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又離環顧四周發現咖啡店並無多少科技元素包含在內，除了進門右側擺放著一架開咖啡自動售賣機之外，整個環境顯得自然氣息十足。機器並沒能取代人類的工作，場所內仍然可見服務員忙碌的身影。人類對自己的發明創造物仍然有選擇的權利，他們懂得如何讓生活與技術和諧相處。技術的本質說到底只是為了使人們對的生活更加的便利而已，無須過分誇大它的功效。但是凡事有利端就有弊端，沒有所謂完美無缺的存在。我們只有在享用它帶來的便利同時，把可能的損失降到最小。人類沒有必要對新事物生出如臨大敵的惶恐，而是應該懷著真誠友好的心態坦然接受它們的幫助。畢竟人與機器相互協作共同進化，這是真正的未來趨勢所在。

秦又離正在滿懷希望的遨遊暢想著，突然玻璃門被哐當一聲的推開，秦又離從不安穩的舒適狀態中醒過身來。隨後只見葉竟帆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劈頭蓋臉的指責秦又離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就走了，絲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有你這麼對待女孩子的嗎。」此刻葉竟帆的雙眼彷彿隔著副厚厚的放大鏡，秦又離的一點小過錯已經被放大了無數倍。要是出現了任何膽敢反抗的跡象，難保不會被拉到烈日下接受審判。

這時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都向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想必這幾句嘈雜的噪音已經盡數落入了他們的耳中。喜歡多管閑事的人看這對峙的架勢，恐怕還會誤以為這是場熱鬧的分手大戲。心中躊躇著再添一杯的時間是否充裕，以便慢慢觀賞這出鬧劇如何收場呢。

秦又離只好連忙起身硬著頭皮接下這一措手不及的悶棍，虛與委蛇的辯解道：「我只是來提前佔個座而已，沒別的意思，你消消氣我答應你就是了。」說著把對桌的藤椅輕便的往後一拉，善意的引導著正在氣頭上的葉竟帆坐下。

每當秦又離面對這種無關痛癢卻又於己不利的局勢的時候都會選擇妥協，留待日後再慢慢計較。而日後見面的基本回復就是：真的有這回事嗎？我怎麼全無印象啊。其實不是他記性不好，而是這件事沒有回憶的必要，一個人想要過的舒適就得學會健忘。因為口頭承諾並不是契約精神的真正體現，更何況是在不平等條件下說的不平等承諾。環境改變的時候人當然也要跟著改變，否則哪來如此多的事出有因的違背。

也許是被秦又離話語里的誠意所打動，也許是察覺到了別人飄忽躲閃的詫異目光，也許是不好錯過已經找好了的下台台階。葉竟帆用一種不易察覺又不失體面的手法調整藤椅，然後目光不偏不倚的緩緩坐下。坐下后的葉竟帆表現的截然不同，不僅大氣平穩了許多，臉色也顯而易見的開朗了不少。這讓秦又離不由得聯想到了好吃懶做的豬，它們每天心情陽光燦爛的原因是否也如同這般大同小異。秦又離暗中竊笑的失態眼神並沒有逃出y的法眼，不過她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

她開始連珠炮似的追問道：「你怎麼這麼好說話了，難不成你害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還是你不懂得拒絕別人啊。」秦又離聞言胸腔中差點沒憋出內傷，連忙伸手捊著胸口讓丹田裡湧出的鬱熱氣息迴流到自己體內。

秦又離此刻真想反問葉竟帆一句：不是你把我逼上梁山的嗎，現在又來反咬我一口，你這樣和過河拆橋的小人有什麼區別。不過秦又離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知道想讓一個人平靜下來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對方多說。

所以秦又離只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眨眨眼一臉似懂非懂的樣子。

說實話他的確有點懼怕葉竟帆，但更多的是基於一種愛意的成分。結果卻反而因此束縛了手腳，給人一種行為有點不合大體的感覺。至於說秦又離不會拒絕別人純粹是無稽之談，試想如果秦又離不會拒絕的話，那麼憑藉秦又離的優異條件應該早就有女朋友了，而不是在這不熟悉的地方和不熟悉的人談論著不熟悉的男女之事。只是拒絕別人也是一種藝術，因為成年人之間一般人是不會隨意開口請求別人的，所以就要努力尋找婉轉的措辭，以免不小心傷害到別人。但是一般而言秦又離都不會主動拒絕別人，因為他通常都不會給別人開口要求的機會。他猶如全身倒插著鋒利硬刺的刺蝟，努力和周圍世界保持著一個貼身的距離。但凡事都有例外，這種距離的平衡到了葉竟帆身上卻通通都不管用了。葉竟帆彷彿天生有種融化別人的能力，正是在這種奇妙能力的催化作用下，秦又離不得已乖乖的收起了尖刺。

葉竟帆眼看剛拋出去的問題石沉大海，不過她倒並不想再說一遍。追問的目的只是為了抵消秦又離的抗拒的反感而已，重複糾纏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氣氛經過短暫的冷場之後，客人們也早已收回目光，投入到自己生活的軌道。開始自顧自的研究起事情來，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事只是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我們時常希望別人能夠關心理解自己，卻不曾想到彼此只是同一輛列車上的顧客，能有幸見過相的風景就已經實屬榮幸了。

趁著各自活動的喘息間隙，秦又離連忙開始轉變話題，他低頭假意滑動著桌上的感應屏，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這款拿鐵味道怎麼樣。」說著一本正經的看起來了拿鐵咖啡的詳細介紹。

葉竟帆心裡覺得古怪的難言，不是你說這家咖啡廳口味好的嗎？怎麼還堂而皇之的看起了簡介，倒像個不懂咖啡的門外漢。於是她試探性的問道：「你問我這個嗎，你請客我就回答你。」說著正了正身子，居高臨下的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秦又離眼見紙糊的謊言就要被戳穿，窘的像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老鼠，下一秒恐怕就要任人宰割了。但危急時刻他也沒有忘記自救掙扎，急中生智的他頭腦里冒出了條以利誘導的妙計。於是他故作威嚴的大義凜然說道：「咖啡自然我請，不過疑惑還得你來解答才行。」

他不曾想到劇烈的情緒反差已經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偽裝，不過礙於別人請客的面子，葉竟帆也的確不太好叫他為難。只不過她在心眼裡打下了秦又離是個有趣的人的烙印，這也算是意外的進展了。葉竟帆的話語本要脫口，但是話到嘴邊卻不覺變了味道：「拿鐵咖啡是典型的奶多咖啡少，我看最適合名不副實的「小二」你了。如果在咖啡表面拉上個小綿羊的拉花，絕對更符合你的內在審美情趣，怎麼樣，要不要試一下。」秦又離感覺自己再三的被葉竟帆羞辱，面子上很掛不住。不過秦又離並沒忘記孔夫子：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訓誡。這句話奇迹般的充當了出氣筒的作用，讓他瞬間感覺好過了不少。他重新抖擻身子振作起精神，言不由衷的說道：「我覺得拿鐵咖啡挺適合我的，最近功課比較多，需要牛奶補補身體。對了，你還沒說自己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呢。」葉竟帆眼看這一石不但沒有激起翻滾的浪花，還無意中激起了秦又離的鬥志，心中不免覺得無趣。但是當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的時候，臉色又容光煥發起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秦又離不覺暗嘆女人內心的複雜多變，這種隨心所欲切換情緒的特殊技能，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葉竟帆舒適慵懶的說道：「我喜歡貴族摩卡咖啡，我想大多數女孩子也都喜歡這款吧。」說完放下身段的操作起感應屏來，像是上面有東西吸引住了她的眼球。但明眼人不難看出，她早已陶醉在探索虛榮心的世界中去了。

從葉竟帆的言外之意不難聽出，女孩子對摩卡咖啡的熱愛程度，就如同女孩子喜歡名牌包、高檔化妝品一樣。

可是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以為自己與眾不同，這不是很矛盾嗎。他們或許都追求特立獨行，然而卻無奈被潮流裹挾，置身於時代的洪流中而不自知。他們成為了集體中的大多數，而集體的首要任務是為了少數人而存在的。因為只有少數人的集體才能會學會沉默，而沉默有時候比說話更有力量。

聽完葉竟帆簡短有力的陳述之後，秦又離滿心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也有樣學樣的操作起了感應屏，在確認了沒有別的遺漏之後，按下了支付的指紋密碼。在靜等著工作人員端上咖啡的這段時間裡，他開始百無聊賴的瀏覽起別的頁面來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