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可托海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這首歌，成功地讓我把原先還模糊不清的流浪目的地鎖定為可可托海。

如今的網路可真是發達啊，這首歌的原唱沒有紅，翻唱也沒有紅，倒是街頭賣唱人，在嘈雜混亂的背景中，面對形形色色的點歌人唱著這首歌，藉助視頻社交網站的幾何級傳播而爆紅。然後就是關於真唱假唱的各種爭論、聲討，支持原創的義正言辭，鼓勵演繹的慈悲寬容，搖擺不定的幸災樂禍......

越爭論就引發越多關注。可我並不關心這些。

我只是一遍遍地聽著那深情哀傷的歌，如泣如訴。我比對著聽了各個版本，覺得還是賣唱人對這首歌的詮釋深深打動了我。很多本來無意知道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地被了解。牧羊人和養蜂女的故事，犧牲與拯救的戲碼，頗讓人蕩氣迴腸呢。可是真正觸及我心靈的又是什麼呢？

看到一篇推送文，竟把所有相關的視頻都匯總了，最讓人驚嘆的，是關於可可托海的秘密。

可可托海這個名字，本來就容易讓人產生神秘的聯想，一種散發著原始氣息的聯想，只有在那個地方，才有可能發生古老的原生的愛情。可是除了愛情之外，可可托海居然還是共和國的第三大礦脈，在蘇聯與我們反目交惡的歲月里，承擔起了為國掙錢的重大使命。那裡出產的鈹、鋰、銫等礦物，被用在了自主研製的核彈、潛艇等大國重器中。數萬人付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才換來這樣的成就，卻不為人知。可可托海還有藏在水面以下的水電站，就當時的技術能力而言，絕對是一項奇迹。所有這些信息，匯聚成可可托海強大的吸引力，在那戈壁腹地群山深處，向我發出召喚。家國情懷和愛情一樣，都是能觸發人類的本能的吧。

「他們說，你嫁到了伊犁。」傳說是養蜂女不願拖累牧羊人才悄然離去。而歌中所唱的「姑娘」，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這樣的設定，令這個故事略有些不完美，可似乎又是必要的情節。

我查了可可托海到伊犁的距離，1191公里，十幾個小時的車程。牧羊人若真的深情如許，都願意陪著她翻越雪山穿過戈壁，為什麼不能去伊犁找她？是擔心那些羊群無人照看嗎？那麼說明其實並沒有那麼愛她，可以為了她放棄一切。可為了她放棄一切就是真愛嗎？那麼是擔心她不在伊犁嗎？如果真的那麼愛她，那麼哪怕有一絲絲的可能性也要去嘗試。不在伊犁，就再去其他地方找啊！現代社會，還有大數據手段呢，即使養蜂女想要隱藏蹤跡，也總會留下痕迹。還有那麼多熱心的網友呢，掘地三尺也一定能找到她的吧。是擔心給不了她安定富足的生活嗎？俗話說的有情飲水飽和貧賤夫妻百事哀，到底哪個才是更為真實的呢？可能都是真實的，只是時限的問題。

大概，牧羊人只是想等，或者說，等才是最好的選擇。一個「等」字，真的讓躍躍欲試的高科技都束手無策呢！

等什麼呢？大概是養蜂女的回心轉意吧。因為即使找到了她，如果她並不願意和牧羊人在一起，不管是出於什麼樣見鬼的理由，也終究不是他所希望的吧。

所以，除了等之外，牧羊人只能反反覆復唱著那首歌，思念著那個可能再也不會見面的姑娘。這樣的情愫，不僅感動了他自己，也感動了無數的旁觀者。可是，那個離開的姑娘呢？她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離開的呢？不願意拖累愛人，還是追求更好的生活？她還在唱著那些動人的歌曲嗎？她聽到了牧羊人的呼喚嗎？她真的嫁到了伊犁嗎？很多年以後，她是不是也一邊遺憾著錯過了一段愛情，一邊慶幸著逃離了最終的相厭呢？

我一直願意相信，這個故事裡的大部分內容是真實的。所以這樣無奈的結局才令人嚮往，感喟不已。

如果牧羊人最終等來了養蜂女，反而失去了韻味，那是童話要給人的幻覺。凄婉無望的愛情，最是動人。

「再沒有一個美麗的姑娘，讓我難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