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父輩之仇(二)

二十一章 父輩之仇(二)

屏風后,魚丫丫小腦袋又不夠用了,黑亮的眼珠子一翻,試圖理解那個仵作的意思。

老頭見她仰著腦袋半晌了,撓著後腦勺問她,「剛才說的啥意思?」

他是一句也沒聽懂,可是好奇,好奇的不行,偏生嚴大人已經跳過此話細數那個白什麼的罪證去了,他只能指望這小丫頭或許聽明白了。

魚丫丫是聽得半懂半不懂,老頭突然問,她想都沒想就把自己腦子的話禿嚕出去了,「好像是說那個孫金出恭不擦乾淨屁股。」

「啥!」老頭兩條濃眉一擰,都連成一片了。

魚丫丫猛回神,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趕緊解釋,「就是,他可能是從后往前擦的,把屎沾到……」

咦?說到這兒,魚丫丫自己感覺不對勁了,孫金是個男的,跟女人不一樣,怎麼能擦到那裡,而且那個仵作最後還說孫金腸胃無病疽,那蟲子就不是他泄物之中的。

嗯,真是個深奧的問題。

老頭被她繞的暈乎乎的,就換來這丫頭支著小下巴花痴模樣的來了一句,「那個仵作真是長的好看還懂得多,真厲害。」

說完,又趴屏風那兒去了,一雙眼直勾勾看向林晏歸,不明覺厲,直到嚴瀾清說到那日,「本官故作身形不穩,趁此看了你的指甲,月牙狀小,且指甲粉淡白多,本官就猜到,你是男人。」

也就是說,腸胃不對的是這個男扮女身的,魚丫丫這句聽懂了,抿著小嘴大眼轉了幾轉,哦,這個叫白堂飛的泄物跑到那個叫孫金的命根上了,是這意思吧,魚丫丫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只是,怎麼做到的?

魚丫丫腦中閃過無數種摔倒姿勢,最後得出結論,孫金小解,腳一滑,摔到恭桶里了,沒擦乾淨就毒發死了,白堂飛匆匆忙忙涮了涮人,也沒那麼仔細,合理,就這個最合理了。

魚丫丫在腦中天馬行空,白堂飛已經想明白怎麼回事了,臉色泛白,卻是沒有狼狽絕望,別有深意輕笑兩聲抬起頭,「嚴大人這麼聰明,可猜到我白堂飛為何做這些。」

嚴瀾清沒有絲毫閃躲的迎視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為你父親報仇。」

「大人查的很清楚啊……」白堂飛嘴角的笑漸漸諷刺,突然撲身上去,只是還沒觸到嚴瀾清的衣角就被李晉壓了回來,白堂飛仰頭獰笑,「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最該死的……」

嚴瀾清後退兩步站定,眉間微微起瀾,烏目沉沉看他片刻,吐出三個字,「我父親。」

眾人一驚。

「你指的是我父親,」嚴瀾清看著被李晉反剪著雙手跪在地上的白堂飛。

白堂飛眉目間都是癲狂,嘶吼,「奸官!你父親是個奸官!他的官袍,是用我父親的血染的!」

嚴家雖世代官宦,但嚴家子孫從不沾祖恩,都是科考入仕,當年嚴瀾清的父親嚴斐就是辦完白堂飛父親白石青的案子,升了四品提刑。

事情突然變成這樣,眾人始料未及,魚丫丫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處,聽白堂飛沖嚴瀾清怒喊道,「我父親懸壺濟世,何等慈悲之人,那些病人身患絕症,痛苦不堪,求我父親給予解脫,我父親何等仁慈,怕那些人痛苦,還以迷藥灌之,讓他們在睡夢中安然離世,你父親那個奸官,竟判了我父親凌遲之刑,天理何昭!」

這……這……

「胡言亂語!」魚丫丫尚在震驚之中,身後老頭忍不住攥拳義憤填膺了。

魚丫丫回過頭,「老伯,那個白什麼飛的爹的事,你也清楚?」

老頭雖然歲數大,也記不得這麼多事,義憤填膺就是心裡卯著一股勁兒,嚴家世代都是清官,都是好官!

魚丫丫撇撇嘴,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她轉過身子,心下卻想,若真的像這個人說的這樣,凌遲有些過了,那些病人承受不住病魔煎熬不想活了,又不是蓄意謀殺,跟戰場殺人一個道理嘛,無非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想的簡單。

大堂中白堂飛一聲聲奸官喊著,最後沒了力氣,猩紅著一雙眸子喘著粗氣瞪著嚴瀾清。

周圍侍衛一個個橫眉豎目,額角青筋都暴起了,要不是嚴瀾清不讓他們動作,早上去一人一腳踹掉他一口牙了,讓他再罵。

唯有嚴瀾清,始終從容、淡定,彷彿白堂飛不是在罵人,亦或是罵的人與他無關,等他終於住了嘴,嚴瀾清眸光才動了動,聲音平和,「你說我父親是奸官,覺得你父親冤枉,既然是非功過為人評說,我讓你看看當年事件真相。」

魚丫丫還以為他會叫來一堆證人拿出一堆卷宗證物什麼的,不想嘩啦啦,台上多出幾個人來。

「吾乃妙手回春,術精岐黃小小郎中。」

「……」

魚丫丫聽台上一個灰衣黑須拖著長調子唱道,額上掛了幾道黑線。

這種一會兒吃飯,一會兒跳舞,一會兒唱戲的審案,魚丫丫聞所未聞,見還是頭一次見。

她眼角抽搐轉過身,「老伯,這個大人看著不靠譜。」

老頭聽戲聽得津津有味,「哪不靠譜?」

「這辦著案咋聽起戲來了。」

「誰規定不行,再說,這不更清楚嗎,大人要空口白牙的說,你要是那人你能聽進去?」

老頭這句話說的十分有道理,魚丫丫小臉深思一瞬,又蹲了過去耐心聽著。

台上這齣戲唱到後面,魚丫丫看懂了,根本不是那個白什麼飛說的那麼回事,那些病人壓根不是承受不了病痛,是那個郎中自作主張,自以為是抓去試針試藥,失手死掉的。

口中的醫者仁心一下變成了惡魔,白堂飛渾身都氣的顫抖,扯著嗓子罵,「顛倒黑白,你騙不了我,騙不了我!你也是奸官,上樑不正下樑歪,一群貪官侫賊,黑了心……」

戲也沒有必要唱下去了,不管真相如何,白堂飛聽不進去。

嚴瀾清冷目看著他,「當年你父親鋃鐺入獄,你母親受不了流言蜚語自盡,你不惜多年謀划,為有朝一日能全身而退,選擇自宮報仇,雲娘與你有總角之誼,對你情根深種,甘願做你手中工具,你二人設計鼓舞邪祟一事,你自幼喜歡鑽研旁門左道的醫術,相剋之術尤是精通,有了雲娘擱在大堂中的香爐,這特意奉上的茉莉茶、清酒、霓裳手上的薄粉,只要三者中其二,必定會倒地而亡,所以有的人是只喝了茶和酒就死的,有的是看完霓裳的舞親了她的手,若有人只喝酒,雲娘為保事無萬一,還會特地將霓裳推出去讓人揩些油水,這些,霓裳方才已經招了。」

令璟很不低調的撥了撥自己額前的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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