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漢陽（八）
從凌晨三點發起攻擊，然後，一直持續到早晨七點才結束，比預定時間晚了兩個小時。齊恩澤一直帶著兩個連的近衛軍等待蟲獸的出現，卻只是空等了四個小時。之所以耗費了這麼長時間，主要不是所謂的漢陽市抵抗軍造成的麻煩，而是齊恩澤和羅力都沒想到朝霞區的物資竟然這麼多。一個大型軍火庫，一個秘密軍火庫，六個物資倉庫和貨場，一個重火箭炮陣地，一個防空陣地。
羅力看見這麼多物資，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齊恩澤巡視了一遍后，嘴裡喃喃地說：「失算了，失算了。」那個大型軍火庫應該是外來軍火的儲存和中轉站，按照記錄上的物資進出記錄，這裡的各種軍火還保持著八成以上的存量。而這個倉庫容量是鳳揚區的倉庫三倍以上，比武場區的軍火庫都要大出來一半。另外一個秘密倉庫里的軍火更是紋絲沒動。至於其他幾個倉庫的物資，簡直就是沒法看了，從之前幾個區搜羅的各種物資，連這裡囤積的物資三分之一都不到。
「咱們倆需要分工，這裡的事情太多了。」齊恩澤看著羅力，直到羅力回過神來，才繼續說道：「蟲獸很可能會有反應，估計從東或者東南方向過來，另外，對抵抗軍的防禦也要做好，防備他們襲擾，畢竟這麼多物資，他們肯定不甘心，這就需要對北面和西面加強防禦。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把這些東西運走，起碼要搬空，先拉到鳳揚區和梧桐區。還有就是這裡的人員轉移，兩萬多人啊。」
「你負責防禦蟲獸，我負責防禦抵抗軍，可以讓郝博雅負責人員和物資的轉移，讓周爺爺負責向南運輸。」羅力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提出了建議，接著，他馬上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把這裡搬空？」
「我們沒時間繼續進攻了，不僅這裡要搬空，桑園區也要搬空。蟲獸如果進攻，或者南下，桑園區和朝霞區是必經之路，我們沒必要在這裡防守，有多少人都是白搭。我們主要防守鳳揚區、武場區、梧桐區，而且是靈活防禦，遇到騷擾就吃掉，遇到大量蟲獸就藏起來。畢竟，這裡只是一個前哨站。而我們不可能在這裡留下太多的力量，防不過來的。」齊恩澤耐心的解釋道，他很怕這個年輕人捨不得地盤。
「你覺得最後留下多少人防禦這些地區？」羅力很快就從眼前的物資誘惑里轉出來了，不過他很懷疑，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把這些物資轉移到南中縣，因為，平民是必須轉移的。
「我打算留下南中一營，因為需要防守倉庫，這麼多物資，肯定運不完。」
「那我就留下一個中隊，打巷戰不需要太多的人。防禦重點在鳳揚區對吧？」
「對，梧桐區就是一個聯絡點，放太多人也沒用，但是鳳揚區和武場區不能丟，否則，我們就沒有落腳點了。」
兩個人喊來了郝博雅，有商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三個人就打算各自負責各自的工作了。這時候有位客人，不請自來。
「齊團長。」臉色蒼白的皮紅艷向齊恩澤敬了一個軍禮，而在齊恩澤還禮的時候，羅力和郝博雅忙不迭的向皮紅艷敬禮。不僅是因為她是少校，更因為敬佩她的行為。
「皮隊長為什麼不繼續休養？你的身體很糟糕的。」齊恩澤關切的說道。
皮紅艷向兩個民兵隊長還禮后，笑了笑，「現在，就已經算是休養了。有什麼我能做的工作嗎？」
看著裹著厚重衣服的皮紅艷，羅力和郝博雅都驚訝不已，鐵人嗎？
皮紅艷是凌晨五點多醒過來的，隨後，她就聽見了槍炮聲，拒絕了醫生的建議，她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做了一遍身體檢查，就讓人送她來找齊恩澤了。她的軍銜高，營地里沒有人能壓住他，只好送她過來。
「目前進展順利，」齊恩澤也沒有繼續勸說皮紅艷，這是個軍人，勸不動的。他簡單向皮紅艷說明了情況，以及後續的部署。
「我建議你觀摩一下民兵大隊的作戰方式，我覺得你應該能提出一些改進的方案。暫時也不需要你衝鋒陷陣了，所以，這幾個方向，你可以隨便選擇你想要觀摩的對象。你覺得如何？」齊恩澤對皮紅艷很客氣，不僅是因為這個特戰隊長贏得了他的尊重，同時他也知道民兵隊的人對皮紅艷非常欽佩。
「那我想看看西面和西南面的防禦戰鬥，畢竟，我還是喜歡跟蟲獸打交道。」
「那個，皮隊長，我們這有一個女兵，是狙擊手，如果您不嫌麻煩，可以跟著她，順便指導她一下。」羅力趕緊把郝玉芝給推了出去，整天跟在自己身邊，真的很擔心這位大姐的安全，正好，現在有了一個女隊長，應該可以處得來。
「沒問題，這樣最好。」皮紅艷對羅力笑了笑，她發現不管是齊恩澤還是這兩個民兵隊長，似乎對即將發生的和蟲獸的戰鬥並不緊張，這說明他們是有把握的。民兵她自然信不過，哪怕之前看見了他們的戰鬥很強悍，但是齊恩澤她還是信得過的，近衛軍的戰鬥力絕不會有假。這些民兵應該有比較豐富的對蟲獸的戰鬥經歷，因為看不出他們的緊張。
「皮隊長，你可以戴上這個。這個比較暖和，而且有不錯的防禦效果。」郝博雅遞過來一個帽子。這是炮灰大隊的制式軍帽，不同於最初的帽子。在發現蟲獸的硬皮特效之後，南中縣的人們用斯卡的外皮，經過加熱，軟化之後，用模具壓製成一個瓜皮帽。保暖，而且硬度和防禦效果很好，缺點是沒法做得好看，要做好看了，就會費料，費時。不過勞動者總是有智慧的，他們把原來的炮灰帽墊在裡面，外麵包一層迷彩布，這樣，不僅增加了隱蔽度，同時也美觀，方便了很多，等於是一個頭盔，效果和近衛軍的鋼盔差不多。
「謝謝。」皮紅艷沒有理由拒絕對方的好意，接過了這頂稍顯怪異的帽子。
三個女人一台戲，兩個女人也唱戲。皮紅艷是個軍人，所以她克服一陣陣襲來的疲憊感，依然努力的向郝玉芝了解她的個人情況和民兵隊的情況。而郝玉芝則是一個比較開朗，心也比較寬和的女人，對這位女隊長的敬佩，讓她不自覺中拉近了距離。
「艷姐，你這頂帽子是我六哥的吧？他可真捨得。」郝玉芝見皮紅艷問的差不多了，就開始閑聊，搞好關係，她確實很想從皮紅艷身上學點東西，因為在這裡，她就是教官，想提高自己都找不到老師。
「哦？是嗎？」皮紅艷摘下帽子，看了看，帽檐上綉了一個六的標記，只是一頂帽子而已，或者說頭盔。
「我六哥屁事特多，他把自己的帽子給你，說明他很佩服你，其實我們都挺佩服你的。」
「呵呵，其實你們也挺厲害的，我沒想到民兵還能打得這麼凶。」皮紅艷看看郝玉芝胸口上那個102的數字，「我都沒你殺的蟲獸多。」
「我沒想殺那麼多，可是手底下那幫人，沒這個壓不住。」郝玉芝有點不好意思。
「停車，咱們就在這下吧。」郝玉芝說道，這裡距離最前沿還有幾排房子，正好有一個較高的建築物，用來觀察和狙擊都比較合適。皮紅艷疑惑的看著郝玉芝，這似乎有點近吧？
「啊？我們一般都是跟炮灰在一起的，炮灰們需要狙擊手來報距離。」郝玉芝有點心虛的解釋道。
「哦，這樣啊，那就照你們的辦法來吧。」皮紅艷沒想到這些民兵把狙擊手當觀察員和尖兵來使用，這有悖常理，不過倒也是個選擇，這說明民兵們的戰術在有的地方摳得比較細緻。
朝霞區雖然算是漢陽市的郊區，但是因為這裡有連接武平市和南雲市的公路，所以這裡也是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哪怕桑園區後來有了直通南雲市的高速公路，這裡依然是一個交通樞紐的節點。民兵和近衛軍的防禦陣地並沒有選在外圍，而是在兩條向東和向東南的公路中間，正好能卡住東面和東南面敵人進攻的路線。這是一片商住兩用的公寓區，幾幢高樓是辦公和居住的公寓，下面有一圈四層的商業區，前面有寬闊的停車場，後面則是一片住宅區，住宅區的樓只有六層高，算是中高檔住宅了。兩個連的近衛軍就守在寬闊的公路上，還有兩側的住宅樓里，而炮灰們則在前面的商業區里。
郝玉芝她們把車停在了旁邊的一個小區，然後步行來到了商業區，按照炮灰的指引，直接來到了四樓。皮紅艷從一進來及發現這些民兵在緊張的忙碌著，似乎是在一樓設置掩體，可一樓設置掩體效果沒有二樓好啊，而且那些堆放的東西能當掩體嗎？不過轉念一想，後面有齊恩澤的兩個連，這些民兵應該就是游擊。但這樣的兵力感覺有些單薄啊，萬一來得多了，就算擋住了，那近衛軍和民兵隊傷亡也小不了。
郝玉芝發現皮紅艷走得有點猶豫，以為她身體還沒恢復好，再一看，才發現皮紅艷一直在關注一樓的炮灰們忙活，馬上明白皮紅艷這是不放心了。「艷姐，他們不是做掩體，他們是堆易燃物，等蟲獸衝進來差不多了，就放火，斷後路，然後把衝進來的都吃掉。周正安就這德行，寧可撐死，也不願意少吃一口。你看著吧，來得多了還好說，來少了，後面近衛軍估計就沒吃的了。」
「。。。。。。」皮紅艷。他們這是哪來的自信？上次看他們打的時候，那可是兵力，地利，火力完全佔優，中規中矩，並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的。但皮紅艷沒表態，畢竟從這個郝玉芝嘴裡知道，這些民兵也算是戰鬥經歷豐富的兵了，起碼不會慌亂，炸營。
上到四樓，郝玉芝直接找了一個位置和視野都比較好的地方，然後回頭對她的那個狙擊組說道：「你們仨，趕緊找地方，離我遠點，各找各媽去。」她定的狙擊組都是五人組，分兩人和三人兩個小組，她自己就帶了一個跟班，另外三人是一個小組。各找各媽的意思就是跟炮灰們的戰鬥組約好，一旦近戰，互相照顧，炮灰戰鬥組要負責掩護狙擊組撤離。
「你怎麼不找個媽？」皮紅艷笑著問道。
「我跟力哥習慣了，跟別人不舒服，還不如自己玩。」
「嫂子，我能點火嗎？太冷了。」郝玉芝的小跟班問道。
「點吧，反正周正安他們都點火了，招蒼蠅也是他們招的。」郝玉芝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遞給皮紅艷。
「艷姐，把這個揣懷裡，暖和，你身體還沒恢復好呢。反正已經點火了，估計他們都用這個了，不怕被蛇怪盯上。」
皮紅艷結果來，感覺這個小包聽熱乎，原來是個小取暖器。蛇怪有紅外視覺，還能遠程傷害，這東西對蛇怪來說就是一個大燈泡。不過郝玉芝說得有道理，這裡的民兵都燒火取暖了，這個發熱點，還真不算什麼。皮紅艷搞不清楚這些人是心大，還是，好像就是心大。
「皮隊長，嫂子，」一個親切得有點諂媚的聲音響起，周正安走了過來，「嘿嘿，那個，皮隊長，有什麼指示沒有，您儘管說，我們都沒受過正規訓練，瞎胡鬧。呵呵，那個，我給你們留倆跑腿的吧，有事儘管招呼。」說完，一甩頭，身後兩個民兵就站到剛點起來的火盆邊上了。皮紅艷知道，這是給自己專門配備保安，剛想拒絕，郝玉芝先說話了。
「算了吧，周正安，你的兵跟你一個德行，一說打蟲子就美得冒鼻涕泡，真打起來，還指不定誰照顧誰呢。不要，不要，趕緊走，別在這給我招蒼蠅。」
周正安心說，我這不是怕你們出事嗎？你們倆誰出事，我都得讓人扒了皮不可。可以看郝玉芝一臉嫌棄，他也只好悻悻的帶著手下走了，有皮隊長在，起碼能跑吧，人家那戰鬥經驗可是放那了。
「你們民兵打仗都這麼，嗯，興奮嗎？」皮紅艷想說熱情，可是真的想不出好詞來了，她見過的平民都是畏蟲如虎，可是這些民兵，還沒打，就琢磨著怎麼能多殺一些，更像是土匪搶東西。
「要是嚴傑，可能就規規矩矩的打了，其他的，哼，劉凱旋啊，王俊卿啊，我七哥，周正安，周正邦，羅曉陽，反正就這幫人，都恨不得自己把活都幹了。最好打一仗，就能把自己胸口的數字變成四位數。最討厭的是宋衛平，滿身壞水，一打仗就玩命，現在被踢走了。」郝玉芝很鬱悶，現在的炮灰大隊，一幫好戰分子，殺蟲不眨眼。
皮紅艷笑了，看來這支隊伍的戰鬥力不錯，應該有自己想不到的地方。「艷姐，你估計會有多少蟲獸過來啊？不會一直這麼等著吧？」郝玉芝覺得這麼乾等著，太無聊了，橘子也不在身邊。
「如果昨天夜裡戰鬥開始之後，三小時之內有蟲獸來，估計也就在一千左右。可是現在都這麼長時間了，應該少不了。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過了。」
「那應該快了，八個小時之內應該有蟲獸過來，如果八個小時不來，那就撤退吧，要麼就不來了，要麼來的就很難擋得住了。」
這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郝玉芝豎著耳朵聽了聽，「唉，這下好了，估計近衛軍最多能喝點湯了。力哥帶人增援來了。」皮紅艷可不這麼想，真要是來上萬的蟲獸，恐怕這點兵力要麻煩，好在齊恩澤在這裡有一個營，而且還有後援，就看到時候能不能堅持了。自己沒帶槍，臨出來，就要了兩顆手榴彈放口袋了，實在是身體還很虛弱。
過了一會，羅力帶著幾個人上來了。先向皮紅艷敬個禮，然後開口說道：「我從博翰那調了兩個小隊過來，現在讓周正安帶著他的人滾蛋了，他們負責兩翼，這邊就我負責了。」
「羅隊長，」皮紅艷回完禮，覺得有必要提醒這位民兵隊長一下，「你們這些兵力，估計能抵擋多少蟲獸？」
「嗯，只要不來巨象，問題不大，我又帶了一些彈藥過來，夠打一陣了。這裡的建築太好了，夠大，夠繞，還結實，正適合我們。哦，那個，如果是一千左右，基本上靠不上來。過了三千，後面近衛軍如果沒眼力，可能就喝不到湯了，過了五千，他們有湯喝。上萬的話，我們這邊可能就要出現一些傷亡了。這地方太好，打一天都沒問題。」羅力很想聽聽皮紅艷的建議。
皮紅艷有點懵，如果是她的特戰隊，還真是羅力說的這種情況，可問題她的特戰隊也只有二百人，難不成這些民兵都跟特戰隊一個水平。太可笑了吧。
可能是看出了皮紅艷的疑慮，羅力笑著解釋道：「我們民兵打仗就會這一招，就是在建築物里戰鬥，建築物越結實，越大，越複雜，我們的戰鬥效果越好，這地方都佔全了。其他的戰鬥方式就不行了。」
皮紅艷倒是能夠認同這種說法，這就是一招鮮，但還是半信半疑。「好吧，我今天就觀摩一下你們的戰鬥。」
「行，你跟玉芝注意安全，我還得去安排一下。哦，剛才胖子說蟲獸已經過來了，還有五公里左右，天氣有點陰，現在還看不見。」說完，羅力轉身就走了，他還要去安排一下細節的問題。
「你們有過被包圍的經歷？」皮紅艷想到了這種情況，沒被包圍過，不會這麼坦然、沉穩。
「呵呵呵，我們總被包圍。一直就是這麼打的，他們叫藏貓貓。上次我們三百人被五六千的蟲獸包圍了，周正安那次最慘，他們扛到最後，損失最大。雖然實際損失是我們大，可我們扛的時間最長啊。」郝玉芝想到當初聽說周正安哭得鼻涕一大把，心裡不由得罵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皮紅艷這回有點明白了，這支隊伍，戰鬥力未必有多強，但是冷靜，沉著，絕對是頂尖的。這是哪個混蛋設計出來的戰術？讓一部分人專門被包圍，這不是用人命往火坑裡填嗎？怪不得他們說自己是炮灰，這是真的炮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