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福會
臨安城內此刻人聲鼎沸,秦並跟在玄楓身後上下左右的竄跳著,哪都瞧著新鮮。紫夜則和紅依挽著手走在前頭,二人此刻一身男裝打扮,本就唇紅齒白相貌俊秀,引起周圍的小姑娘年長婦人紛紛側目。二人瞧著街上熱鬧,四處張望,倒也沒覺怪異,反而有些微的得意。
同時街道兩旁許多的小攤小販都趁此機會,將自家最值錢的物件統統擺放出來,吸引著周圍人的眼球。這許多闔家出行的,家中但凡有僕人的,皆是左拎右抱滿滿當當的。由此看得出在這臨安城,福會應是這裡一次極大的盛會。
青麟接過糖人鋪子的老人遞過的糖人,忙從老街這邊追了上去。好不容易穿過擁擠的人群趕上玄楓等人,糖人還險些掉落,好在玄楓眼疾手快幫他救了回來。
秦並接過青麟手中的糖人,滿臉笑意,「謝啦,老兄。」
青麟罷手道:「小事一樁。」接著又從懷裡掏出一塊青色玉環,塞到玄楓手上。
玄楓不解,抬眼看他問道:「這是?」
青麟瞧了瞧前頭的兩人,低頭在玄楓耳旁小聲說道:「郎君,曾經您說過,有人很是喜歡這種顏色的玉石。」曾經二字咬字極重
玄楓有所悟,接過玉石,不經意間加快步速上前與紫夜二人比肩。紫夜見他忽然趕上了,側目看向他,只見他一副若有所思之態望著自己和紅依。
「有什麼問題嗎?」紫夜忍不住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事。」玄楓收回視線,解釋道:「只是覺得,你們現下這般打扮,相互挽手而行,似有不妥。」
紫夜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和紅依相互挽在一起的手,又見紅依一身男裝打扮,猛然驚醒立馬收回右手,臉上更是一陣驚慌。思及剛才受到旁人的目光,二人還洋洋得意一番,紫夜忍不住扶額而笑。
玄楓收起嘴角笑意,輕聲說道:「其實也無妨,這一路上小女做郎君的也並非就你二人,想必眼尖的都已瞧出來了。」
紅依尚還沒聽懂他們話里的意思,便被青麟一把拽了過去。她剛想問,青麟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她便安靜的同青麟一起跟在玄楓二人身後。
聽了玄楓之言,紫夜心裡也好受了些,突然感慨道:「這裡到底比家中熱鬧些,也難怪他們總想出來看看。」
「出來看看挺好,入世方能出世,不曾拿起又何談放下呢?」
紫夜斜覷玄楓一眼,很是莫名其妙,「你最近是不是修鍊時魔怔了,這怎麼什麼事都能扯到修鍊上去,而且這話還一套一套的,都從哪學的。」
玄楓略微尷尬的咳了咳,解釋道:「我這不是在習慣他們這的說話方式嘛,那葉霜是讀書人,這裡的讀書人說話便是這般。」見紫夜一臉無奈,只好妥協。「我之後正常說話,可好?」
紫夜聽著他話帶討好之意,很是受用,看似不在意卻仍是輕聲應道:「嗯。」
玄楓也趁機從懷中掏出玉環遞到紫夜眼前,紫夜見這青色玉環晶瑩剔透,伸手接過,發現這玉環入手更是溫潤細膩,甚是喜愛。
「原來這玉石經過精雕細琢,竟有這般手感。」
玄楓見紫夜這般歡喜,輕笑道:「看來這些年,你是真的過得辛苦,連這普通的玉環都未曾見過。」
紫夜被重提傷心事,氣憤道:「你還是莫提的好,那時我費了數年之功,眼見就要將之前那處入口重新打開,你倒好,哪日悟道不好,偏偏要在那日,不然我早便能回來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幫你將這玉環繫上,以後有任何需要我做的,你且說一聲便行。」
「這還差不多。」紫夜笑了笑,將玉環放到玄楓手上,停下腳步。玄楓接過玉環將它仔細繫於紫夜腰上。二人此番舉動頗顯曖昧,紫夜又著男裝,先前那種目光又再次出現在周圍人群眼中。
紅依在後頭看得莫名其妙,很是委屈的同青麟抱怨道:「剛還說我和女君不妥當,現在他們這般不也一樣嘛?」
青麟又氣又笑,「好了,知道你委屈,但郎君好不容易讓你家女君高興了一回,你就莫要上去搗亂礙眼了。」
秦並不知從何處又冒了出來,鑽到紫夜身側拿出一包糖炒栗子來分發。
「話說,我們這是要去哪?還是說只是逛逛?」秦並問道。
玄楓接過幾顆栗子,不緊不慢的剝著,回道:「聽聞這臨安福會時,城裡的讀書人一般會在城郊湖畔順道舉行一場詩會,這葉霜應當也會去吧。」
秦並將剝好的栗子拋入口中,含糊說道:「那你們可真不著急啊,我們這都逛了快一個時辰了,城門都沒看到。」
「你急什麼,這詩會估計下午才能開場。」紫夜接過玄楓手中的栗子笑道。
五人在這城中逛了一圈之後,方才去往城外。原本以為詩會多是文人參與,出了城門他們才發現,這詩會怕只是個好聽些的說法,左右看著更像那些年輕男女覓情緣之所,這青柳湖畔所見之處不是才子佳人便也似青梅竹馬。
秦並揚著腦袋四處張望,「這葉霜在哪呢?」
紅依和青麟也四處看了看,這才在對岸的柳樹下看到坐在那飲酒的葉霜,便朝那邊指了指提醒其他三人。
玄楓一行人走過石橋后,在距葉霜尚有五丈遠便停下來腳步。
「先莫上前去,且觀望觀望。」玄楓吃不準那葉霜的性格,一時也不敢貿然前去結交。
他們尋了一處陰涼地坐下后,四處打量,發現一些富貴人家可真是相當愜意,直接在河畔草地上支起涼棚,涼棚下小桌蒲墊茶具棋盤一應俱全。看著那些席地而跪的文人墨客,玄楓紫夜還有秦並三人都有些猶疑是否要挪挪屁股學他們一般半跪而立。
但回想起昨日嘗試,那般跪坐實在是難受不舒爽,三人也就作罷,無非就是惹眼些,受著唄。
而另一邊,葉霜執起棋子,正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著手。
「露寒,你當真不記得那日之事了?」坐於他對面的好友楊鳳岐笑問道。
葉霜握回手中白棋,滿臉無奈,「為何你們都說我那日是被人劫走的,我是真的絲毫沒有印象了。只模糊記得好像是我喝多些睡了一覺,醒來,便躺在了家中。然後你們一個個的滿臉擔憂的盯著我,其他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好吧,我也懶得為難你了。糊塗過也是過,哈哈哈哈。」楊鳳岐揚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葉霜搖搖頭,終於將手中之子落下,之後便撤下手邊酒具,復又拿出一套茶具,派僕人打了水過來清洗,方才著手煮茶。楊鳳岐沒了酒喝,頗為無趣,四處打量著幾位同窗的身影,並抱怨道:「蔣阿仲他們說未時必到,此刻都快申時卻仍未見蹤影,唉,就不該信他們的。誒,你後邊那幾人一直往我們這邊看,是不是露寒兄相識之人啊!」
葉霜聞言回頭看去,瞧著很是眼生便搖頭否道:「應當不算在看我們吧,我對他們並無印象。」
楊鳳岐趁他回頭之際,倒地斜卧順手還揭了茶蓋偷瞧了眼。
「哦,那興許是我瞧錯了,不過看他們似乎不像中原人,如今雖然胡床高椅盛行,但即便是那些高官貴客,也只是偶爾用之,我見他們好像並不習慣我們這種坐姿,是不是胡人?」
葉霜覷了眼,不太認同,「我看不像,胡人大多鼻高眼深,長相與我們很是不同。或許只是人家家中慣用胡床也不一定呢。再說,這是人家之事,與我們又何干。你就莫要閑操心了。」
說著便只顧低頭擺弄手中的茶具,炭火燒著茶水慢慢沸騰開來,一股清香也隨著水汽慢慢散開。
秦並剛剛吃完手中的栗子,正渴著,尋著香味渡步過來,見著葉霜手下剛剛泡開的茶水,嬉笑著湊了上去。
「這位兄台,在下剛剛吃了太多栗子,正有些口渴,可否討杯茶水喝。」
葉霜抬頭,見來人滿臉笑意,忙起身應道:「自然無不可之說。兄台請就坐。」秦並得了應允,自然不客氣,坐於葉霜一側,一眼瞧見斜躺在側的楊鳳岐。
只見他眉長入鬢,雙眼細長,微閉著眼搖頭晃腦的聽著河對岸傳來的小曲,外衣大敞露出內里中衣,一瞧便知不是個正經人,與對面正襟危坐相貌端正的葉霜對比分明,不知這二人是如何成的好友。
不過秦並自己也並非什麼正經人,自然也很是喜歡這種不正經之人。他接過葉霜遞來的香茶,吹涼后一飲而盡,這讓葉霜甚為驚訝,又頗為心痛自己珍藏已久的香茶被這般浪費。
「可否再來一杯?」秦並飲完一杯尚不盡興。一直不曾搭理於他的楊鳳岐倏然睜開雙眼,怒目而視。
「哪裡來的小子,你當這香茶是白水呢?像你這般牛飲,簡直是暴殄天物。」
秦並無謂的聳了聳肩,這下楊鳳岐每天皺得更深了,隱隱有暴起之態。
玄楓和紫夜正閑庭散步到附近,聽得有人這般呵斥,料想定然是秦並又做了什麼,相視嘆氣,無奈之下只好走了過來。
東陽之人向來生的高大,一站過來便將之前連涼棚都未曾遮住的日光統統擋住,楊鳳岐眯眼看向二人,質問道:「不知二位又是所為何事呀?」
玄楓作揖行禮道:「二位叨擾了,這位是我族中小弟,平日就浪蕩慣了,缺乏管教,若是有什麼不妥當之處,還望二位見諒。」
「哼!」楊鳳岐冷哼一聲,便將頭撇了過去。葉霜也起身向玄楓和紫夜行禮。
「哈哈,不過討口水喝,是葉某朋友無禮了些才對,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楊鳳岐,敢問二位如何稱呼。」葉霜見二人相貌端正舉止文雅,一見如故。
玄楓紫夜相視而笑,應道:「江玄楓。」「凌紫夜。」
秦並見他們都報了姓名,頭也未抬也跟著答了一句。
「我,秦並。」
三人疑惑的看向他,只見秦並只顧低頭飲茶吃糕點,他這種略顯粗鄙的行為,讓玄楓和紫夜很是無奈,葉霜卻只是一笑了之。
「相逢不如偶遇,二位不如同秦兄一起,坐下同我們飲茶吧。」
玄楓笑而應道:「葉兄盛請,怎好拒絕。」
紫夜亦點頭應之。葉霜也忙扯出蒲墊邀請二人坐下。楊鳳岐本不情願,但葉霜幾番怒瞪於他,他也只好起身相讓,心中不平便撒氣對二人背對而坐。卻見秦並手拿一塊糕點吃得歡快,兩隻眼直直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