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夜色迷離

寒夜深靜，車流漸少。

陸小北從市警局慢慢悠悠地走出來，沿著市警局的內部道路，走到大路上，就在內部道路的出口處等候經過的計程車。對實名舉報人的好奇與想象，還在他腦海里縈繞。

昏黃的街燈，從道路兩旁的景觀樹傾灑下，在路上投射出倒影。漆黑的瀝青路面，偶有幾片樹葉兒，隨著車輪轉動，貼著路面飄動。

等了幾分鐘，陸小北有些口渴，呡了幾下乾裂的嘴唇。嘴唇沾到口水，有些撕裂痛感。一輛奧迪由遠及近，順著路沿石，穩穩停在陸小北面前。陸小北注意到了有輛汽車在自己身邊停下，但並沒有仔細看。

汽車車窗的玻璃緩緩降下。

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傳來：「陸先生，你去哪裡？我帶上你。」

陸小北側身，彎腰、定睛一看，汽車裡的人原來是林晚夕。她的外套已經脫下，白色的毛衣更顯曼妙地身姿。

「不好吧？我自己打車。」陸小北打量林晚夕許久后回道。

「沒事。上車。就當我們給你賠禮了，今天確實讓你等久了。」

聽林晚夕都這樣說了，陸小北也沒有猶豫，打開副駕的車門，快速地鑽了進去。關上車門，陸小北的心裡樂開了花：「正愁剛剛沒有要到手機號碼，這不，上天待我還是不薄的，機會又來了。說什麼也要問個手機號碼。」陸小北就是這樣，對不喜歡的有些人有些事保持矜持，對特殊的人則是自來熟，完全放飛自我。

車裡乾淨整潔，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是陸小北喜歡的香味，林晚夕的包和呢子大衣被放在了後座。車裡的照明燈熄滅了，借著昏黃的街燈和車載儀器發出的微光，林晚夕在陸小北的眼裡有了女神的光暈。

「陸先生，去哪？」

「泰和家園。」

「泰國的泰，家和萬事興的和？」

「是的。」

「這麼巧！我也住在這個小區。你是一期還是二期？」

「一期一單元604。」

「好巧。我是603，就在你對門。」

「我們怎麼沒有碰見過呢？」

「我都是早出晚歸。好久都沒有正常上下班了。」

汽車的大燈自動向上抬起，車窗玻璃緩緩升起，車子向泰和家園駛去。

「陸先生，你多大了？本地人？」

「叫我小北就行。我27歲了，民江市人。你呢？」

「26，本地人。」

「你和你父母一起住？」

「自己住。一個人自由。」

汽車穿梭在高樓森林間，路向前、道旁的樹向後延伸，兩人一路閑聊，逐漸熟絡了。

隔著車窗玻璃，陸小北看著燈火通明的城市若有所思。他開了點車窗，風順著玻璃縫吹動發梢。

「你看汽車穿梭在燈光輝映的高樓，匆忙的生活間隙有沒有一種詩意的孤獨感。晚夕。」陸小北不自覺地、顯得有些親切地問。

「有。車流呼嘯而過，我們步履匆匆，那些曾被忽略掉的城市繁華和市井煙火，構成了我們的生活。」

「好有詩意的感悟。」

「我想起了一句歌詞，黑暗中萬家燈火，宛若星辰在閃爍。孤獨中，也有極致的美。關鍵是要善於發現美。」話匣子被打開，剎不住，林晚夕繼續說，「我還特別喜歡一句詞，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有才。晚夕，你是學什麼的？」說這話時，陸小北心想：「還真是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刑事偵查。」

「我還以為你學文學的呢。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怎麼會？我是刑警，警校畢業的，怎麼會學文學呢。不過，我喜歡文學，喜歡古詩詞的意境。平時，也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籍。」

「難怪。」

「難怪什麼？」

「腹有詩書氣自華。人不僅長得漂亮，還有才情。」

在暢快地聊天中，時間過得飛快，汽車進入地下車庫，在88號車位停穩。兩人共同進入電梯，在門口互道「晚安」，互留聯繫方式。林晚夕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刺激嗅覺，在陸小北的腦海鐫刻下美好記憶。見到林晚夕之前，陸小北對其他女人也會有好感，甚至有想象。這是男人的通病，遇見純凈的水，不管口渴與否，總想喝一口。但絕不如今天這般深刻。這個女人不僅是女人，更多的是他對愛情的詩意想象。就像「人生若是如初見」所表達的情緒，一切的美好定格在姣好的容貌和優雅的氣質。性格的複雜和生活的瑣碎，還未到達，他們就在不遠處隱蔽，急不可耐地等待熱情的消退。

今夜的城市，喝醉的探戈曲，像陸小北飄搖的心事一樣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