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飛車

「氣象台發布的最新消息，6日夜間到明天白天我市以中雨為主，局部地區將有大到暴雨。對於天文愛好者來說，陰雨天氣將會導致錯過織女座流星雨的最佳觀測時間……」

陳萍頭枕雙手深吸了一口氣，將駕駛座輕輕的往後移了移。今晚，雲海禁毒大隊得知有一批近千克的毒品將在龍山港上岸，總局制定了圍捕計劃，安排陳萍所在的龍山支隊嚴防港口的各處路口，協助禁毒大隊的活動。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晚上。

「也不知道港口那邊的行動是否順利？」念想剛過，忽地一輛飛車如同魅影一般極速地賓士著，接著另一輛吉普車緊追其後飛馳而來。

路口已然紅燈，兩車視而不見，疾馳而過。湊著路燈，陳萍一眼認出那輛牧馬人吉普車是犯罪嫌疑人梁凡的座駕。手上連忙拿起對講，一邊彙報，一邊啟動車輛，追逐過去。

陳萍駕駛的警車是剛服役不久的領克03，車子動力還行，從外形方面來看的話，這款車型給人的感覺比較的具有衝擊感。車頭引擎蓋上的警察兩字充滿了威嚴。大燈的造型十分的犀利大氣，豎型的設計也充滿了辨識度。

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動力的確沒辦法和牧馬人相比。

牧馬人一次次地利用自己出色的動力將陳萍的警車甩開，在直行的道路上想要超越對手，要麼有著非凡的駕駛能力，要麼只能等待時機。

拐過了一個幅度不大的彎角，前方又是一段平緩的上坡。轉過上坡路，便是通往市區的梅庄高架橋。此時高速賓士著的吉普車已逐漸追近了最前方的轎跑，吉普車司機果斷地將車拉了個大斜線，直接飆到了快車道，加了腳油門就向前車超去……

前方車輛後排坐著的是一名身材肥碩的中年男人。

透過後視鏡，他很快發現了後方閃耀這藍紅色警燈的警車以及即將追上來的吉普車。

「怎麼回事？」

副駕花格衫的黃毛青年探頭看了一眼，緊張回道：「老大，警察跟上來了，還有梁杭……」

中年男人罵了一聲：「好個梁杭，這他娘的都不死……」

他知道，不用多問，不用探查，吉普車內的司機必然是自己的死對頭梁杭。

怪不得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即便是東西已經在自己手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原來今晚那批貨是梁杭重金從南美運抵雲海，消息則是中年男人放出去的，為的是趁火打劫。中年男人顧斌是雲海市地下毒品市場的龍頭，梁杭則是最近兩年突然興起新勢力，兩邊常有摩擦。這次顧斌本意乘著梁杭於警方周旋之際，帶人抄了梁杭的倉庫，接著設下埋伏，自等梁杭自投羅網。

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顧斌如願以償不得教訓了梁杭，又命人將梁杭綁了個結實，丟在倉庫的角落，接著一把火點燃了倉庫，來一個毀屍滅跡，帶著人瀟洒離去。

當他離開時，忽而瞥見梁杭的表情，那種愜意輕鬆的嘴角淺笑，實在令他很不舒服。

也正因為這樣，顧斌選擇儘快逃離現場，以免掉進甚麼莫名其妙的陷阱之內。

可沒想到，梁杭竟然這麼快追上來……而他的身後還跟著警車……

難道這小子有三頭六臂不成，難道他是警方的卧底，故意用貨釣自己上鉤？

男人撥通電話。

「小王，安排人去林古大道接應……」

掛斷電話，顧斌拍了拍司機的肩膀：「轉到林古大道方向……」

司機點點頭，猛轉方向盤，車子在高架上橫了過來，反向換道切入通往林古大道的高速道上。

梁杭車子跟在後面，不防對方突然變道，連忙換擋點剎，方向盤跟著快速轉了滿圈，以超過百公里的速度切入彎道，整輛車的橫向g值，已經很明顯把梁杭身體往著一側甩去。如果不是這輛牧馬人地盤厚重，抓地能力夠強，並且梁杭扣死了安全帶，身體早早的側移，恐怕在這一瞬間，梁杭就會這慣性被甩出去車窗外。

剛才這個彎道的變道，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鬆，甚至可以說驚險無比。如果梁杭再稍微手抖一下，整輛車將徹底的打滑失控，飛出高架橋。

冷汗凝珠，車輛已駛入林古大道方向的高架橋。

而同一時間，跟在後面的陳萍也以f1賽車手才能夠擁有的技術，一個漂亮的橫向漂移，長發在空中舞動，身子傾瀉，甩出數滴額頂的汗水，車輛以140度的弧線尾隨吉普車繞進了林古大道方向。

自信！這就是對於自己能力的絕對自信！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驚魂失魄的小心靈了。

三輛車在高速上飛馳追逐，引擎的聲音爆燃，響徹雲霄，剎車聲不斷，高速路上正上演著一場速度與激情。這種場景，也只有在電影中才能出現。

梁杭逐漸提速，很快趕上了前方男人所乘坐的車子。此時外環高速之上，車輛並不多，相對於白天那種川流不息的情況，此時更適合於車輛超高速的行進。

也多虧於此，才不至引起更多的驚慌。

一藍一黑兩輛高速飛馳著的車子以超過140公里的速度交替超越，而陳萍所駕駛的警車的車頭也已經緊緊貼上了前車地尾部，前後相距早已不足安全駕駛距離，陳萍知道，此時絕不能膽怯，不能減速，梁杭和前車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唯有趁此機會抓住他們，才能找到定罪的證據。

顧斌眼見梁杭的車子已經追上自己，連忙喝罵司機：「撞他，撞他。」

司機找準時機，方向盤轉動，懟著梁杭的車子便撞了過去。

梁杭眼看對方想要撞擊，輕點剎車，放緩速度，轎跑這一撞卻是撞了個空。

緊接著，梁杭又猛踩油門，從另一個方向超了過來。

為了不讓梁杭超車，轎跑開始連續變道。

高速路上，兩輛車子的發動機飆在極致的動力下瘋狂地向前賓士著，在超過150以上的速度的作用下，那混雜在胎噪巨大的而尖銳的音爆尤為刺耳。

陰雲密布，暴雨將至，兩道紅色的尾燈像傾瀉的霓虹般沿著黑黢黢的公路肆意流淌，而在兩車之後則是一輛閃著藍紅相間燈光的警車……

直道將盡，前方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轉彎。

前車司機不由自主的點了剎車，即便顧斌高罵一聲「麻的，轟油啊……」

這樣的彎道，不將速度將下來，誰也沒有把握過去，又不是大羅神仙，何必玩命呀。

可梁杭偏偏沒有點剎車，車子流暢而迅疾地飄上彎道，急速的飛馳，吉普的一側甚至都已經擦到了公路旁邊的護欄，而輪胎已經近乎飛離了地面。

此時的梁杭，他不是一個人，而更似被秋名山車神附體的靈魄。

車輛再一次並駕齊驅，而這一次，吉普車選擇主動撞擊轎跑。

「媽的，這小子瘋了……撞死他！」

看著後面那輛緊追不捨的警車，顧斌再一次氣急敗壞的罵出聲來。

「嘭」

撞擊，轎跑連忙減速，在加速。

兩車短時間內，碰撞了四五次，誰也沒有避讓。

一路火花四濺……

前車因為碰撞，而放緩了速度，墜在後面的警車總算跟了上來。

「嘭」的一聲，就在陳萍即將追上轎跑的時候，她選擇猛踩油門，嘗試性的撞擊了一下那輛黑色的轎跑。

前車明顯的顛簸了一下，而陳萍也被這一撞震的左右搖擺，死死抓緊了方向盤，車輛才沒有側滑。

陳萍選擇撞擊轎跑，並不是因為存有私心，而是她知道，此時唯有逼停其中一輛車，才能儘快結束這場追逐。

「媽的，加速呀！」

男人氣急敗壞罵罵咧咧，有些歇斯底里。此時此刻，他確信這是梁杭的陰謀，否則這輛該死的警車出現就無法解釋清楚。

於此同時，梁杭方向盤快速一轉，用車身撞擊轎跑。

司機極力的掌握方向，可是速度太快，車子被連續撞擊，失去了方向，原地打轉了三四圈，在司機的點剎和控制下，後輪在地上摩擦出一團濃煙，橡膠的味道刺鼻，漂移的聲音刺耳。

就在司機調整了方向，準備離開之時，梁杭的車子又一次撞了過來。

車燈晃眼，顧斌瞧著那急速使來的越野車，嚇得一身驚呼，本能的抬起手臂護住腦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嘭』

又是一次碰撞。

繼而是刺耳的剎車聲。

顧斌沒有感受到身體搖擺，偷眼看去，卻見那輛警車將梁杭駕駛的牧馬人撞開了數米遠，車門因猛烈的碰撞而塌陷了下去，旋即脫落，在地上飛快的旋轉不停。

陳萍的警車也沒有好到哪裡，車前蓋完全隆起，摺疊成不規則的形狀，而她的額頭因為撞擊到了方向盤砸出一團烏紫，血從傷口殷出，人也因此有些神志不清。

劇烈的慣性使得梁杭腦袋和車框撞擊了數次，待車子停下來時，腦袋已渾渾噩噩。朦朦朧朧間看到轎跑要逃，晃了晃腦袋，掛上檔位追逐而去。

原來男人見兩車兩敗俱傷，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連忙叫司機啟動車輛。

司機死裡逃生，用盡了一身本領，駕車逃竄。

「操，這小子嗑藥了？這麼瘋……」

顧斌摸著臉上劃破的傷，唾罵一句。他很氣憤，氣憤的喘不過來氣，不罵上幾句，難以平息他義憤填膺的心情。

他很是費解，那輛警車到底是甚麼來路，怎麼他們竟自相殘殺。難道梁杭不是卧底？

然而這一句剛罵完，還沒等他想個明白，梁杭的車子已經追了過來。

距離林古大道還有十多公里，在下高速之前，必須完成自己的布局。

梁杭緊咬牙關，這一次，無論是誰，也攔不住我！

前方是過江大橋，大橋前後總長度約有四公里左右，過了這座橋便是熱鬧繁華的市區。因為要照顧下方的工業區和水路，橋建的很高，於地面高度至少在十八米以上，是一座連接市區和環郊工業區的跨江特大型橋樑。

橋的坡度很大，轎跑因為撞擊的關係，動力系統有些受損，爬坡的速度明顯減慢許多。而梁杭駕駛的牧馬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兩輛車如同拖拉機一般，冒著濃煙，一路發出奇怪的聲音，往橋面攀去。而落在最後的是陳萍駕駛的警車。

警笛已經損壞，只有藍紅相間的燈光在閃耀不停。

吉普車內梁杭，鮮血沿著額頭滴露下來，掛在眉毛之上。失血過多，眼睛有些迷離，大橋上光芒刺眼的兩排路燈透過前窗照進眼中，晃的更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可是腳下，依舊死死踩住油門，車子呼嘯飛出，沖著前往的轎跑頂撞而去。

兩車越來越近，「嘭」的一聲，又撞在了一起。

「狗日的，想玩，老子陪你玩到底……」

眼見已經上了橋，下橋之後，便會有自己的人接應，顧斌的膽量瞬間高漲。

「給我撞，撞死他……」

兩車像極了鬥氣的孩子，你來我往，在橋面上相互碰撞。

有幾輛過路的夜車，瞧著這種情況，連忙掉了頭，加快油門逃離現場。

「嘭」

又是一聲悶雷似的爆響。

轎跑在連續的撞擊下，左前輪突然爆胎。車子難以掌控，以轉圈的狀態，划向橋邊。

『轟』

猛烈的撞擊，將大橋的第一層護欄撞了個粉碎，車頭只抵在大橋的鋼鐵圍欄之上。

「靠！」

男人罵了一聲，搖搖緩緩支起身子。

他需要下車，轎跑在這種狀態下，已經無法在繼續行駛了。留在車內，只能任人宰割。

當男人在兩名小弟的攙扶下，爬出車廂時，梁杭已經掉轉了車頭，沖著他疾馳而來。吉普車明亮的前燈，如同打開的地獄大門，死亡之光沖著他們招手，只在一息之間，男人等人的命運，將在這裡，劃上句號。

「嘭……呲……轟……」

一連串的聲音，驚得男人膽戰心驚。

細眼看去，卻見一旁的欄杆已被撞斷，那輛始終跟在後面的警車，前半頭已經懸空，後輪卡在欄杆之上，地盤頂在防水墩上，形成了蹺蹺板的模樣，搖搖欲墜。

原來，那千鈞一髮之際，陳萍總算趕上，用警車攔下了這致命的一撞。

梁杭微微一怔，待要退車再次衝擊，橋頭那邊隱隱傳來一陣警笛之聲。梁杭狠狠一拍方向盤，掉轉車輛，沖著男人所在沖了過去。

男人等人死裡逃生，癱在地上正要大口出氣，眼瞅著梁杭駕車而來，驚得連滾帶爬，逃向大橋護欄。

「警察，他媽的救我，我有重要情報……」

慌亂間，男人反而沖著警車內的陳萍喊叫。

陳萍被困在警車之內，氣囊完全彈開，將她困住無法動彈，車子搖搖晃晃，下方便是滾滾江水，若是從這裡掉下去，想活著生還，怕是痴心妄想。

耳聽男人喊叫，陳萍卻不敢動彈，此時車輛正處於平衡狀態，少有一絲動靜，都將破壞這種平衡。

額頭的汗珠滴落在手指上，陳萍的一顆心中終於跳到了嗓子眼。

耳邊傳來刺耳的撞擊聲，是梁杭駕車撞中了男人，護欄應聲折斷，男人飛落而下

「啊……」一聲驚恐，

接著便是「嘎吱……咔……」的一陣金屬響聲。

在撞擊的一瞬間，梁杭試圖踩下剎車，可剎車系統偏偏沒有任何反應，梁杭心中一驚，待要跳車卻是不及，車輛徑直貫穿而出，徑往河面跌落……

同一時間，因為撞擊打破警車的平衡，陳萍的瞳孔在一瞬間擴張、放大，來不及呼救，隨著警車一同跌落下去。

「咚」

巨大的水花濺起，江水在一瞬之間湧入車廂……

「轟」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照亮一整片夜空，雲塵之上，無數流星在蒼穹中織成雲熠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