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夕貶台州路八千(下)
眾大臣退出了御書房,不一會就有人送了南宮家的帖子進宮。
話說這種大事兒,南宮家主咋么也應該出面吧,卻只送帖子,著實大氣。
皇帝倒是明白南宮家什麼意思,無非是舍不下面子,只寫一張帖子求情。
可皇帝哪裡知道,打開帖子看見的內容著實不一般:望聖上秉公處理南宮絕一事。
果然是南宮家,沉得住氣。
「去天牢。」
皇帝倒是想知道南宮絕的態度,有沒有貪生怕死。
「唯,擺駕天牢。」
舒裘其實很想說:聖上您九五至尊,咋能去天牢那種腌臟之地。可是想了想今日皇帝的心情,這種話不說為好。
……
天牢里,南宮絕倒像在自己家,躺在稻草床板上,怡然自樂,對於身邊的環境毫不在乎。
「南宮絕,你可知罪?」
皇帝厲聲問著,臉黑成一坨,倒是與監獄里昏暗的煤油燈一個色了。
「臣知罪。」
就這麼認了?
「臣身為太醫暑首,既有心卻無膽,既又力卻無果,眼睜睜看著病人在臣眼前死去,臣愧對聖上隆恩,臣愧為天下醫者之表率!臣萬死難辭其咎!」
果然是南宮絕,話說的冠冕堂皇,卻沒有一句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夾雜著對皇帝的不滿。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皇帝見死不救嘛!畢竟那件事兒皇帝全程在場,是皇帝阻攔了南宮絕救人!
「好一個萬死難辭其咎!」
皇帝轉身就走,既然你想死那就死吧。
……
皇帝從天牢出來的時候的確想殺了南宮絕,可是細細思量,此事絕對不妥。
所以還是沒有下旨懲處南宮絕。
天牢最近還真是熱鬧,南宮大人進來了,各路神通都來了。
這是天牢獄卒最深的感受。
第二天竇丞相也來了,自然是來看望南宮絕的。
「南宮大人,昨夜過的可好。」
「竇丞相,下官在這裡有吃有喝,還有床睡,咋么會過得不好?」
「南宮絕,你可認罪?」
「聖上讓竇丞相來問罪於我?還是三司會審已經成了丞相大人的職務了?」
竇丞相哪裡知道南宮絕要這麼問,這不是指責自己越俎代庖嗎?
「本官只是好意提醒南宮大人,早些認罪,免得受皮肉之苦,免得連累南宮家。」
「丞相大人實在暗示下官,若是不認罪就要屈打成招,還是意味著下官不認罪,就拿南宮家相威脅!」
南宮絕還是一樣的不卑不亢。
「在下不才,也明白聖上禮重南宮家,絕不會為了微臣之事難為南宮家。」
南宮絕在提醒竇丞相南宮家不是你能動的!
竇丞相氣的差點閉氣,氣呼呼的走出了牢門,「嘭」的一聲將牢門關上。
「好好伺候南宮大人!」
這句話說的陰森森的,有資歷的獄卒都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卻都不敢行動,畢竟南宮絕背後是整個南宮家。
竇丞相自天牢出來,也明白了一點:不能在朝野施壓了,南宮家的確不能惹,雖說南宮家上了摺子,請皇帝秉公處理,但是誰又知道其中有幾分真心。
反正竇丞相這裡不施壓,八王府也不會鬆懈:南宮絕必死無疑。
果不其然,這倆天早朝議的都是南宮絕一事。
皇帝被吵了三天,終於下令先將南宮絕太醫暑首一職革去。
「八大王,臣等已經儘力,聖上卻只革除南宮絕太醫暑首一職,還請八大王恕罪。」
「諸位已經為八王府儘力了,小王在此謝過諸位,咋會責怪諸位。」
南宮絕只革除太醫暑首一職實在難以平息八王叔的怒火。
眾大臣和八王叔說叨了幾句,都散了。
只留了八王叔在殿外站著,盯著御書房的方向,終於邁開步子向著目的地走去。
「八大王這是去哪裡?」
「見聖上。」
八王叔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住了,來人正是舒裘的徒弟德貴。
八王叔回了一句,繞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德貴,繼續往前。
「八大王留步,您現在就不要再去煩聖上了,聖上正憋著火氣……」
「不勞煩公公擔心了!」
八王叔就是不聽勸,執意過去。
「既然如此,小人就不攔著八大王了。」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好意提醒,一心好意全成了驢肝肺。
轉眼,八王叔已經到了御書房。
「臣白遲求見聖上。」
皇帝看了一眼舒裘,似在詢問咋么回事。
舒裘一個哆嗦,跪了下來。
「奴已經派了德貴去找八大王了,哪知德貴無能,未能攔住八大王,皇上恕罪恕罪。」
「罷了,他若是真心來,誰攔得住,讓他進來吧。」
「唯。」
舒裘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宣八王爺覲見。」
片刻,八王叔就進來了,勾腰駝背,一副蒼老之相。
「臣叩見聖上。」
「八王叔不必見禮了,快快起來。」
「臣今日來為的是懇請聖上為我八王府作主的,南宮絕不死,我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所以八王叔這是在威脅朕?」
皇帝怒了,是的,皇帝忍了幾天了,這幾天八王府背後的小動作,皇帝一清二楚,日日朝會那些懇求處死南宮絕的人大半是八王府指使的。
「臣不敢,只是臣委屈啊!難道聖上忍心看著微臣絕後?」
八王叔對皇帝的脾氣自認為清楚的很,可是皇帝真正翻臉那一刻,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朕就算不忍心,那又能如何?世子妃,小世子已經死了!逝去的人我們無法改變什麼,但是活著的人還在繼續,我晨國的未來還要繼續!」
八王叔明白了,南宮絕的處罰還是要看南宮家!
「臣告退。」
八王叔渾渾噩噩的退出了御書房,從前他以為,白松竹不一樣,在他眼中還是有親情的,自己就是一個例外,如今才知道自古無情帝王家,古人誠不欺我!
……
天牢,所有人都被放倒了,唯有南宮絕的牢房裡有人。
「絕,可要隨我離開?」
劫獄的人穿著一身黑衣,只有南宮絕肩膀那麼高,身手卻了得。
「不走必死?」
南宮絕不在意的問了一句,他不覺得自己必然交代在這裡。
「塵不知,但是若是不走,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
黑衣也如實回答著。
「塵,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志向並不在朝堂,而在於山水,可是南宮家在那裡,我朝野的官職推不去,如今不死定是流刑,我自然更加樂意。」
「如此,塵告辭。」
黑影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轉眼間便沒了人影。
……
總算消停了,皇帝剛鬆一口氣,御書房外又有人等著了。
「臣柳休竹,求見聖上。」
柳休竹新科狀元,出身貧寒,但為人忠直,敢於直諫。
「傳進來。」
「唯。宣!」
「臣柳休竹參見聖上。」
柳休竹進殿先對著案上的皇帝拜了拜。
「起。」
「謝聖上。」
「賜座。」
「唯。」
「謝主隆恩。」
「休竹也來摻合這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