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說服

校場位於青木寨西南角，佔地不大，但是該有的配置一應俱全，中間一個方形木台，東西方向陳列著武器架子，上面放置了刀劍等物，東南角空出一地，放有石鎖，顯然是平日供寨民打熬筋骨之用。

而在校場北面則擺著兩把圈椅，張昭與劉青雲分坐其上，鄖縣縣衙眾人與青木寨的寨民站立在兩人身後，看起來涇渭分明。

中間方台上楊鋒與劉一山早已交手，楊鋒用槍，劉一山使刀，兩人你來我往，戰局已然成了膠著之態。

「想不到這個劉一山刀法如此犀利！」張昭見到場上楊鋒一個蒼龍擺尾勢堪堪將劉一山的鬼頭大刀格擋開來不由暗暗心驚。

他可是深知楊鋒習的是正宗的楊家槍法，待有所成就后又涉獵沙家槍法等其他槍法，廣集眾長，自成一派。

「張秀才手下可謂是卧虎藏龍呀！」劉青雲不動聲色的收回看向場中的目光，轉頭看向張昭笑道。

「貴公子也是武藝超群，讓人讚嘆不已。」張昭笑道。

「不過是有一股蠻力罷了！」劉青雲擺手謙遜道，可實際上他心裡難掩驚詫，他是深知劉一山打小天生神力，與人交手往往一力降十會，不想如今竟然不能勝過這個楊鋒。

「勝了......」

劉青雲聞得喧嘩連忙收斂思緒，看向場中，只見場中勝負已分，楊鋒收槍在手而劉一山的鬼頭大刀則跌落在台上。

「父親，我輸了。」劉一山下得台來，悻悻說道。

「現在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劉青雲瞧了劉一山一眼，嚴肅道「張秀才前來拜訪，你出言不遜，與之邀戰，如今輸了，還不向張秀才道歉。」

「我輸了自然會認。」劉一山聞言按捺下心中的失落，向張昭恭敬的抱拳致歉。

「劉一山雖然性子急躁了些，但是不失真性情，是個可交之人。」張昭暗想道，隨即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你的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令人讚歎，而且你我年紀相仿，日後可多交往。」

劉一山聞言心中的鬱悶之氣消散不少，微笑道「你這人不錯，只是可惜不通武藝。」

「那你就錯了，阿昭箭術通神。」一旁的楊鋒聞言插話道。

「果真如此嗎？」劉一山眼中精光一閃，看著張昭道「能否讓我見識一番。」

「原來張秀才文武雙全呀！」劉青雲心中訝異，聞言笑道「我也想見識一番了。」

張昭聞言暗想道「楊鋒勝了一場已經先聲奪人，如今我也需再露一手，徹底震懾他們，之後才好掌握商談的主動權。」

「那我就獻醜了。」張昭想到此處，便不再謙讓，果斷應承道。

隨即張昭便來到校場東邊的武器架，打量一番，選好一把小稍弓，從箭囊中取出利箭。

眾人只見張昭張弓搭箭，四平架勢立定，下頜垂直，身子端正，神態從容閑暇，眼睛並不看弓，只看前方。

他忽然笑容一斂，細細的劍眉一動，前手如推泰山，後手如捋虎尾，兩手同時用力，將弓拉如滿月，只聽弓弦一響，那箭已經嗖地飛出，迅猛異常，正中靶心。

張昭依此三次施為，靶子中心射中三箭，簇集一處，緊緊相靠。

「好！」

場中先是一靜，只聞箭尾的震顫之聲，隨著眾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場中之人相繼大聲喝彩，對於張昭神乎其神的箭術嘆服不已。

「是我有眼不識真英雄，

張秀才，我自愧不如。」劉一山向來自傲，如今見了張昭的箭術，不由佩服不已，上前幾步笑道。

「山兒所言極是！」劉青雲很快收斂心中的震驚，看向張昭的神色也愈發鄭重，隨即笑道「張秀才的實力我們已經知道了，若有事相商請移步聚義堂。」

「好」張昭微笑頷首應道。

隨即眾人離開校場，沿著青石甬道前往青木寨中央的聚義堂。

......

聚義堂內，劉青雲端坐虎皮交椅上，看著坐在下首的張昭道「張秀才親身前來，不僅僅是要化解之前我們兩方狩獵隊的糾紛吧！」

「糾紛自然是需要化解的，但是今日我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請劉寨主出面會盟鄖縣周圍諸多山寨。」張昭徐徐說道。

「此話怎講？」劉青雲聞言一愣，實在是張昭的話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劉寨主可知青木寨已經危在旦夕了嗎？」張昭先聲奪人道。

「張秀才危言聳聽了。」劉青雲不以為意道「我青木寨的實力雖然不及鄖縣縣衙，但是寨民團結一致也是不懼任何挑戰的。」

「若是在平時，劉寨主此言不錯，但是如今形勢有變，不能以常理論之了。」張昭徐徐問道「劉寨主可還記得六年前的荊襄流民之亂嗎？」

劉青雲聞言臉色大變，嚴肅道「據我所知，青木寨周圍的確出現流民的蹤影，只是情況已經嚴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哎！」

張昭聞言嘆了口氣，徐徐說道「劉寨主有所不知，劉千斤（劉通）餘黨李鬍子（李原）偽稱太平王，已經連佔南漳、房、內鄉、渭南諸縣，流民附者百萬。」

「如今像青木寨這樣的寨子不僅要應對流民的衝擊，還要思考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大亂了。」張昭誠懇說道。

「果真如此嗎？」劉青雲聞言愕然的從虎皮交椅上站起，緊緊盯著張昭問道。

「我又何須欺騙寨主，這消息是從襄陽府的府衙傳來的，寨主不知此事，只是因為此事還沒傳開罷了！」

劉青雲聞言眼中精光閃爍，沉吟片刻后，徐徐說道「張秀才何以教我？」

「會盟」張昭肅然道「在鄖縣周圍山寨中青木寨實力最強，而劉寨主聲名在外，若由你發起，以抵禦動亂為由組建聯盟，則必然能使會盟成功。」

「那麼你的訴求了？」劉青雲看著張昭問道「你又想得到什麼？」

「若是聯盟能成，必然會是一股難得的武力，到時動亂一起，我想與劉寨主組成攻守同盟，相互支援。」張昭徐徐說道。

「攻守同盟自然可以，只是誰為主？誰為次？」劉青雲問道。

「自然是以鄖縣縣衙為主，山寨聯盟為輔。」張昭直截了當道。

「縣衙是官，我們是民，按理說應當按照張秀才的法子來，只是張秀才需知道，一直以來我們這些山寨都是遊離在官府的管轄之外的。」

劉青雲解釋道「這些山寨都是在六年前的動亂后建起，寨民以前都是流民，他們之所以背井離鄉還不是因為天災與朝廷賦役過重，使得他們活不下去。」

「我就直說吧！我們這些山寨是不信任官府的。」劉青雲肅然道。

「這個我明白。」張昭愈發誠懇道「但是如今時也勢也。你們這些山寨之所以能夠獨立縣衙之外，乃是因為鄖縣處萬山之間，縣衙只能勉強維持縣城運轉，無力向外，同時也是因為你們安分守己，自力更生，這才使得我們相安無事。」

劉青雲聞言微微頷首，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也就是在這偏狹之地才有可能，若是在明朝腹地，根本不可想象。

「張秀才既然明白，為何又想收服我們了？」劉青雲疑惑道。

「劉寨主當知，有六年前的例子在，如今李鬍子擅自稱王謀反，朝廷必然會派大軍征討的，到時像你們這樣的山寨該如何自處？」張昭意味深長道「在一派亂象之中，官軍會分辨你們是民還是賊嗎？」

劉青雲聞言臉色大變，連聲道「何至於此......」

「劉寨主，我知道你們對官府還是缺少信任，所以我們各退一步，山寨聯盟成立后，寨民還是由各個寨主率領，只是一旦大戰，你們需要聽從縣衙號令，不可違逆。」

「若如此，於我們山寨有何益處？」劉青雲問道。

「一則，在接下來的朝廷平亂中，鄖縣縣衙會為你們這些山寨擔保，你們是良民且不惜己身為國平亂，官軍自然不會侵犯你們。」張昭徐徐說道：

「二則，縣衙已經與【普濟堂】談妥了藥材皮革換糧食一事，山寨聯盟成立后也可加入，若我猜的不錯，如今你們寨子的糧食儲備也不多了吧！」

「三則，劉一山兄弟一身好武藝，若是能在接下來的平亂中立下功勞，日後的前途便有了。」

劉青雲聞言瞧了眼一臉激動的劉一山，隨即苦笑道「張秀才果真善於把握人心呀！」

「哎！」

「這也是因為鄖縣一縣之地，力量有限，必須聚集全部的力量方才能度過之後的動亂，不然何須我事事思量呀！」張昭徐徐說道。

「既如此，我青木寨會儘快向周圍山寨發出邀請，組建山寨聯盟。」劉青雲一旦下定決心便果斷開口。

「甚好！」張昭見狀撫掌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