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姐妹

如老大夫所言，江老太太果然在黃昏的時候醒了過來，江啟年高興不已，急忙往床邊湊過去。

江老太太卻看也不看江啟年，眼神只盯在江庭雪臉上，漸漸落下淚來。

江庭雪給江老太太擦淚，老太太握著她的手含淚說：

「雪兒，你長的真像你母親啊！」

江啟年便尷尬起來，低著頭往後退了兩步。

眼神在屋子裡掃了一圈，江老太太含著淚苦笑：

「說了不必接我回來，你們怎麼就是不聽呢？」

屋子是新翻修的，可主要的家居擺設都是江啟年按照江老太太曾經住過的樣子安排的。

江庭雪接了何嬤嬤遞過來的溫水給江老太太餵了幾口，又握著老太太的手輕聲說：

「祖母，母親臨去的時候還在叮囑我，希望我能有機會替她孝敬您，您就當是可憐我這個沒了娘的孩子，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好嗎？」

聽江庭雪說起姚夫人，江老太太愈發悲傷，但總算不再說不願意留在江府養病的事情了。

李辰彥這才上前給江老太太行禮，老太太聽江庭雪簡單說了李辰彥陪著去君山的事情，就又是感激又是歡喜，拉著李辰彥的手細細問了一會兒話。

可終究是重病過的老人，眾人看江老太太這會兒已經很是疲累，江啟年就帶著李辰彥離開了福壽堂。

江庭雪端著葯碗喂江老太太喝了半碗，又用熱帕子給老太太擦了手臉。

江庭雪也很疲累，看著老太太睡熟了，她就也在旁邊的矮塌上躺了下來。

鄭嬤嬤心疼地給江庭雪解了頭髮，又坐在矮塌旁輕輕地給她按揉太陽穴。

江庭雪很快就睡熟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屋角亮著一盞小燈，江啟年神情頹然地坐在江老太太的床邊。

江庭雪眯眼看著江啟年明顯憔悴的側臉，心底的冷意卻並沒有分毫減少。

他現在這樣做，不就是為了能夠把事情儘可能地壓下來嗎？

姑祖母的生死，姑祖母數年的辛酸隱忍在他眼裡又是什麼？

為了不和江啟年說話，江庭雪重新閉上眼假寐，聽著江啟年走了她才從軟榻上起身。

天已經蒙蒙亮了，江庭雪洗漱換衣，剛收拾完準備吃早飯，三姑娘江欣和四姑娘江涵以及文姨娘一起來來了福壽堂。

何姨娘被打了板子，這會兒大概還是下不了床。

江涵母女兩都小心翼翼的，文姨娘並不敢坐，等三個姑娘都在正廳坐下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站在江庭雪身邊說：

「大姑娘，妾身和兩位姑娘一早就想來伺候老太太，可老爺說您和老太太都累了，所以我們這兩天也不敢過來。」

英梅領著小丫頭們在擺飯，聞言就淡了臉色。

當初黎氏指使蔡嬤嬤給姑娘下毒，全府的人都知道姑娘病了，可那麼多天，也沒見這三個人來舊宅一趟。

江庭雪並不擺架子，讓小丫頭給文姨娘搬了錦凳放在江涵旁邊說：

「姨娘也坐著一起吃飯吧，等會兒姑祖母醒了，若是精神好，你們自可以進去和她老人家說說話。」

文姨娘十分吃驚，忙謝過江庭雪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錦凳邊沿上。

自來就沒有姨娘和主子平起平坐的道理，姑娘們用飯，姨娘是要站在一旁服侍的。

江欣自始至終冷著臉，見江庭雪並不理她，反倒對文姨娘母女頗為客氣，心裡就很是憤恨。

她原本就從不把文姨娘母女看在眼裡，如今又不敢找江庭雪的麻煩，便皮笑肉不笑地斜瞥著何姨娘說：

「大姐姐只不過是客氣，姨娘還真不當自己是外人了，怎麼府上的規矩如今都壞到了這個地步不成？」

文姨娘滿臉漲紅，急忙又起身站到了四姑娘江涵的側後方。

江涵也紅了臉，但她年紀小又一向懼怕江欣，所以並不敢開口，隻眼里的淚愈積愈多。

江庭雪淡淡地笑了一下，擺手示意英梅將文姨娘重新扶到錦凳上坐了，然後才看向江欣說：

「四妹妹為什麼說我只是和姨娘在客氣？難不成連姑祖母院子里的規矩也得由妹妹來定？」

誰也沒想到一向溫和的江庭雪的會如此不講情面，江欣難堪得臉色紫漲，哆嗦著嘴唇說:

「大姐姐如此不給妹妹臉面，妹妹卻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姐姐。」

江庭雪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含著笑說：

「三妹若要這樣說，那恐怕就要費些時間了，從我為什麼去廣源寺的時候說起的話，那我們這頓飯吃完也不夠說的吧？」

江欣立刻閉了嘴不敢再說話，幾個人終於可以開始安安靜靜地吃飯。

文姨娘母女顯然不知內情，看江欣忽然老實了，她們就很困惑，但並不敢多說一句話。

江老太太睡醒的時候，江欣和文姨娘母女已經在正廳里坐了好一會兒。

江庭雪伺候著老太太漱口擦臉，又喝了小半碗白粥后才開始吃藥。

江啟年走到卧房門口，看到的就是一副和樂的場景：老太太半卧在床上，長女坐在床頭扶著老太太的手臂，另兩個女兒和文姨娘齊齊坐在床邊的矮凳上陪著老太太湊趣說話。

看著老太太明顯精神好了許多，江啟年也高興，給江老太太行了禮說：

「姑母，景宏知道您回京了，挂念的很，讓人送了信回來，說下午就能到家了。」

當著三個孫女兒的面，江老太太沒有再不理會江啟年，但也只淡淡地說：

「讀書才是最重要的，何苦為我一個老婆子這樣折騰孩子？」

江啟年就也笑，在江庭雪身邊的矮凳上坐了說：

「姑母萬不可這樣客氣，他就是讀多少書，也不如跟在您身邊伺候學的多，我當年不就天天跟著您老身邊嗎？」

說著話，江啟年又忙接住英梅遞過來的湯婆子親手放進江老太太的錦被裡。

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縱使再生氣，可看到已經年過半百的侄兒這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江老太太終於還是心軟了，緩和了臉色對江啟年說：

「你自己外面事情忙，不用總往我這裡跑，有孩子們陪著我便足夠了。」

江啟年見江老太太緩了語氣，馬上就朝江欣和文姨娘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可以走了。

見江啟年沒讓江庭雪也離開，江欣的眼神就很有些不忿，但她並不敢表露出來。

江庭雪看著江欣走了，就也起身往正廳走去。

她知道江啟年接下來會和姑祖母說什麼，無非就是各種訴苦，讓老太太體諒他的不容易，以便於他將黎嵐做的醜事悄無聲息地遮掩過去。

江庭雪不想聽江啟年說話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無論江啟年是怎麼打算的，她都不打算放過黎氏了，哪怕推遲一天也不願意。

明年秋末，她要讓姚夫人的牌位堂堂正正地擺在江家的祠堂里享受供奉。

至於黎氏，自然是去她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