沒有與對方交火，而選擇了維持邊界。鳳揚區的情況目前穩定，劉凱旋觀察到對面正在布防，而且兵力和火力都加強了很多，目前雙方沒有交火狀況。你那邊怎麼樣？」齊恩澤遞給羅力一杯熱水。

羅力一邊捂著手，一邊說：「武場區的情況差不多，對面也在布防，但是沒有挑釁。景盛區和樵山區的情況跟你彙報了，樵山區通往西關區的道路被封鎖了，有防守，估計也在加強。山裡應該還有不少的平民，怎麼也要有幾天時間才能收容。」

「根據目前收集到的情況，漢陽市的防禦有很大問題。主力的部隊都在外圈建立防禦陣地，而沒能得到漢陽市內部的足夠支持。漢陽市內的某些人私扣物資和軍需，組織非法武裝。名義上的民兵和民防部隊，大多是一些流氓地痞充數的。表面上看有二十萬民兵，但是實際上除了各地的應徵兵以外，估計不會超過兩萬，也就是說漢陽市的民兵不會超過四萬，甚至是三萬。而且這些民兵大多沒有戰鬥力。大部分裝備和物資都被組織成了各派勢力的非法武裝。這些人後來成立了一個漢陽作戰聯合指揮部，綁架了軍隊。軍隊難以得到人員補充，物資補充也很有限。蟲獸一直在西關區方向施加壓力，但最終突破的是北泰區、錦繡區、漢東區，然後造成了大潰逃。市內留守的部分部隊都被用去堵口子，但缺乏足夠的人員和裝備，最後也陸續被殲滅。西關區的重兵集團是被包圍后殲滅的，武平市的確有援軍，而且是一個近衛師，但是在半路被殲滅了。然後蟲獸應該是合圍了武平市以及軍部的基地。所以，原則上，我不打算給這些武裝勢力活路，他們是非法武裝，是造成漢陽失守的重要因素。可是我們的時間不夠啊。」齊恩澤喝了一口水，看著羅力，等羅力消化自己通報的信息。

「目前的物資和人口情況如何？」

「人口目前已經解救了兩萬三千多人。物資方面很多，很雜，但是，很多重武器的狀況不好，短時間內能發揮作用的不多，我正在組織力量先運回南中縣，否則，放也會放壞了。武器彈藥方面收穫不小，其他的設備物資也很多，食品方面也不錯，但是其他生活和生產物資方面就比較缺乏了。」

「所以，你打算搶咯？」

「我打算用一個營加你的一個中隊，襲擊朝霞區，聽流民說，那裡的物資很多，而且大多是私扣的，也沒什麼損失。另外，昨天晚上，梧桐區的基地遭到了襲擊，是跟黑虎隊聯合的那兩支武裝。他們受了北邊一個抵抗軍的指使來襲擊咱們，應該是來探虛實的。被全殲了，這就正好給了咱們借口。」

那種武裝分子會被全殲，肯定是都斃了，齊恩澤對這種非法武裝下手真是狠，不過羅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放著蟲獸不敢動手，看見人就敢襲擊，殺乾淨才好。「我覺得，那些混蛋不讓咱們進去的地方，物資都會很豐富，要不然，三線平推過去吧。」羅力認為齊恩澤的顧慮有點多，時間緊，為什麼不多推幾個區？

「運輸問題啊，而且，也要考慮傷亡的代價。據流民說，北邊還有十幾二十萬人，而且青壯居多，另外，那些非法武裝，我估計主要力量並沒有受到嚴重的打擊。現在不知道他們的實際情況，但起碼裝備很強，而且應該有重炮。所以，我們如果能把朝霞區的人口和物資轉移完，估計就該撤退了。」齊恩澤考慮得很全面，現在南中縣動員的民工已經達到了六萬，幾乎所有的車輛都在不停的運輸人員和物資。而時間也就還剩下六七天的意思，打下來運不走，那也是麻煩事，還不如先讓那些非法武裝暫時代管，以後找機會在收拾他們。

羅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齊恩澤的用意，敲山震虎，主要還是警告，而且要打疼了才有效果，但是還不能打急了。羅力覺得收集的物資已經很多了，可聽齊恩澤的意思，好像還不滿足。反正羅力認為現在的彈藥，起碼可以痛痛快快的打幾次了，而且還有很多新的武器，尤其是重武器，另外就是各種其他的物資，尤其是建材。估計各方向堡壘可以徹底完工了，還能再建設一些新堡壘，最關鍵是齊恩澤一直擔心的防空有了很大改善。既然這老傢伙想要打，那就打，齊恩澤應該不會坑自己。另外，一個營的近衛軍，不論對面是誰，都夠喝一壺了。

「我讓周正邦的中隊暫時收縮一下，注意武場區和景盛區的防守，對樵山區以監視為主。讓劉凱旋的中隊歸隊，盯住北邊，然後我帶郝博翰的中隊跟你行動。」

「可以。」

「那咱倆早點休息吧，明天凌晨行動？」

「是的，我計劃明天凌晨5點攻擊。」

羅力轉身出門，然後讓郝玉芝找地方休息，讓司鵬羽傳達了自己的命令。羅力找到一個舒適的房間，然後在柔軟的沙發上和衣而卧，很快他就睡著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黑了，因為缺乏電力，所以屋子裡只有一個很小的照明燈。

「羅隊，齊團長讓你過去。」

「哦。」羅力翻身起來，感覺肚子餓得厲害，不過他還是跟著那個士兵去找齊恩澤。

「景盛區找到了重火箭炮陣地，有三台是完好了，其他十二台都損壞了，還有一百四十多枚炮彈，我都讓他們拉回去了。」齊恩澤說著遞給羅力一個撕開封口的飯盒，接著又遞給他一瓶水。飯盒裡是加熱后的野戰食品，聞著味道不錯，這東西熱量高，營養足，味道，好吧，忘了味道吧。羅力一邊吃，一邊聽齊恩澤講今天白天的情況。

「平民已經轉移了近一萬人，但今天陸續又收容了五千多平民。轉移和運輸工作是二十四小時不停的，目前比較困難的是大件，比較多，比較慢。下午有一個自稱漢陽市聯合抵抗軍的代表來談判，他們要求我們停止向北推進，我告訴他們，我們是來解放漢陽市的。所以，他們現在應該很緊張。另外我讓三個中隊的人都加強了聲勢，構築工事，然後展開偵察。下午的時候，我已經讓坦克轉移到了桑園區，你吃完了，咱們就出發。」齊恩澤喝了一口水，他很疲勞，雖然休息了兩個小時，但畢竟年齡大了，他不敢把控制權交給羅力，跟人打交道，羅力還是有點嫩。

「你打算怎麼打？」羅力含糊的說著，這盒飯里的牛肉粒真夠硬的。

「你的人先隱蔽接近，到了街口位置，我這邊坦克直接開燈，然後齊射，裝甲車上去，你的人直接上。把他們轟走，你的人不停，裝甲車會跟上去，我在後面留一個連收尾。凌晨三點行動，三小時把朝霞區的幾個重要地點拿下，地圖位置你還記得吧，每個中隊跟兩輛坦克，兩輛裝甲車。打擊潰戰，不打殲滅戰，碾過去就完事。然後向西面布防。」

「如果他們動用重武器，傷亡不好說啊。」

「呵呵，他們沒那個膽子，他們怕招來蟲獸，可咱們不怕。真招來蟲獸，咱們就放過去，然後關門打狗。他們要麼把蟲獸滅了，要麼就等著咱們滅，他們肯定會慌，蟲獸會追著他們跑的。」齊恩澤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一絲寒光。

羅力把飯都咽下去，然後灌了半瓶水，用手在胸口捶了兩下，好了，現在真是飽了。他把剩下的半瓶水揣進外套的大口袋裡，然後開始整理裝備。

「走吧。」羅力提起槍，把槍帶背在肩上，然後跟著齊恩澤走了出去。

黑暗的街道傳來了發動機的馬達聲，臨街的建築物里有人被吵醒了。然後更多的人被喊醒，他們也聽到了響動，但是外面什麼都看不見，沒有燈光的城市，和鄉村沒有區別。一個頭目緊張的趴在白天在窗后搭好的沙包掩體後面，瞪著眼踅摸了一圈，最後不得已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夜視儀。這東西是上面今天配發的，總共發了五個，讓放哨的人每隔半小時觀察一分鐘。可惜他們明顯高估了這些蝦兵蟹將，有睡著的，幾個拿著這東西看平民，當然是看女人，結果把電耗光了，還有兩個根本就沒打算用，就等接班的時候交給下一個人。而這時候，那個頭目把夜視儀戴好，然後開始調整亮度，接下來，他只是這麼獃獃的看著，他想喊，但是卻發不出聲音。因為他看見街道對面已經趴下了一排人，然後，他看見了後面還有源源不斷的人和車輛過來。而讓他說不出話的是坦克，那炮管正在慢慢揚起。

「警報！」

「轟」……

頭目終於喊出來想說的詞語，可是他的眼前忽然受到了強光的照射，讓他短暫的失明，同時，他和幾百名手下聽見了炮聲。

哭叫，哀嚎，槍聲，這就是這條防線上在深夜中演奏的小夜曲。羅力帶著第三中隊以小隊為單位，並不管街邊建築物里的武裝分子，他們直接向北深入，身後的建築物由近衛軍來清理。每個小隊後面都跟著兩輛坦克，兩輛裝備了30mm速射炮的裝甲車，還有近衛軍的官兵。

名為「漢陽抵抗軍」的武裝勢力萬萬沒想到這些當兵的敢這麼玩。他們已經習慣了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地生存，他們甚至在爭鬥中想到的最優手段就是吸引蟲獸來解決對手。即便是武力戰鬥，也儘可能的減少動靜，而且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戰鬥。否則，蟲獸就會被吸引過來，然後，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了。

可是從這幫軍隊進來以後，漢陽市南部地區就槍聲不斷，即便有蟲獸被吸引過去，無非是引起一陣更激烈的槍聲。這讓漢陽市的老鼠們心驚膽戰，他們為自己找到借口就是，那是軍隊，戰鬥力和裝備都很強，自己比不了。那是軍隊，軍隊跟蟲獸有仇，他們和蟲獸見面就是不死不休的戰鬥，我們就想活著而已。似乎他們根本沒聽見那邊傳來的僅僅是槍聲，還有偶爾的手榴彈爆炸聲。

「漢陽抵抗軍」顯然更習慣對付人類，他們特意讓出了兩個街道，然後以一片商業區為中心，建立了防線，因為商業區的樓更適合防禦，對人類進攻的防禦。然而當戰鬥開始后，並不是對方犀利的進攻讓他們不支而敗退，而是對方製造的爆炸聲讓他們潰逃了。誰都知道爆炸聲會引來蟲獸，蟲獸來了，想跑都跑不了。這幫當兵的太不懂規矩了，你們想找蟲獸玩命，為什麼要拉上我們呢？

朝霞區打得熱火朝天，可是其他地方卻靜悄悄。按理說，「漢陽抵抗軍」應該攻擊其他幾個區域來對軍隊施壓。可是現在他們不敢了，炮聲都響了，蟲獸肯定會來，這邊哪還敢響槍啊，那不是招蒼蠅嗎？於是，重兵防禦的邊界，就這麼繼續守著，直到上面下命令，或者是某些讓他們感到恐懼的東西出現，他們就會撤退或者潰逃。

羅力帶著手下進展神速，基本上從進攻開始，他們就沒遇到抵抗，只不過，他們碰上了好幾波逃跑的人群，有武裝分子，有平民。這些人很聽話，只要你不開槍，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但是，臨時收容他們可就費勁了，要分派人手，而且很耽誤時間。

郝博雅問了幾個人以後，開始大喊：「誰也不許跑，不許說話，聽指揮。誰敢跑，我們不僅開槍，還會扔手榴彈，燃燒彈，不怕死的就跑個試試？」

真管用，都老實了。然後郝博雅大膽的讓武裝分子把槍撿起來，繼續維持秩序，收攏人員。只留下一個小隊看管這些武裝分子，而這些人，手上不僅拿著槍，還攥著手榴彈。

真正的傷亡出現在一個倉庫前面，這是一個臨時倉庫，確切講是一個未完工的綜合商廈改造的倉庫。這個地方是當初林誠乾指出來的，所以羅力帶著人先奔這來了，結果剛一接近，就被圍牆裡面的自動守衛打倒了五個人。自動守衛是設置在圍牆裡的小塔樓上，剛好比圍牆高出來半米左右。

坦克和裝甲車迅速的摧毀了三個自動守衛，但羅力阻止了炮灰們的衝鋒。他一邊讓人把死傷者拉回來，一邊聯繫郝博雅，讓郝博雅儘快審問俘虜，把所有的倉庫地點都問出來。然後羅力命令裝甲車的速射炮拆牆，讓所有帶著槍榴彈的民兵，用槍榴彈拆牆，或者用手榴彈。

這一下，這個倉庫周圍熱鬧了，爆炸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到處是火光。聽到這邊的動靜，周正安帶著人主動靠了過來。「羅隊，不用這麼謹慎吧？對面都沒人敢露頭，拔了自動守衛，衝進去就能結束戰鬥。」周正安有些不解的問羅力，這麼簡單的方法，羅隊不可能想不到。

「製造動靜，把他們嚇出來投降，如果不行，再進攻。」羅力還有句話沒說出口，這自動守衛也是好東西，那可是一挺自動機槍，毀一個，少一個。而且，即便是攻進去了，萬一有拚命的，說不定還會有傷亡。

果然，不到十分鐘，剩餘的自動守衛就低頭了，槍管都低垂下來了，這是切斷電源了。接著裡面有人喊話：「別打了，我們投降。」一件白色襯衣被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