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年後

天山腳下，一白衣公子，帶著四個隨從，走進山腳的一步茶館。

「小二，上茶。」

白衣公子容貌傾城，廣袖長袍，端的是霽月風光，才高八斗，小二心想，這是他長這麼大見過最好看的公子。

沒錯，這為白衣公子正是被洛老爺子抹去記憶的容諾。

「上茶。」一旁的藍衣男子不耐煩的推了把小二。

兩位青衣女子上前，掏出手帕，將桌子和凳子里裡外外擦了一遍，方才讓自家公子坐上去。

白衣男子笑著打趣，「這些年，還是小春和小秋最懂本公子。」

小二自知失態，連忙端上最好的茶。

「公子是路過還是出門遊玩？」小二攀談道。

「我們自揚州而來，途徑天山，正好遊玩一番。」白衣公子也不介意，直接開口道。

「公子，聽在下一句勸，現在天山不是以前的天山了，公子最好還是趕緊趕路吧。」小二連忙開口。

「何故？」白衣公子不解的道。

「公子有所不知，以前的天山，風景宜人，來往客人確實不少。可三年前，山裡突然來了個吃人心血的妖怪，每到月圓夜，山裡還會地動。好多人不信邪，最後都消失了。」

小二頓了頓，「不然公子以為我們的茶館為什麼叫一步茶館，因為此上天山，再不能前進一步。」

「什麼妖怪，這麼嚇人。」白衣公子反而來了興緻。

小二攤了攤手，「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了，就沒有人活著出來過。」

「那本公子還真的去見識見識。」白衣公子扇子一收，頓了頓說，「大家休息一下，等會咱們就上山。」

四個隨從相視一望，「公子，要不咱們去別處吧。」

「怎麼，當歸，你怕了。」白衣公子白了一眼藍衣男子。

「當歸才不怕。」藍衣男子抱著手臂，開口道。

「那就走，今天本公子倒是要看看這山裡住著的到底是人是鬼。」白衣公子說完，就抬腳往上山走去。

身後的四人連忙提著東西跟了上去。

爬了約莫兩個時辰，還在山腳下。小春和歸來在前面披荊斬棘，當歸背著容諾，小秋在一邊給容諾扇扇子。

「公子，這山都沒路了，你身嬌體貴，要不咱們回去吧。」小秋邊扇邊勸道。

容諾鐵了心要上山，怎麼會是個勸得住的人。

上山的路太久沒人走，全得靠自己摸索。

一直到傍晚，幾人才來到半山腰。

幾人找了個山洞，準備過夜。

小春和小秋正是春華秋實，二人從包袱里拿出容諾的薄被，墊在枯草上，服侍容諾休息。

其餘四人，兩人守在洞口，兩人守在洞外。

半夜，忽得地動山搖，山頂之上傳來咆哮聲。

幾人連忙抱起容諾，逃離山洞。

容諾看著震動的山石，扇子一開，慢悠悠的說，「果然有山精妖怪，走咱們連夜上山。」

今晚是十五，月亮孤零零的待在空中。

借著月色，幾人走的倒還算快。

一直到卯時三刻，咆哮聲才停止。

過了半山腰，沿途水樹銀花，風景秀麗。

容諾忍不住稱讚，直說堅持上山果然沒錯。

其餘幾人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家公子。

過了半腰亭，一條青石板路直通山頂，可見是有人特地修的。

容諾從當歸背上下來，一步步往前走。

走了半日，便聽得上頭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練劍。

「不對，父王教的不是這樣的。」

「我練的是阿姐教的。」

「好吧，那我也練姐姐教的。」

容諾走上前，行了一禮，「兩位小公子，我們是上山遊玩的遊人，想向二位討杯水喝。」

兩個少年轉頭，先是一愣，隨後道，「隨我們來吧。」

容諾跟著兩人走了一會，來到一座大宅子跟前。

李府。

一位夫人迎了出來，「湛兒，小楓.....」

看到幾人，這位夫人明顯一愣，頓了會才道，「這幾位是。」

「娘親，這幾位是上來遊玩的。」李湛連忙開口道。

「這樣呀，幾位可有吃過午飯，若是不嫌棄，可到寒舍一坐。」裕王妃細聲道。

「榮幸之至。」容諾也沒有推辭，跟著裕王妃進了屋。

屋裡的擺設不算豪華，倒是典雅，一花一草自成風景。

容諾點了點頭，問道，「家中就夫人和二位公子嗎？」

裕王妃笑著道，「夫君去山上打獵去了，待會就回來。」

「夫人是京城口音，難道夫人來自京城。」容諾隨後道。

裕王妃微愣，連忙擺手，「我和夫君來自京郊的村落，嫁與夫君后，遊山玩水，見這風景不錯，便定居在這。」

「這風景不錯，若夫人不介意，容某想借住一段時間。」

「這...這自然是好的。就是山間粗茶淡飯，公子恐吃不慣。」

裕王妃連忙招呼湛兒，「湛兒，小楓，給容公子收拾收拾，容公子會在咱們家住幾天。」

湛兒和小楓倒是沒有想到容諾會住下來，但裕王妃安排，也不敢違背。

「你們家就你們兩個？」容諾看著忙碌的少年，忽然開口道。

「才不是呢，我們還有個姐姐。」李湛反駁道。

小楓看了眼湛兒，湛兒也意識到自己失言。

容諾沒再出聲，李湛也沒多想，又繼續忙手裡的事。

「那你姐姐呢？」容諾停了會，突然問。

「我姐姐在....」湛兒脫口就要回答，忽然想到什麼又生生停住，改口道，「山裡，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容諾又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說。

午膳時，裕王從外面趕回來，一進門，裕王妃給了裕王一個眼神，裕王到口的話停在了嘴邊。

容諾聽到動靜，帶著人從房裡走了出來。

裕王妃連忙道，「夫君，這是上山遊玩的容公子，容公子想在咱們家借住幾晚，我已經同意了。」

裕王點了點頭，「你做決定就好。」

容諾遂行禮道，「叨擾了，李老爺。」

「不必這麼客套，相逢就是有緣，喚我李叔就好。」裕王一揮手。

一頓飯吃下來，容諾把家門報了個遍。

他祖籍揚州，世代經商，家中父母早逝，幸得家中僕人養大，此次出遊一方面是為了置辦產業，一方面出來散散心。

一連過了幾日，白天，容諾就帶著幾個人在山裡四處遊玩，晚上，回到李府休息。

這幾天，那咆哮聲沒有再出現。

當晚，三更時分，忽的水聲陣陣，山搖地動。

當歸歸來幾人連忙帶著容諾到房子外。

裕王妃見容諾出來，連忙解釋道，「這裡地勢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

容諾點了點頭，沒有說其他的。

第二日，容諾就跟李家人辭行，裕王夫婦也沒有攔著，只說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玩。

容諾走後，帶著幾人繼續往上走。

再往上有一道瀑布，瀑布的水直通崖底。

這周圍都是高山，這個崖底，是一個天然的山谷，四面群山環繞，最是適合關人。

容諾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他要找的人就在這底下。

容諾上前，從崖上徑直跳了下去。

「公子。」

當歸歸來四人嚇得連忙跟著跳了下去。

下面是泉水，當歸抱住容諾幾個轉身落在崖底。

旁邊是深不可見底的泉水，一條小路，通向一個院落，門上落了鎖。

五人站在門前的那一刻，一道凌厲的掌風直襲幾人。

五人不敵，直接被掀翻在地。

一個水藍色身影出現在幾人面前，眸色是血紅色，唇紅齒白，正是他日夜思念的樣子。

容諾眼裡漸漸有水光涌動，他實在等的太久了。

「沒有人告訴你們，擅入者死嗎？」李重華看著幾人，冷聲道。

容諾抹了把眼角的淚，是他熟悉的模樣。

四人見李重華走向容諾，連忙起身攔住她。

只是實力懸殊，沒一會就被打倒在地，藍色的繡花鞋慢慢走向容諾。

容諾看見那人伸出手慢慢掐住自己的脖子。

「殿下，那是容殿下呀。」春華秋實連忙拉開腰間的響箭，兩朵煙花在空中綻放。

李重華看著天上的煙花，眸色忽的恢復正常。

低頭看見掐在容諾脖子上的手，宛若被燙傷一般，連忙縮開。

「阿諾。」李重華看著自己的手低呼了一聲。

容諾瘋一般撲了過去，抱住心上人，「華兒，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快撐不住了。」

李重華抱著容諾，淚如雨下，「阿諾，我只能短暫清醒，你乖乖跟他們回去，等我來找你好不好，我一定會來找你的。我一定會的。」

「那你什麼時候才來找我。」容諾頭埋在心上人頸間，哭訴道。

「很快的，很快的。」李重華從袖子里掏出一顆藥丸，餵給容諾，「乖，吃下去，今天這樣太危險了。聽話，好不好。」

容諾拒絕，卻被李重華掐著嘴巴餵了進去。

裕王趕到時，就看到已經走了的容諾躺在自己女兒懷中，脖子上的五個指印觸目驚心。

裕王接過容諾，就見女兒神情冰冷的看著地上的四人，「自己回暗房領罰。」

門緩緩關上，裕王抱著容諾飛上崖頂。

半年後，裕王接到春華來信，信上說容諾戀愛了。

裕王連忙下了崖底。

李重華正坐在瀑布便，獃獃的看著。

自從半年前，差點誤殺容諾后，女兒就成了這樣，安安靜靜的，不論任何人來，都不動手。

自己偶爾會待妻子兒子下來陪陪她。

只是她的狀態就停在了那，不見好，也不見更壞。

或許是到了交給女婿的時候了。

裕王這樣想著，坐在女兒面前。

「華兒，容諾要成親了，你得快點好了。」

.......

裕王坐在李重華面前，重複的說著這一句話，李重華依舊沒有反應。

太陽已經落下，裕王站了起來，足尖一點離開。

若他此時在，就會看到，原先什麼反應都沒有的人不斷的重複一句話，「他要成親了。」

第二日，李重華消失了。

裕王看著空空如也的小院，露出了這幾年最開心的笑。

容家是揚州有名的富商，半年前，容家少爺回家，各家紛紛宴請。

今天王家，明天李家，後天賞花宴。

容諾每天過的特別充實。

這天，容諾辭了黃家，沒走幾步，就見一妙齡女子朝他走了過來。

那女子扯著他的衣襟說，「我在等你。」

容諾不解，那女子繼續說，「有人讓我來保護你。」

「你很厲害嗎？」容諾看著眼前的姑娘，顯然沒有當回事。

那女子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一掌劈開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容諾心想，有個武功高強的人在家裡也不錯，而且這姑娘獃頭獃腦的，一看就不像有壞心思的人。

他問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想了半天告訴他，她叫華兒。

容諾將人帶回去，教給管家。

沒一會，管家就來訴苦了，「少爺，你帶回來的那姑娘是不是聾的，老奴怎麼說，她都不答應。」

容諾沒法，只的將人調來書房。

在他面前，倒是算聽話，就是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過也無所謂，她打架厲害就行，不需要太聰明。

慢慢的，容諾發現，這姑娘特別粘他，一雙眼睛就更長在他身上一樣。

他畫畫，她就在一邊看著。

他練功，她也在一邊看著。

他吃飯，她跟他一起吃飯。

怪就怪吧，反正他身邊的奇怪事，還少嗎？

晚上，容諾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床頭坐了一個人。

「華兒，你怎麼坐在這？」容諾開口道。

「守著你。」李重華一字一句的說。

容諾挑眉，「我就這麼重要？」

那人點頭，答，「阿諾很重要，阿諾比華兒重要，阿諾最重要。」

容諾心口一滯，將人拉入懷中，真是中了這丫頭的毒了。

「好了，睡覺。」這一覺，容諾睡得格外的沉。

第二天，容諾看著自己懷裡毛茸茸的腦袋，不自覺笑出了聲。

「李小姐，你不能進，我們少爺還未起身。」門口傳來小廝的聲音。

「本小姐管他起沒起，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昨日帶回來一個女人，我不要面子的。」女子說著一把推開了容諾的房門。

正好瞧見窩在容諾懷裡的李重華。

那女子瘋一般撲向李重華，嘴裡罵罵咧咧道，「本小姐打死你這個賤人。」

容諾連忙護住李重華，臉上的怒意清晰可見，家丁們見狀連忙將人託了出去。容家的家丁，只要他們不想，就是天王老子也闖不進來。

「所有人，去管家那領罰。」容諾怒氣未消。

一低頭，容諾就瞧見那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一時玩心起，勾了勾對方的鼻樑，「小丫頭，為了你，爺可是少了個媳婦。」

李重華懵懂的看著容諾，「她不好，她沒有我好。」

容諾俯身，靠近李重華，看著他，斂了笑容，問，「你好些，那你嫁給爺？」

李重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容諾猛的將人抱住，眼裡蓄滿了淚水，「說好了，不準後悔。」

三天後，兩人成了親，成親當日，新娘的父母兄弟趕到，一場婚禮熱熱鬧鬧。

賓客散盡，容諾回到婚房，李重華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

蓋頭落下，新娘笑靨如花。

「阿諾，我回來了。」

容諾將人緊緊的摟入懷中，他的心上人終於回來了。

真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