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遼林之亂
「爹,該用午膳了。」
王文蓮靜悄悄地走到正在後花園侍弄花草的華臨方身邊,說道。
老爺子應了一聲,摘下頭頂上邊的草帽,又將手中花剪遞給身邊的下人,便隨兒媳一同往膳廳走去,邊走邊問道:「文蓮啊,迎樽找到了嗎?」
王文蓮面色尷尬,答道:「兒媳愚鈍,尚未打探到二少爺的消息。我馬上就再多派些人一同出去找,把整個文登府都找一遍。」
「哦,那就算了吧。」他擺了擺手:「這個小子,是個屬猴的主,跑的飛快。既然實在找不到,就算了吧,等他玩夠了自己也就回來了。」
「這……是。」王文蓮暗暗鬆了一口氣。從父親回來至今已有三日過去,派出去的十多個家丁,都沒找到華迎樽的消息,如今的她內心比誰都急,自認為如果那天把二少爺給留下,也不至於如此。
二人剛走進膳廳,便有下人前來稟報:「老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到華介書身著官服眉頭緊皺,急吼吼地走了進來。
華臨方挑眉問道:「介書,發生什麼事了?」
只見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焦急地說道:「出事了,爹。出大事了!」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別自亂陣腳。」
華介書聽聞,強壓下內心的焦灼,喘勻氣息后說道:「爹,城外邊來了個軍隊,估計有數百人!」
「什麼?」王文蓮驚呼一聲,卻又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捂住了嘴。
華臨方眉頭微皺:「怎麼回事?說清楚。」
華介書沉默一番,在心中將語言組織了一遍,從頭說道:「在不到半個時辰前,城頭守軍派人來報,說北邊來了黑壓壓的一隊騎兵。我和同僚商議過,已經下令把城門都關上。」
「可是巡撫去天元京城面聖了,我們想了想,覺得現在說話最有分量的就是爹,就來問問您覺得這個事該怎麼處理比較好?」
「那支軍隊是屬於哪個地方的?你知道嗎?」
「這個還不知道……守軍派人來通知的時候,他們還沒到城下,估計現在快了。我之前囑咐過,如果知道了更多消息就趕緊派人來知會一聲。」
「嗯……」華臨方點點頭,沉思片刻,道:「現在事情都還沒搞清楚,著急也沒用。走吧,我陪你去府衙走一趟。」
「好。」華介書應了一聲,連忙喊人準備轎子。
不料卻被父親制止:「不坐轎子了,速度太慢,準備馬車吧。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說完,二人便先後離開,留下王文蓮一人站在原地甚是擔心。
……
「報!」
華家父子以及文登府眾官員正坐在府衙中,門外跑來一名守軍士兵。
華介書催促道:「別浪費時間了,快進來。」
「怎麼樣?查沒查清楚,他們是什麼來路?」
士兵答道:「回知府。城外有兩百左右的騎兵,看上去並沒有要打仗的意思。領頭那人自稱張長青,是遼州的,點名請華老爺子前去說話。」
華介書有些驚訝:「爹,你認識這個張長青?」
老爺子嗯了一聲,捋著鬍鬚答道:「張長青,他是開國大將蓮花侯張荷的後代,為現任安東大將軍。說起來,我以前還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有些私交。」
話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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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華介書便恍然大悟,輕聲道:「我說這名字為什麼聽起來有些耳熟,竟然是他……」
在座的眾多官員也隨之竊竊私語起來,議論著為何身負戍邊重任的安東將軍會突然帶兵來此。
按說天下一兵一卒沒有朝廷的安排都不可做任何調動,尤其是張長青這種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膽敢擅自離開轄地是要被追究反叛之死罪的。
可他若真要背叛朝廷,卻為何只帶了兩百騎兵,還客氣地請衛兵前來通報?
若不是反叛,難不成是那遼州出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眾人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華介書同樣想不通,只好看向父親。華臨方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便起身說道:「無妨。見過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兩百蓮花軍,皆在城門外下馬站定,肅殺之氣令人心生寒意。
張長青帶頭站在軍前,鎧甲裹素,身形挺拔,神似一桿長槍,卻透露出幾分蕭瑟之感。
不一會兒,文登府府城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一行人步行出城,走在前頭的,正是華臨方。
他上前幾步,抱拳問道:「閣下可是華臨方老爺子?」
華臨方點頭笑著應道:「老夫便是。張將軍,你我雖只是十年前於朝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卻有過幾次書信來往,可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呀!哈哈。」
張長青點點頭,說道:「華老爺子,您為人處世的態度與智慧,在下敬佩不已,也自愧不如。」
「哎,不說那些虛的了。」華臨方擺擺手,直奔主題:「張將軍,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也難怪,身為一方軍隊統帥卻帶著兵來到別人的地界,肯定是遇到了大事,怎麼可能還有閑心放那些沒味兒的屁?
見到張長青的視線向自己身後掃了一遍,華臨方立刻會意,扭頭對身後眾官道:「諸位大人請稍作迴避,實在抱歉。」
待他們走遠,華臨方笑呵呵的轉過頭來,對張長青說道:「張將軍,這回您可但說無妨了吧。」
張長青略一沉吟,問道:「您可知道,如今華迎樽在我手下任的什麼軍職嗎?」
華臨方愣了愣,答道:「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老夫雖然曾在吏部,但軍隊將士的職務任命詔書走的是兵部,所以……」
張長青點點頭表示理解:「近四年前,迎樽憑著軍功,已成為我安東軍兩千蓮花將士的統領。」
「真的?!」他的話讓華臨方大吃一驚,自豪高興之情溢於言表:「迎樽現在在哪?哦對,他前些日子回了家一趟,哎呀你瞧老夫這腦子……」
「張將軍,這小子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他在家吃頓飯就跑了,我都沒見到,是不是軍務繁忙,直接回去了?」
「對了,張將軍,我聽說他還領回來一個媳婦,叫張長雨,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我這孫媳婦就是您的妹妹吧!」
說到自己的二孫子,他一時高興的失了態,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接連拋出一大串問題。
可張長青的臉色,卻越來越沉。
華臨方注意到他的反應,心裡咯噔一聲,驚覺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試探地問道:「張將軍……怎麼回事?」
張長青一言未發,只是站著。
沉默半晌,他扭頭向後看了看,其身後的兩百軍士漸漸分開一條路,十六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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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一棺,抬著兩具棺材從軍中緩緩行來。
以華介書為首的幾個官員正站在城牆下,各自內心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有人東張西望,只想這件事趕緊結束,可別被卷進去,毀了自己的前途。有人也好湊個熱鬧,抻著耳朵想聽個隻言片語的,當做自己將來的談資。
可華介書偏偏是內心裡最著急彆扭,外表上卻必須得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模樣。
「華知府,令尊既然認識那個大將軍,為什麼他倆之間說話還要背著您呢?您可是華老爺的親兒子,還是咱們文登府的知府,竟然不讓您摻和,這叫個什麼事呀?」
還有人在華介書的暗火中又添了一把柴,將他心中憤懣煽點的無以復加。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說道:「誒,華知府,您看那邊,老爺子是不是叫您過去呀?」
華介書聽聞,轉頭望去,發現父親好像在向自己這邊看,登時按捺不住內心的急躁,拔腿便去。
隨著距離越來越短,他心中也冷靜下來,再隱約看清楚父親好似陰翳、憤怒的神情,心裡暗道不妙,放慢了步伐的同時,盤算著這到底會是個什麼事情,對自己是何利弊。
華臨方強壓住內心的悲痛怒火,待兒子走到自己面前,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臉上,大聲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華介書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看去,終於發現了那兩具停放在張長青身後的棺材。他仍有些疑惑,不禁抬腳走去,順著棺蓋推開后露出的那條縫看了進去。
「啊!」華介書被驚地一聲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顫巍巍地指著面前的棺材,說道:「迎……迎樽,他怎麼會在這?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
後來,整個文登府動用了所有力量,徹查此事。這場風暴所席捲的範圍甚至波及到整個林州。
原來是玉林縣衙一眾官員,在第一時間就派人圍住了案發地,他們為了自己的官運前途,封鎖消息,私下處理掉所有黑衣人的屍體,當做無事發生。
文登府後來雖派人將那些屍體全部挖出來查驗,卻並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至於他們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就更是無處可查。
最終,華介書將事情的前後始終仔仔細細地寫了一份奏摺,攤開足有兩尺多長,再加上父親的補充提名后呈給了皇上。
張長青的兩百蓮花軍,著喪而返,並帶著華迎樽和張長雨的靈柩厚葬在了張府的祖地,這是華臨方老爺子親自點頭答應的事情。
……
那場震驚朝野的動兵之事,后被人稱作——遼林之亂。
此事一出,無數彈劾安東大將軍張長青的奏摺如雪花飛舞一般紛紛飄落到嵐仁宗柳和的龍案上面,終於堆成了一座山。
這座小山宛如千鈞之力,只待龍顏一怒,便可展現出天崩地裂的力量,將張長青壓的粉身碎骨。
可柳和卻只是淡淡一笑,在朝堂上對著眾大臣說道:「張家世代鎮守國門,代代將軍皆為人傑英豪。此事朕已心中有數,眾愛卿不必多言。」說完,便命身邊宦官將彈劾奏摺付之一炬。
朝野上下無不捶胸頓足,私下裡唾罵皇上昏庸懦弱。而張長青本人,更是被視為巨大威脅,大臣們在聚會中常常議論著該如何打壓削弱他的勢力。甚至有人發誓有朝一日必將親手誅殺此國賊,以正天下。
但那一天的真實情況,卻再沒有什麼人能夠說得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