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龍池
少女驚駭，哪怕是白天里青哲憑一己之力穩佔上風，也不曾真正叫她怕過，反而是她用毒更勝一籌，還抓住了他。
一切都應該在她掌控中的，偏偏在他束手縛腳，完全喪失靈力，最不可能的情況下翻身。
於是乎，她心裡對青哲產生深深的懼意，但一想到少年身體里的燥熱，又希望他能幫忙，想到他也沒有動手，事情或許有轉機，試探著問：「你能幫忙治好他體內岩漿果的熱量嗎？」
或許覺得這麼說肯定不行，她又改口，「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你能救他一回。」
「偷吃岩漿果已是重罪，你暗算我，又將我的血餵給他吃，這些罪名加起來你覺得呢？」青哲說完，閉上了眼。
他是故意這般急她，因為他發現他們的話題始終在救那少年身上，這讓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有了妒忌，所以迫切的想要轉移話題，只是還不怎麼善於表達的他，不知道怎麼轉移話題，否則也不會去用這麼蹩腳的法子。
那時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妒忌，大概是擁抱，突如其來地這麼一抱，在那種情況下任誰都不會馬上反應過來，然後反應過來似乎陷進去了，居然破天荒的有了奇怪的，也是可怕的念頭，一種叫眷戀的東西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來了。
所以明知道是站在對立面，也沒有立刻動手。
「我求你救救他，我願代他受罰，」少女知道現在沒人可以救他，唯一可能的就是面前這個男人，即使他是奉命來抓鬼怪的陰陽師，而她就是其中一個。
少年不知何時醒來，聽到少女要代他受過，當即去拉少女衣袖，「我沒事的，咱們不要求他……」
想到這些天少年情況愈發嚴重，每次她都只能遠遠在一旁站著看著，等他疼的失去意識，昏迷了才能靠近，然後就什麼都做不了的等他醒來，繼續下一次的疼痛、昏迷，強烈的挫敗感刺激的她都有了一些麻木。
但是啊，這都無法改變她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去救他，但有一線希望總好過必死無疑，所以她會膽大到想把一個凝魂的陰陽師作為藥物留下，又在陰陽師翻身後，丟下尊嚴。
一番天人交戰，她跪了下來，淚眼婆娑，「只要你肯，只要我有，我都答應，但求你救他。」
「姐！」少年流下兩行熱淚，想要拉她起來，卻怎麼也拉不起來，最後也雙膝著地，「姐，你快起來，起來啊。」
青哲一怔，聽到他們是姐弟，也不知道怎麼了竟有些高興，一掃之前的陰霾，看向她低喃重複，「只要我肯，只要你有，你都答應？」
少女兩眼放光，像極了垂暮之年的老人等到迴光返照的希望，小雞啄米似的拚命點頭，又像是站在喜歡的玩具前，眼巴巴地渴望著，然後就沒有然後的懂事小孩。
青哲鬼使神差地說：「好，我救他。」
少女一聽，喜出望外，連連跪謝。
少年雖然沒有道謝，但想到能祛除燥熱，心裡對青哲也是萬分感謝。
青哲帶他們回了青府，告訴他們，要祛除岩漿果的毒火，每日用龍池裡的水泡一次，泡上五天就夠了。
龍池水是一座終年冰雪覆蓋的龍形山峰上流下來的，神聖無比，據說可以洗去世間一切污穢，可謂是天上聖水，十分珍貴。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每日夜深人靜，少年拿著青哲給的隱去氣息的符籙，悄然無聲地到了龍池，沐浴后又悄悄離去。
一晃過了四天，今夜一過岩漿果就會徹底被少年吸收。
當晚，少年一樣去了龍池，泡到一半時卻感覺身體很熱，不是該有的暴熱，是燥熱，而且他無法控制的現出本尊，變成一條大蛇。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張隱去氣息的符籙不知何故就不見了，當下有鬼氣散開。
若是別處，倒也無事，可這裡是陰陽界十二府中的青府，大量陰陽師聚集地之一，少不得有陰陽師注意到。
少年旋即縱出水面，池水飛濺一地，即便有心變成人身，雙腳還是不受控制的變成長滿青色鱗片的長尾。
「快過來，這裡有鬼怪。」
隨著一道喊聲，一個個陰陽師趕到，舉著火把，拿著長劍。很快龍池邊上燈火通明，圍得是水泄不通。
很快有陰陽師報告青哲，待和少女趕到現場，只見人首蛇身的少年被一群陰陽師圍住。
「大人。」
眾人見青哲過來，紛紛讓出一條路。
青哲見到少年現出本尊，大為驚訝，這件事除了他們三個，其他人都不知曉，偏偏還能出現意外。
少女見到少年，同時嗅到一股雄黃酒的味道，當即明白有人在龍池裡下了雄黃酒，而這個下酒的人她第一個想到青哲。
因為除了他，誰都不知道少年要這龍池水來祛除岩漿果的熱量，但少女隨即又否定了青哲，畢竟他如果要動手，根本不必大費周章。
「這條青蛇好生膽大，竟敢在龍池沐浴，污了聖水，屬下這就將其斬殺，」那人說著就要動手。
他管的就是這片區域，如今有蛇在龍池沐浴，罰是肯定的了，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僥倖，想將功減過。
「等等，」青哲喊道，「是我允許他來的，池子里的雄黃是怎麼回事？」
一聽這話那人頓時沒了先前的怒氣填胸，「屬下也不知情。」
「是誰先發現他在這的？」青哲再問，凌厲的眼眸掃過眾人。
「不是我。」
「也不是我。」
「我是聽到有人在喊跑過來的。」
……
眾人各自辯解，一時間竟沒人站出來承認是第一個發現。
「既然如此，都散了吧，還有今晚的事到此為止，我不想聽到其他府說我們青府的陰陽師巡查失職，讓人在龍池下了雄黃，卻不知對方是誰。」
這的確是個理由，還有一個，少年來此借水祛火一事是他安排的，他不敢讓父親知曉。
眾人一散，少女急忙跑上前，此時少年已經完全呈現出本體。一條碧綠色的大蛇狂躁不安的在地上翻滾，再加上那股暴熱，使其變得更加狂暴。
「冰柱！」
一股刺骨的冰氣自青哲雙手瀰漫而出，手掌凝結出一層冰霜，大手一探。
恐怖的寒冷之意在虛空綻放，出現一道晶瑩的冰柱，冰寒刺骨，立馬將露出原形的少年凍結，成了個栩栩如生地人身蛇尾的冰雕。
「弟弟！」少女擔心的大喊。
「不會有事的，」青哲走到龍池前，池水無比清澈，但能聞到刺鼻的雄黃味。他直接將池子里的水冰封，輕輕一碰，冰凍住的水化為冰屑迎風飄出。
一股涓涓細流從石縫中流進水池，片刻龍池裡就盛滿冰水，清澈見底，伴有蒙濛霧氣散開。
哧！
細碎的響聲后，凍結青蛇的冰柱裂成一塊塊，又口吐烈火，將身上的殘冰蒸發殆盡后，粗壯的尾巴橫掃出去。
「小心！」青哲一把抱住少女，瞬移躲開。
青蛇露出血紅的瞳孔，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根黏著紫色毒液的雪白獠牙，撕咬過來，兇惡滔天。
青哲一邊抱著少女瞬移，一邊念道：「天清地明，驅邪護正，聖光普照，心寧神安。凈心咒！」
虛空中生出和諧悅耳的鳴唱，彷彿有龍飛鳳舞。一時間，虛空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一派和睦，一點點舒暢少年狂暴的情緒。
少年身形一僵，血紅的眼眸中有了一絲青芒，意識恢復了些，「姐。」
「放鬆身心，認真聽鳴唱，」青哲喊道。
少年看向少女，見她點頭，便全神貫注地聆聽美妙的鳴唱，忘記了一切，放鬆了心神，雖然還是原形，卻不再暴躁，最後失去意識倒在地上。
青哲鬆開握她的手臂，少女連忙過去。
「他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今晚就讓他好好休息，明晚再來這吧。」
「謝謝，」少女扛起少年，離開了這裡。
青哲沒去阻攔，再次走到龍池邊，細細檢查了一番，還是一無所獲。
第二天一大早，青府府主青化，也就是青哲的父親，叫來了青哲。
「父親，」青哲走進屋內，只見青化正在處理公文。
「昨天晚上龍池發生的事處理好了？」兩鬢髮白的青化繼續批閱公文。
青哲頓了下，「處理好了。」
「龍池水是冰峰上流下來的，你救的那條小蛇怎受得了冰寒？」
「是因為他體內有火毒，」青哲說了一半，隱瞞下岩漿果的事。
「這樣啊，你是喜歡上那條雌蛇了？」青化終於抬起頭，深邃的眼眸看向青哲，彷彿將他看了個透徹。
青哲一怔，茫然的眼神在青化看來時，頓時無比堅定，「沒有！」
「沒有就好，我們是四大家族之首，理當做好榜樣，」青化起身，走到他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出了屋子。
千年來四大家族的婚姻就由陰陽界的律法所控。當代府主必須與陰陽師成親，且對象的實力至少是副府主級別。
而青府到了青哲這代就剩他了，所以青哲絕對是下任府主，也必須和陰陽界里擁有副府主實力的女子成親。
青哲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捫心自問中，他發現他好像有點喜歡上少女了。
也許是從突如其來的擁抱開始，一顆靜若安瀾地心有了一絲輕微動蕩，還有渾然不知的妒忌，在知道他們是姐弟，又打消了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妒忌，然後就只剩下強烈的保護欲，確切的說想要為她做些什麼她會開心的事，他貌似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
還好，在父親的點下，陷的不太深的他應該還有自拔的餘地，而且這些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況且過了今晚，他們就會離開了吧，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青哲原地站了好久，才離開屋子。
當晚，青哲正想著要不要去龍池看看，就聽見龍池方向傳來了打鬥聲，響聲震天。
青哲到時，看見幾個陰陽師匆匆走過，攔下一個，「怎麼回事？」
「大人，龍池那邊有鬼怪，已經殺了好幾個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