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心懷鬼胎
翌日，只見酒店大堂內有一中年男子正坐在沙發上，隱約間可見眉宇之間的愁色。想到孤身在此的女兒，他有些心急如焚，可表面又想極力表現得波瀾不驚，只得暗自壓抑著真實的情緒，裝作不經意間時時打量著電梯口。
過了一會，只見一西裝革履的男子逐步靠近，該中年男子心下一緊，正欲開口，卻見迎面而來的男子率先朝他開了口。
「想必您就是季先生吧？」
說話者正是冬叔，他一出電梯口，就遠遠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明顯有些坐立不安的男人，當下便明了，這位應該就是他要接應的人。
見冬叔率先開口，該男子眼中雖有些警惕之色，可還是點點頭，這才開口道。
「我是。」
「我們老先生讓我下來接您，請您就隨我一同上去吧。」
冬叔打量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位男子，這些年隨著孟老先生也算是沒少見生意場上形形色色的人，難免在閱人之術上有所長進，雖然他也是與這位季先生初次相見，可打量著他那表情與做派，心中不免越發覺得這是個重利的人。
可冬叔明白自己心裡就算是再不喜歡他，表面上仍得做出一副禮貌的模樣來，方才是待客之道，依舊笑著禮貌性開口。
「那就麻煩您帶路了。」
「您客氣了。那您請隨我走吧。」
冬叔一邊回復道，一邊伸出右臂做出讓步的姿勢。
那季姓男子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剛跨出一步時就意識到，自己身後的保鏢依舊緊緊跟隨著自己。不等冬叔開口，他便率先轉頭低聲道。
「你們不用上去了，就在這裡等我。」
側站在一旁的冬叔見此情景，不禁暗中挑了挑眉，卻也沒有出聲，只是微笑著繼續保持沉默。
此話一出，只見那幾名保鏢互相對視了一眼。看那神情，似乎還是有些猶豫。
「先生，可是……」
只見站在前排的那名保鏢開口道。
可季先生急切著想要上樓，聽到他如此吞吞吐吐，心中難免更加不悅。
「沒什麼可是，就在這裡等我。」
「好的，先生。」
冬叔通過這個細節，心裡越發覺得這位季先生不簡單。明明自己還什麼都未曾說，他也不知究竟在樓上等待他的是什麼，竟能主動願意不帶保鏢上樓，此舉著實不簡單。
似乎是察覺到了冬叔看他的眼神，季先生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竟主動開口道。
「煩請您帶路。」
「季先生，您請。」
眼見電梯門已開，冬叔這才繼續微笑著伸出手，輕聲道。
二人在電梯間一路無言，季先生默默跟著前面引路的冬叔走到了孟老先生的房間前。
到了門口，在前方帶路的冬叔這才轉過身來，輕聲提醒道。
「季先生，孟老先生在裡面等您。」
「好，多謝。」
可不知為什麼，季先生似乎有些緊張，雙手也顯得有些局促，竟還將右手抬了上去，整了整領結，似乎想要掩蓋內心深處的不安。
待他暗暗調整后，這才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門。
「來了？」
不等他開口，只見廳內傳來一陣略顯蒼老卻依舊渾厚的聲音。
眼見身後的門被帶上，季先生的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可他惦記著心裡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斂起眼底伸出的情感，重新擠出笑容道。
「好久不見，孟叔……」
只見廳內那紅木椅上，坐著一位滿頭銀髮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在慢條斯理的啜著茶，見有人來，只是抬起眼來看了一眼，這才慢悠悠的將茶杯放置在桌面上。
「坐吧。」
「謝謝孟叔。」季先生坐下后，神情卻依舊有些不自然，卻還是順從道，「多年未見，您的身體依舊是這般硬朗……」
客套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孟老先生輕輕皺了皺眉，搖手示意他噤聲。見老先生如此舉動，季先生忙止了聲。
「這些虛話就不必再講了。」
只見孟老先生開口道。
季先生似乎有些尷尬，可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卻是無暇顧及這些了。可待他正欲開口時，卻見孟老先生接著說道。
「你品品，這茶很是不錯。」
「孟叔，我此行……」
「不急，先品品這茶，著實不錯。」
孟老先生全然不顧季先生那幾乎要明表於色的著急，只是依舊平靜的端著精緻的茶杯啜飲著。
季先生暗暗嘆了口氣，這才硬著頭皮舉起那尊精緻的茶杯，啜飲了一口。
眼見他飲后，孟老先生這才笑著抬起頭，說道：「聽聞你對茶道頗有研究，不知這茶如何？」
季先生知道如今急也沒用，只得附和著回復道。
「孟叔這般說我可實在擔當不起，我會的那只是皮毛，若是讓您這樣的行家看到，恐怕就要貽笑大方了。」
孟老先生聽完，面色依舊平靜，季先生實在無法探測他的內心情緒，卻又怕言多必失，只得賠著笑。
可他沒想到，孟老先生卻是輕輕放下酒杯后，問了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
「那這茶，依你品來，是什麼茶呢？」
「孟叔的茶自然是上好的茶，這茶色清透，飲來又是回味綿長，透著一股清新勁。應該是毛尖吧？」
季先生試探著說道。
實際上他的內心卻忐忑的緊，一則他確實對茶道並無造詣，二則這茶品來卻是真的苦澀，並無半點清新之感。
但他知道，孟老先生卻是酷愛口感清新的茶。孟楓昶還在世時，可是沒少為老爺子尋求最好的雨後龍井。
聽到他的回答，孟老先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倒是乖覺。」孟老先生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這指鹿為馬的本事倒是一點都未變。」
季先生聽完，只覺額頭上的汗幾乎都要滴落下來，忙順從說道。
「小侄自知才能甚淺，但小侄深知跟著孟叔您准沒錯，茶既如此，商場上亦是如此，小侄可是一直唯您馬首是瞻啊。」
孟老先生只是輕輕晃動茶杯里的茶水，一時間並未出聲，似是並未聽到他的話一般，面色依舊十分平靜。
「其實，這是苦丁茶。」孟老先生忽的出聲道，「幾乎人人皆知我酷愛雨後龍井，可其實，我最喜歡的茶卻是苦丁茶。」
眼見眼前的中年男子的額頭的汗滴止不住的滑落。孟老先生瞥了一眼，接著說道。
「畢竟，自己的喜好厭惡，表現得太過明顯，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命脈，你說是嗎？」
孟老先生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慢慢踱步到他的身旁。
「是，是，是。」
只見季先生的汗像水珠般，一滴接一滴的滑落在地。
「孟叔，求您放了我的女兒吧，季橙她是無辜的啊，她什麼都不知道……」
「聽你這話，倒像是我扣了你的女兒？」孟老先生聽完這話，不滿道。
「不不不，我沒有這意思孟叔！」季先生忙解釋道，「孟叔，我是說，多謝您救了季橙，我回去后必定唯您馬首是瞻。」
「哦？」孟老先生坐回沙發上，不緊不慢說道，「可我孟家如今卻是什麼也不缺。」
季先生聞言，臉色不禁有些煞白。
「孟叔，求您了，季橙她是我的獨女啊，我老來得女，實屬不易啊！只要她能安安全全，您讓我做什麼都行！」
「哦？是嗎？」
「真的孟叔！我對天發誓！」
……
夜色中，只見季先生扶著自己女兒下了樓梯，他在上車前回頭看了這棟金碧輝煌的酒店一眼，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此時，忽的起了風，裹挾著的涼意幾乎能入骨。季先生默默裹緊了保鏢遞來的外套，恨恨的看了一眼酒店，心中的泛濫起的涼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