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強者法則

塔斯和法格娜並沒有直接前往蓋亞所在的太陽系，三角形飛行器緩緩地降落在了永恆宮的內廷之中。主金字塔三分之二高度的神皇室中，盧古斯正目視著兩人的到來。距離上次兩人見面，已經近千個自轉周期了。

當法格娜踏入神皇室，她一瞬間感受到了盧古斯身上一股難以形容的能量，以往的盧古斯，是一個精力充沛，反應機敏，威嚴甚重的王；也是一個站在泥潭中，卻總是仰望天空的人，正是這份特質讓他能夠帶領災難中的人們，開啟帝國的霸業。但進門的那一刻，法格娜卻總覺得眼前的神皇哪裡變了，容貌雖然依舊如故，但說是理性，又感覺過於冷淡，說是威嚴，又感覺幾分木然，彷彿盧古斯不再是一個完全的人類。

出人意料的是，盧古斯並沒有為難法格娜，只是要求法格娜走之前，陪陪他那寶貝般的女兒露露絲。本來，法格娜就與其感情甚好，自然滿口答應了。數日的盤桓后，法格娜方踏上遠赴蓋亞的旅途。神皇愛憐滴輕撫著露露絲的額頭，依舊目送著法格娜的離去。當飛船即將飛出大氣層時，盧古斯對女兒輕聲說到：「為她送別吧，露露絲，以後再見面就是另一個肉身，另一個名字了。」

露露絲給了神皇一個大大的微笑，輕聲唱起了盧古斯最喜歡的歌，她的歌聲細棉優美，讓人有陶醉之感，周圍侍女不禁緩緩挪動腳步，向她靠近，直到歌聲停止，方如夢初醒。遣退了侍女們，神皇對女兒說到：「你的歌聲雖然不像法格娜一樣昂揚霸道，但卻更婉轉平和，肯定更適合和平時期的控制和管理。以後，你還要給父王多分憂。」

「我知道，父皇。」露露絲回應到。「法格娜姐姐不會回來了嗎？她其實只是覺得當初在第五行星和其他星球沒必要採用熱核彈而已。她...她很善良。」

「我們都很善良。只是宇宙里，並不是只靠善良能夠活下去。你還沒出生前的歷史，多少你也聽老師說過，對嗎？」

不等露露絲有所表示，神皇如回憶一般，自顧自說了下去。

「在天琴文明尚在的時候，我們也堅信著善良可以讓我們達到宇宙最高的密度和維度。從而讓我們領略到宇宙所有的知識和法則。但宇宙卻是無常的。我們的善良只換來了殘忍的入侵。面對侵略，當時的長老們，甚至把我們的dna給予入侵者和覬覦者。終究是得到了屠殺和滅絕。天琴也因此而毀滅。我們賦予對方的遺傳物質，也被用於創造無數的邪惡。但也許，苦難才是最好的磨鍊，天琴留下的種子中，我們這一支在科技、軍事、經濟上都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那是老爸的功勞！」露露絲昂起頭看著神皇的面龐，短髮、堅毅立體的面容。雖然已經老得不知道多少歲，但神皇的面龐一如一個剛步入中年的男人。在生命原液的滋潤下，自39歲起，時間便再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迹。

「剛才聽你的歌聲，其中能量更強了。你和法格娜待一起那麼久，果然沒有浪費時間！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成為不次於法格娜的歌者。而日後，你更能將王權和神權統一，達到父親都未能達到的高度。」

「可是，我不想變成那樣，因為會不快樂。法格娜就說後悔。」

「權利在愚者手中，便會滋生愚蠢；在弱者手中，只會風雨飄搖；最終承受苦難的，只能是整個社會。慈悲更適用於個體修行，但對統御者來說，這便是缺點，尤其想通過仁、愛、慈等等之名，達成個人目的，這更是整個社會的災難。宇宙，自有強者的法則。把一切置於強者手中控制，而強者背負起黑暗，才能在宇宙中賦予秩序，才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劇發生。所以，露露絲也需要讓自己變強，第一步，就是能接替法格娜。」

也許那一刻是有所疑問，也許就是父女間杠精附體，露露絲突然問道：「那如何能保證強者是絕對的呢？萬一我們以後遇到了比我們更強更好的文明呢？」

「那我們就保證帝國的文明是最強、最好的！」盧古斯斬釘截鐵地說到。「在已知的宇宙中，這個帝國的組織架構、政治、軍事、科技、經濟都已經是可見的頂峰。以後亦會如此。靈魂科技的掌握，能讓我們控制輪迴，加上漫長的壽命。所以，世世代代皆強者！」確實這聽上去，是一個無懈可擊的閉環。永遠由能力強大的「人」來統治，一切都各歸其位，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作為這套體系中的一員，只要受控便相得益彰；無數個個體受控，這套機器，自然便臂如指使。而如何保證這套機器是最好的，或者又如何保證控制機器的人是最好的，只怕只會充滿著主觀與客觀的認定，這種認定往往引起的矛盾，以至於最後會用熱核彈來進行辯論。至於，如何讓這套系統內的「人」乖乖聽話，那就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看著其父堅定的眼神，露露絲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點了點頭......

片刻，侍女來報，帝國宰相丕平和科學院首席郎士萊博士，已到。盧古斯明白來意，安頓好女兒，在兩人的陪同下，到達帝國科學院最底層。光幕和厚重的裝甲門打開后，是5個軀體於原液罐中並排而立。

「陛下，這是最新改進型的軀體，在基因中強化了情感的感知和表達，方便通過情感起伏，產生能源。理論壽命120歲，加上虛擬社會中，受控的戰爭、疾病、災害等綜合影響，群體平均壽命，即便是在和平世代恐怕也只有65歲左右，且進入衰老期較早，40歲左右其生理機能就會出現明顯下滑，確保在一個輪迴的內，單個生命體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領悟宇宙的秩序和規律，難以累積出足夠的認知。」郎士萊恭敬地彙報著。

「如果虛擬社會不能產生足夠的負面事件，那麼強化情感，不是反而創造出了一個虛擬的快樂兒童樂園？那不是能量生產效率過低了？」盧古斯問到。

「這個，陛下，參謀部擬定的最初計劃，是在監獄星球上，創造出複數個虛擬社會，輔以不同的組織制度和認知。同時，通過不同的信仰去強化不同的認知，最終，引發、激化矛盾。為此，從軀體設計的初始，便引入了我們手中所擁有完整遺傳信息的數種人類的基因序列，並可以在膚色、體格的表面遺傳特徵上直接識別。方便誘導、觸發矛盾。繼而藉由矛盾引發負面情感，最後產生能量。」

「嗯，細節還需要一些完善，比如，哪怕虛擬社會，亦是會隨著時間而進步，不要收割不了幾次，虛擬社會便弄假成真，不再受控。宰相、博士你們日後也挑選自己領地合適的星球吧！」盧古斯聽完彙報，臉上顯得古井不波。兩個近臣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而死神的鐮刀，已緩緩舉起。

【作者題外話】：第五行星：永恆帝國攻佔搖光星域前，如此稱呼後來的帝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