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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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姑娘來了。」都吉正在指揮馬幫的兄弟們清理貨物,旁邊閑著的文耀看到阿蘭手裡捧著一件衣服走了過來,熱情地打著招呼。
阿蘭走到文耀面前笑著說:「和少爺,天都這麼黑了,你怎麼還讓他們幹活呢?」
「你這是在心疼誰呢?」文耀哈哈笑著說,同時看了一眼都吉。
都吉走過來,看著阿蘭說:「馬上就好了。」
阿蘭低頭不語,都吉問:「你手裡拿的什麼?」阿蘭抬頭深情地看了一眼都吉,把手中的衣服一邊遞給都吉一邊說:「這是我為你做的,我沒有錢買好料子,做不起藏袍,給你做了一件單衣。」都吉接過單衣,猛地抱起阿蘭,在原地順時針轉了三圈。旁邊的文耀樂呵呵的為他們鼓掌助樂。
都吉把阿蘭放下,用右手把衣服捂在胸口。阿蘭害羞著離開了他們。都吉看著她的背影喊道:「今晚要請兄弟們到歸來客棧喝酒,犒勞大家,和千總也會去。事情結束后我去找你,咱們老地方見。」
歸來客棧上下兩層,後院側牆直通一個小院,裡面住著各地來的妓女。都吉和文耀讓馬幫的兄弟們先去歸來客棧二樓,各自找位子坐下喝青稞酒。十幾個馬幫兄弟隨便收拾了一下去了歸來客棧。兩人繞道客棧對面,去看蘭金銀。
「小蘭,生意可好?」文耀走到正在烤饃饃的蘭金銀對面。
蘭金銀抬頭看到都吉,激動地說:「都吉大哥回來了。」
文耀嗔著強調說:「怎麼沒看到我嗎?真是沒良心的,我一年不知吃了你多少粑粑。」
蘭金銀側臉笑著說:「和小少爺,我也沒少送給你吃呀。」
都吉打斷他們的對話說:「還有多少饃饃?送歸來客棧二十個,那幫兄弟最喜歡吃你家的饃饃。」
「好吧,我讓他們現在就送過去。」蘭金銀朝裡面的夥計叫了一聲「送二十個饃饃到歸來客棧。」
都吉拍了一下蘭金銀,說了一聲「謝謝。」蘭金銀隨口說:「說謝就客氣了,都吉大哥,我們家這幾年不是你幫襯,早就在這裡混不下去了。」
都吉默笑了一下,對文耀說:「改天小蘭不忙我們再找他,走吧,去歸來客棧吧?」文耀拍了一下小蘭的肩膀說「我們先過去了。」
蘭金銀「嗯」了一聲。兩人剛走兩步,都吉猛地轉過身走到蘭金銀的面前問:「小蘭,你們回回人跟這裡的洋教有什麼聯繫嗎?」蘭金銀驚愕了一下,看著表情嚴肅的都吉說:「沒有聯繫啊,我們信的是伊斯蘭教,他們信的是聖母瑪利亞。」
「但你們好像有很多相似之處,我看出來了。」都吉疑惑的看著蘭金銀。
「我們每日五禮,所念的是《古蘭經》,所拜的是聖行和主命。他們好像讀的是《聖經》,拜的是聖母瑪利亞。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爹從不讓我跟洋教人來往,這也是聽別人說的。怎麼了?都吉大哥。」蘭金銀放下手中的活,奇怪地看著都吉。
都吉笑笑,擺了一下手說:「沒事,我隨便問問。」拉著文耀走了。
飯場很熱鬧,大家喝著青稞酒。唱歌的、跳舞的都有。此時,和千總走上樓來,看著大家如此興高采烈,便悄聲坐在旁邊含笑地看著這群經常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的馬幫兄弟。今天他要來,所有的兄弟都非常感動,覺得和千總為人親和。一個千總能與他們這些走馬幫的人一起喝酒,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古道上,可是絕無僅有的。
一時,大家都看到了和千總,每人端起滿滿一碗青稞酒。和千總站在桌子前,端起一碗酒說:「兄弟們辛苦了,我和定邦能有今日,全靠兄弟們抬愛,願意跟我交朋友。在此,我敬大家一碗酒。」和千總毫不猶豫的一口乾了一大碗酒。都吉和文耀也幹了手中的酒,其它馬幫的兄弟都叫著『好』字喝下手中的酒。和千總深情地看著剛剛喝下酒的兄弟們,眼含淚水地說:「我和大家一樣,都是阿墩子土生土長的康巴漢子。以後不管遇到什麼變故,我都會和大家一起保護這片土地,保護我們的親人和孩子。清政府已經跟洋人簽下了好幾個條約,我是個粗人,不知道裡面的條條道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洋人在我們這裡越來越猖狂了,政府對我們的盤剝一絲沒有減少。讓大家走馬幫,就是為了集合我們的力量,通過這條茶馬古道掙錢,這些錢大多交給了政府。寺廟和我們這些千總們就不用在向老百姓收取一分一厘。所以,我們走馬幫,就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妻兒老小,讓他們過上好生活,你們才是這裡真正的英雄。」說完這些話,和千總自己抱著酒罈又倒了滿滿一碗酒,對著兄弟們說:「我再敬大家一碗酒。」
和千總走了以後,文耀和都吉也離開了,馬幫兄弟們也喝得有些醉了。他們走向樓下,來到住著妓女的小院子里,挑選著自己中意的女人。那一晚,他們似乎要把一年的委屈、痛苦、思念、艱辛通過一次次的顛鸞倒鳳、翻雲覆雨統統發泄出來。這一夜,整個阿墩子如同地震一般,搖搖晃晃。
都吉和文耀分手后,去自己的房間拿了東西去趙家院子後面的小山前等阿蘭。殘月西垂,文耀拿起馬頭琴拉了起來。嘶嘶啦啦的琴聲和悠揚的曲調撩撥著所有人的情感。喜悅、悲傷、痛苦、幽怨排山倒海般的在都吉的心中翻騰。他與阿蘭相愛多年,由於身份地位,使他們相愛容易在一起難。
「我最喜歡聽你拉的琴聲。」琴聲聞人聲戛然而止。
兩人相擁一起,躺在厚厚的樹葉層中,樹葉發出沙沙聲。
這一夜,太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