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進城費
嫣兒走上前,擋住木蔭謹回屋的步伐,木蔭謹直視著嫣兒那小心翼翼,欲說還休的眸子,直覺告訴她,似乎是什麼緊張的事情,不禁放柔語氣問道「怎麼了?」
嫣兒看了夜行一眼,又將視線轉回,看著木蔭謹,低頭,咬了咬嘴唇。
木蔭謹抬手放在嫣兒的肩膀,摩挲著嫣兒肩上的刺繡,時不時按壓著「有什麼事情,便說吧,和我還客氣什麼」
嫣兒聞言,垂下眸子,毫不猶豫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大禮「公主…陛下要斬梁王!梁王是不會造反的…還請公主」
木蔭謹挑了一下眉,梁王,父皇的八弟,早年深受先帝的寵愛,可以說,如果八皇叔的母妃再爭點氣,現在陛下這稱號說不定。
木蔭謹扶起嫣兒,面帶愁容「梁王一直本分守駐錦州,怎麼會突然傳來造反的消息?」
嫣兒鼻尖發紅,雙手攥著木蔭謹手臂處的衣裳,大滴大滴掉著眼淚「公主,嫣兒以人頭擔保,梁王絕不會造反啊!」
木蔭謹眯起眼睛,轉頭看了夜行一眼,夜行一副我看不懂,夫人最重要的表情,轉頭撫手擦去嫣兒的淚「這件事,容我想想」
自父皇繼位以後,先前與父皇抗爭的人不是拘在封地用兵力鎮壓就是關押在皇城腳下,安插眼線。
錦州兵力只有五萬,這些年也沒傳來不利的消息,況且梁王逢年過節也會被父皇召來,自己也與梁王有些接觸……
雖然每次梁王和父皇那種隨時都要殺死對方的模式,讓很多大臣,皇叔感到心驚但是,木蔭謹能看出來,這是假裝的。
自己的直覺,總是出奇的准,所以這些年能一直守住太子令的位置,也不單靠父皇的寵愛。
木蔭謹伸展著雙臂,呈一字型,轉頭看著夜行「走吧,去錦州見見梁王」
嫣兒大喜,抬頭,起身抱住木蔭謹「公主,你對嫣兒太好了,嫣兒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公主的恩情啊」
木蔭謹伸手堵住了嫣兒的嘴「停停停,報答的事以後再說,梁王現在還在錦州嗎?」
嫣兒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奸人當道,誤傳梁王造反。陛下下令,梁王回京」
木蔭謹接過紙,勾起嘴角,從身上拿出火摺子點燃信紙「嫣兒,你沒有看出來這是一盤局嗎?」
嫣兒走到木蔭謹的面前,只見原本寫著奸人當道,誤傳梁王造反。陛下下令,梁王回京的字跡消失,轉而顯出的是「謹兒,好久不見,快點過來看我!」
嫣兒的臉上頓時精彩,氣的漲紅又黑的離譜,木蔭謹哈哈笑了起來「孤的皇叔,還是這麼調皮」
嫣兒將紙上的字認認真真看了數遍,確定是梁王親筆后,走到木蔭謹的面前嘟著嘴「梁王也太過分了!」
木蔭謹笑笑「嫣兒,你還是太小了,皇宮暗衛無數,若是父皇不許,怎麼能將這密信傳到你手。如果梁王真的要被處斬,父皇不出一日便會喊我過去,再說父皇如今在祭祀,梁王此時謀反,太過幼稚」
嫣兒尷尬的撓撓頭,歪著頭一副我也不是故意的表情說道「公主料事如神,嫣兒這麼笨,就是借嫣兒一百個腦子,也想不明白」
木蔭謹看著嫣兒,無奈的笑了「好了,過幾日就要過年了,到時候梁王也會來,還怕看不到啊?」
嫣兒的臉又一次紅了,結巴道「看……看……我才不看」
木蔭謹笑笑轉頭看著夜行,只見夜行閉著雙眼,靠著樹,微微仰頭,一副悠然自得,不問世事的樣子,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
木蔭謹看著夜行,轉頭說道「好了,這些天呆在宮裡也算無趣,過兩日,我們去錦州一趟。」
嫣兒的眸子劃過欣喜「公主,那一定得多帶一些厚衣裳,過幾日恐怕更冷了」
木蔭謹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正好解了某人的相思之苦」
「公主!」
木蔭謹笑笑,輕步走到夜行的身旁,離得遠看不見,離近時才發現夜行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玉佩戴在腰間,正是刻有「愛君夜行」的那枚玉佩。
自從玉佩送出后,木蔭謹就沒從夜行身上看見這玉佩一次,之前讓他帶,他還捨不得。
夜行一襲白衣襯得玉佩上掛著的雙紅黑漸變流蘇更加耀眼,木蔭謹為了顯得夜行尊貴,特意將流蘇里加了數十條細金鏈,流蘇上也加了兩顆上好的龍紅和黑墨玉。
極品的圓環套圓白玉蓋在白衣上,本顯透明,但金字雕刻的愛君夜行與蓮花,蓮葉,蓮藕的圓環此時卻熠熠發光,中心圓雕刻的鴛鴦戲水更顯得恩愛氣息。
木蔭謹走到夜行身旁,輕輕拽了一下玉佩,夜行此時就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壓制不住的暴戾看到木蔭謹的一刻頓時煙消雲散,轉而的是心疼「夫人~」
木蔭謹笑笑,手指繞著流蘇,一圈又一圈,上好的流蘇繞起來如同繞水一樣,柔軟,貼手。
夜行的心像滴血一樣,低頭看著木蔭謹繞著的流蘇,忍不住靠近木蔭謹的秀髮「夫人,你頭髮好香」
木蔭謹繞著流蘇「早就說這玉佩太素,一點也顯不出你的貴重,你非要這個。」
夜行低聲笑了起來,順著木蔭謹的頭一下又一下撫摸著「我也不知道,有記憶的夜行是怎麼想的,不過我也覺得太素了。」
木蔭謹點點頭帶著欣賞的目光看了夜行一樣「我也這樣想的,等你恢復記憶,再告訴我也不遲」
夜行早就聽見有腳步聲靠近,也早知道是木蔭謹,但他美滋滋的以為木蔭謹會先關注他來著,沒想到先拽了玉佩,想到這情緒低落了下來。
木蔭謹轉過身沒有看到夜行的失落說道「早點休息,明日去錦州一趟,沿路景色優美,帶夫君散散心。」
夜行失落的氣壓一掃而空,看不見的狗尾巴瘋狂搖晃著。
第三日
弘州的城門下
「沒有十兩銀子不能進」
夜行的記憶已經恢復差不多,聽到十兩銀子不禁一怒,自己的銀子都是為公主攢的,雖然都是后輔院發的,雖然是皇家發的,雖然未來也是公主發的。
「你找茬是不是?」淵木的城門只有時間早晚門禁不同,根本沒有進城費一說。
木蔭謹掀開馬車側邊的窗帘,數百人圍繞在城門不遠處,大多數都是衣衫襤褸,其中老弱病殘更是多數,還有個別衣衫整潔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出,再仔細看也看不出更富貴之人。
木蔭謹將窗帘合上,壓抑著內心的怒火,雖然不能說是天子腳下,但是這也是淵木的領土,自己也時常出皇城前往別的州遊玩,從未聽說有進城費十兩一說。
「給他吧」
「公!小姐!」
木蔭謹壓制住內心的怒火「給他」
夜行將自己的錢袋打開,十分不舍的掏出十兩銀子,不多不少剛剛好十兩,扔在地上。
守衛眼睛頓時放光,也不顧自己像狗一樣撿著錢
城后的百姓看著十兩銀子,一時間有些騷動
「喊什麼!有錢就能進!沒錢,死外邊」
木蔭謹掀開窗帘盯著說話之人,憤憤地將布簾拉回「我記得你了」
進城后
一副極其奢華的景象出現在夜行的眼前,周邊的商鋪掛著的商旗,燁燁發光。門口招客的人衣著錦繡,頭插金釵,看起來和闊太太別無兩樣。
越進城越發現這個地方富貴非常,如果說商州是每人都有二進院,存糧不存都能吃一輩子那麼這地方,二進院都得當僕人院。
木蔭謹揉著自己要爆炸的頭,這個地方,城外一貧如洗,城內堆金疊玉,朱門繡戶。
金子當硬幣拋,金釵當刻刀,金鐲當滾輪…
「停下吧」木蔭謹帶上面紗,沒忍住掀開布簾,再看下去,自己估計頭都要炸,如果是這個城的正常交易,那麼很好,這樣的經濟,木蔭謹肯定會開心的三天不睡覺,如果淵木每個城都這樣富有,那麼天平盛世根本不是問題了。
可是城外與城內這樣的天差地別,她怎麼不懷疑。
夜行停下馬車,起身牽著木蔭謹,滿眼的心疼「小姐,你還是在馬車休息吧。」
木蔭謹搖搖手,揉了揉夜行的頭「不行,弘洲如此我不放心。」
夜行手托著木蔭謹的手,彎腰從馬車旁搬出板凳「小姐,您稍等地上滑」
木蔭謹看著地面,上好的錦羅石,就這樣鋪在地面上真是奢侈。
夜行將板凳放好,再次蹬上馬車,伸手托著木蔭謹「小姐,您小心」
木蔭謹穩穩踩著板凳,走到地上「夫君辛苦,一路勞累不妨找間客棧」
夜行面色緋紅,看不到的狗尾巴瘋狂搖晃,托著木蔭謹的手突然變得滾燙「夫……夫人稍等」說完剛想跑去找客棧,又轉頭低聲道「夫…夫人還是和」說到這夜行喉結一動,似乎是非常為難「為夫一起去吧」
木蔭謹點點頭「也好」
夜行牽著木蔭謹走了十幾步便看到了客棧,夜行踏進客棧,小二立馬迎上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木蔭謹轉頭看著一樓大廳的人,衣著上好的金絲綉眾多,更有甚者的手帕都是龍絲蟬。
「住店」
「普通房一百兩,三等房五百兩,二等房一千兩,一等房五千兩,不知道客官您要住哪間呢?」
「五千兩!」夜行愣了一下
小二及時回道「客官,咱這是弘州的基本物價了,天綉府最差的房間還要五千兩呢」
木蔭謹皺眉,從懷裡掏出一百兩銀子,放到桌上「開間吧」
小二癟癟嘴,似乎不太開心將布袋放到懷裡「跟我來吧」
夜行轉頭,木蔭謹點了一下頭示意不要說話。
「這就是您二位的房間了」小二說完話就下了樓,一邊下一邊說「還以為是有錢人呢,一百兩還有臉拿出來」
夜行手放在腰上,木蔭謹伸手拉住夜行殺人的動作「夫君,冷靜些」
屋內
木蔭謹看著房間的布局,簡單樸素,就是京城內,一百兩也能租個二進院十幾天了。
夜行將錢袋放在桌子上,一副受挫的表情,趴在桌子上「夫人,為夫真是沒用,出門還要夫人買單」
木蔭謹揉著夜行的頭,不同之前的猛烈,這次溫柔而又緩慢「夫君已經很努力了」
轉頭將懷裡的木鳥拿出「弘州一事,填充國庫」夜行眼睛放光,轉而帶著擔憂的表情「夫人,弘州兵力少說也有五萬,兵力……」
木蔭謹笑笑,坐在夜行的身旁,輕輕靠著夜行,閉上眼睛柔聲道「夫君,你忘了我的身份」
夜行閉上眼睛「夫人英明」
木蔭謹將頭上的小釵取下,用釵尖在木鳥的肚子上輕輕寫了幾個字。
趴在桌子上,不一會沉沉睡去。
夜行睜開眼睛,將木蔭謹頭上的小釵一一取下「公主,你一世聰明,為何警惕性這麼低」說完將披風取下,蓋在木蔭謹的身上。
起身,走到房門,輕輕拉開門,側身從狹小的門縫走出,將門拉上。
小二在一旁等候多時「主子」
夜行眸子一冷「帶路吧」
小二走到樓下,將客棧門一關,衣著華麗的眾人,立馬行禮抱拳道「主子」
夜行眸子寒意逼人,看都沒看眾人,小二按下暗門,只見空無一物的牆突然轉動起來,小二帶路道「主子,大人已經在府內等您了。」
鴻府
夜行走到男人的不遠處行禮道「大人,長公主已經帶到客棧」
男人背對著夜行滿意道「你做的很好」
「……」
「長公主為下一任皇帝,她不除,我寢食難安,弘州能有如今的高度,都是我的功勞」
「大人英明」
「退下吧,不要讓她察覺出你的異心。」
客棧
夜行回來時,木蔭謹依舊保持著夜行走之前的姿勢,夜行將門關好,彎腰抱起木蔭謹,溫柔的目光,垂憐一般落在木蔭謹的臉上「公主,你這麼毫無防備,夜行怎麼安心呢?」
木蔭謹一臉滿足,埋入夜行的懷抱「夫君,夫君抱!」
夜行將木蔭謹抱緊柔聲道「夫君在」
木蔭謹蹭了蹭夜行的胸膛「謹兒愛夫君,夫君,愛你」
夜行愣住「公主?我……不是…………謝黎明。」
木蔭謹皺眉「夫君?不是謝黎明,夫君……夜行」
夜行的心開始瘋狂跳動,臉上的欣喜再也抑制不住,他低頭看著木蔭謹,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公主,夜行有生之年能聽到這句,死而無憾。」
夜行將木蔭謹放到床上,將被子蓋好。貪戀的盯了一會,走出房門。
木蔭謹睜開雙眼,夜行,我說過不要忘記我的身份。
閉上眼睛,木鳥本身的成功率就不大,夜行如果將消息傳到八皇叔的耳朵里,這件事還有生機。
夜行,不要怨我,若你護我,我亦護你。
夜行走到一樓對小二說道「看好公主,大人吩咐,我出去一趟。」
小二點點頭,從袖子里掏出木蔭謹錢袋「主子,屬下能看出,您對公主……這是屬下唯一能為主子…」
夜行看到木蔭謹錢袋的時候,眸子寒意消散,將布袋放回懷裡,寒意再次湧出「你…我記下了」
夜行走出客棧……
同時皇城內的木濡辰聽到木蔭謹出城的消息
心中劇烈的顫抖使木濡辰倒在床上,寒風看到木濡辰臉色發白,捂住胸口,問道「殿下你怎麼了!」
木濡辰大口喘著粗氣「阿姐出事了,你快寫信傳給三皇叔和八皇叔,我的私印就在懷裡」說完翻身,將懷露在寒風的眼前「阿姐……阿姐……」
寒風從木濡辰的懷裡掏出私印,殿下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每當公主有危險的時候,殿下突然就會心絞痛,不論請了多少醫師都沒法治,殿下還引以為傲說,這是心意相通。
寒風將信寫好蓋上木濡辰的私印,木濡辰此時心痛緩解了不少,躺在床上大口喘著氣「寒風,備馬車,我要親自尋阿姐」
「殿下!」
木濡辰閉上雙眼,壓抑著疼痛「備馬」
「殿下,陛下本來就對您有意見,你如今寫信給霜王和梁王如果被陛下知道」
木濡辰冷笑著「知道又如何,我的性命又如何,沒有阿姐,就算這皇位是我又如何」
「殿下!」
木濡辰起身看著寒風,來自皇家與暴戾的氣息壓抑著寒風「備馬」
寒風被氣場壓的半跪在地上過了很久才回道「是」
木濡辰走到書架旁,目光柔和,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從書架上拿出一卷畫卷,慢慢捲動,畫上的女子,衣著嫁衣,頭戴鳳冠,如同懸天普照萬物的烈陽,只一眼便可將人灼傷。
木濡辰看著畫像,將畫卷捲起貼近胸口,眸子溫柔又深情。
寒風此時將馬車牽到院外,木濡辰低頭吻在畫卷外「阿姐,等我」說完小心翼翼將畫卷放回書架,走到院外,將馬車的韁繩從馬的身上卸下,踩在馬蹬上,一步跨在馬鞍上,轉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寒風說道「不必擔憂,我去去就回。」說完揚起韁繩,夾起馬肚,喊了聲「駕」
馬兒似離弦的箭一般,飛速的奔跑著,木濡辰夾著馬肚,提起韁繩「吁」
少年鮮紅的衣裳,在提起韁繩的一瞬,順著身後飄動,馬兒被韁繩抑制住步伐,不滿的哼著氣,木濡辰笑笑,順著鬢毛「還在宮裡呢,穩著點,等出宮門帶你肆意飛一場」
馬兒像是聽懂一樣,開心的哼了兩下,邁著愉快的步伐走在宮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