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高員外之死(六)
屏風后的兩人瞧著那丫鬟眼淚飆飛被拖出去,有些被震懾到。
「丫頭,威風吧,大人厲害不?」老頭像是說自己似的,滿臉驕傲。
魚丫丫倒沒想什麼威不威風的事,那丫鬟應該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嘗到甜頭想一步步爬高,真惹了大禍害怕了這才慫了,不值得同情,可是若不是高夫人和那個高遠做了錯事種了因,何來這果,她到想看看大老鼠如何判這二人。
餘下跪在地上這三人,一個哭,一個怔,一個懼。
高遠就是那個懼的,感覺嚴瀾清冰冷的目光射過來,身子就是一抖。
「高遠,你可知罪!」
高遠咬咬牙,咚一個響頭磕了下去,「大人,草民與蝶憐是在兄長去后惺惺相惜,兩情相悅,算不得通姦,高家規矩,兄死弟承,如此雖有亂倫之嫌,不悖律法。」
「按我朝律例,亂倫是不悖律法,」嚴瀾清眯了眯眼,聲涼如冰,「你所犯,是奸罪!」
話音一落,屏風后二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畜生!」老頭罵道。
魚丫丫看了一眼方才被關住的門,心下反應過來什麼,看樣子這個大老鼠沒她想的那麼壞,她轉目看去,見原本還一臉害怕的高遠直起身子,聲音有些陰惻惻的笑意,「敢問大人,我如何犯了奸罪?證據在何處?」
他緩緩抬起眸子,一臉小人得志的瞥身旁面色蒼白三魂失了七魄的高夫人一眼,「大人不妨問問長嫂,是否與草民是兩情相悅。」
剛才還是個人,怎麼突然變畜牲了,一臉欠揍,魚丫丫攥了攥小拳頭。
老頭在身旁嘆氣,「抓瞎了,真是抓瞎了。」
無疑,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尤是高夫人與高遠這種叔嫂情形,若是高夫人不指認受人所迫,哪來的奸罪。
嚴瀾清如刀的目光掃過他,突然輕笑一聲,「高遠,那本官就問問。」
高遠的胸有成竹,在看到侍衛遞給高夫人一個信封時變成不屑,瞥見信紙上遺書二字變成狐疑,直到那張抖展在高夫人眼前的紙上的內容被他窺看了個七七八八還沒猜出嚴瀾清是何用意。
那旁獃滯的高夫人眼前擺了這張紙,她雖是無心思看那些熟悉的字還是一個個鑽進了她的眼中,她灰敗的面色陡然一變,緩直起身,接過那張紙,看著看著,就哭了出來,哭著哭著,就笑了出來,到後來就又哭又笑的,捧著那張紙大喊,「青梅竹馬!年少相識!少年夫妻啊!」
字字泣血,聲嘶力竭,聽得魚丫丫心驚膽顫,真的是聽得到的絕望。
嚴瀾清靜靜等她哭笑聲小了,這才開口叫她,「楊氏。」
聽到這個稱呼,高夫人身形一顫,緩緩直起腰來,兩縷長發鬆散開來,襯得她憔悴又狼狽。
她咧唇不知是想哭想笑,最終眼淚沒落下,她閉了閉眼,「大人,民婦狀告高遠,罔顧人倫,強姦親嫂。」
話音一落,高遠面色驀地一變,不待他撲上去就被李晉按住了。
「楊蝶戀!你個賤人!」她明明不敢的,他欠印子錢時,她就說過,高程出事,高家只有他了,她無論如何會保全他的,否則他怎麼會趁著醉意,做出這等事,如今,她殺了兄長已經對不起高家,她怎麼還敢……
高遠想不明白那封遺書為何讓楊蝶戀如此反應,也不懂女人一旦心死是何等的毫無顧忌,胳膊上的扭痛傳來,他知道嚴瀾清若沒證據是不可能說出奸罪二字的,心下一陣恐慌襲來,忙求饒,於事無補被拖了出去。
楊蝶戀面無表情看著,直到聲遠不見,才轉回有些木然的目光,緩緩爬起些跪好,不用嚴瀾清開口問,就自己認罪道,「大人,高程,是我與這賤人密謀所殺。」
她聲音沒有一絲曲揚,像她那雙失了光的眸子一般,「我與高程,自幼相識,少年相愛,他當時只是一個落魄的窮小子,我一個千金大小姐嫁給了他,他承諾過只要我一個女人的。」
說到此,她自嘲的笑笑,「他發了那麼多毒誓,我就信了,我竟然信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他一開始有這賤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以前何曾那麼收拾過他那張逼臉,連那裡的毛都颳了個乾淨,他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對我的稱呼何時從蝶憐變成了夫人。」
「老伯,逼臉是啥臉?」魚丫丫一向是個勤學好問的,她師父是個賞金獵人,她跟著師父抓那些小奸大盜的,都是先走訪讓她畫張圖,否則憑官府通緝令上的那些四不像,能抓到人就怪了,所以她這個小小畫師是瓜子臉,鵝蛋臉,銀盤臉都聽過,就是沒聽過逼臉。
老頭被她問的無語,憋了半天沒說出個啥,「就是人臉?」
「啥樣的人臉?方的還是長的還是圓的?好看不?」
「……不知道。」
見魚丫丫轉過身老頭剛鬆一口氣,這丫頭又轉了回來,眨巴著一雙大眼,「剛才說刮毛是刮鬍子嗎?」
老頭臉一紅,「就當是吧。」
「那為啥要刮,是親著舒服嗎?」
「我咋知道!」
老頭感覺自己要瘋,偏偏魚丫丫還一個勁兒追問,「你沒親過?」
老頭老臉臊的慌,惱羞成怒一個指節往魚丫丫額頭敲了下去,「問這麼多幹啥?!讓你看大人辦案。」
魚丫丫捂著額頭十分無辜,「那我要是聽不懂,就不知道她有沒有說謊,也就不知道大老鼠有沒有辦錯案了。」
說完她又自言自語,「那個高員外可真笨,鬍子長在臉上,一下颳了誰看不出來……」
老頭將她往屏風那兒推了推,不讓她說下去了。
「是這小賤人自己在街上堵的我,還說是被逼的,讓我救她,我不信,她就把我帶到別院藏在衣櫃里讓我看。」
說著,楊蝶憐憤憤看了那垂頭縮成一團抽泣的小夫人一眼。
「那混蛋在家靠丹藥補,在這賤人那兒倒是生龍活虎,折騰的……」
「咳,」嚴瀾清低咳一聲打斷,「你二人是如何謀划的?」
「主意是她出的,做些什麼菜也是她提前告訴我的,她說只會讓那混蛋身體羸弱下不了床,既沒精力欺負她,也由我折騰報復,神不知鬼不覺,不想這賤人自己背後還做了手腳,人剛死那會兒,我就覺得有些不對,擔心有朝一日她拿此威脅我,便想先下手為強,後來,大人方才都說了。」
她說完一陣苦笑,真是報應,他負她,她殺他,被那丫鬟裝神弄鬼以為他的鬼魂來報仇,也是做賊心虛,那些紙上從未寫明是食毒害人,還是與高遠一事,她惶惶不可終日,流了孩子,也讓自己再難受孕……
人很配合的被帶走,跪在地上的只有那位小夫人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