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牧歌
此時,父親將手指伸向口中出一聲尖利的哨聲,一隻兇猛的獵鷹「撲稜稜」地從帳篷頂上飛下來,收起一米多長的翼展,輕盈地落到父親伸出的左手臂上。
他右手從腰間的袋裡拿出一大塊烤肉放在左手皮套上,獵鷹非常熟練地叼起烤肉,啄食起來。
這隻獵鷹可是父親的老朋友了,當初從山上捕捉來的時候,我還不到三歲。父親是部落的捕鷹高手,他是用特製的網與夾子守候了很多天才捕到的。
剛捉來時鷹很兇猛,且暴力不合作,父親的手還曾經被它啄傷過,但經過一系列折磨訓練后,它終於低下了那高傲的頭顱。
按父親的說法,現在這隻鷹已步入中年,它已經完全融入到我們的生活中,成了家庭重要的成員,來到我們家的這些年,確實立了不少功勞,是父親狩獵時的好幫手,每次出獵總能抓到黃羊、狐狸。
在食物緊張的冬季,這隻鷹總能帶給我們出人意料的驚喜。父親對它自然是疼愛有加,每次出行總要帶上它,這次又不會例外了。
等鷹吃完食物,父親翻身上馬,從馬圈裡趕出馬群,這7o匹牧馬是我們部落的主要財產。
此時塔里台以及一些部落里的壯年人都6續騎馬趕來會合,塔里台是父親的好友,也是部落里一名出sè的獵手。
我背上新弓,腰間的箭壺裡裝了十來支箭,牽出棗紅馬。前方父親騎在馬上與塔里台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陽光照shè在他們的身上,獵鷹站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人、馬、獵鷹合為一體,威風凜凜的樣子。
自從父親擁有獵鷹后,每次看他出獵的勇武形象以及得勝后的自豪,都讓我羨慕不已。於是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擁有一隻屬於自己的獵鷹,做一個像父親般的英勇的獵手。
「喲,你們看,我們的小蘇rì今天也要去啊,還背著大弓呢」塔里台看見我后故意叫嚷著,另外幾個大人也轉頭望過來。
其中一個打趣道:「蘇rì,能拉開這張大弓嗎?不要被弓彈下馬背哦。」
「哈哈哈哈」其他幾人跟著鬨笑起來。
「這該死的塔里台,總喜歡取笑別人,希望長生天讓他掉下馬背去。」我在心裡暗暗詛咒著。
說笑間眾人趕著馬群朝營外走去,這喀侖草原在部落的東北方向,聽說那裡的草原還沒有東邊的草原肥美,也沒有河流,不知道為何父親要去那裡放牧。
塔里台與其他幾個人合力驅趕著馬群向東北方向移動,越過土倫河,我策馬追上前頭的父親。
「阿爸,這喀侖草原有多遠?」
「如果快賓士的話,半天功夫就能到,像我們這樣趕著馬群去,可能要走一天」
「我們部落周圍不是有很多豐美的草地嗎?為什麼非要去那裡放牧呢?」
「呵呵,秋天要來了,草原的牧草要轉黃了,我們周邊的草要留著,等長高了打起來過冬用。所以我們現在要去較遠的草場放牧,明白嗎?」父親轉頭望著我。
繼而又道:「另外,我們去那裡是為秋季的圍獵作準備的,那個草原是黃羊遷徙的必經之地。這可是長生天在寒冷的冬季到來之前,賜給我們最後的一頓豐盛的食物啊。」
「有一次我聽塔里台叔叔說,在草原上還有許多像我們這樣的部落,他們都是蒙古人嗎?你有沒有見過他們?」
父親看了看四周的草原,舉起馬鞭指著東邊道:「往那個方向騎馬走六天的時間,有一個大部落,叫做塔塔兒,他們人馬眾多,佔據著肥美的草原,聽說扎的連營帳篷你數也數不過來。更遙遠的東邊,草原的盡頭,森林的起始處,那裡住著一個更強大的狩獵民族,建立了一個大帝國,據說他們統治的土地廣袤無邊,塔塔兒人都要聽命於他們。」
看著我驚訝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笑了一下,繼續說:「你現在還沒有這個概念,哪天等你親眼看到了,你就有數了,在我們的四周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有些力量與塔塔兒人相當,像北邊的一個叫做克烈部的,南邊的乞顏部、蔑爾乞部、迭烈斤部、扎答蘭部、西邊的乃蠻部,這些都是較大的部落。草原上的生存法則是弱肉強食,這麼多年來打來打去的,誰也不服誰,大部落欺壓吞併小部落,也許沒過多久,我們的部落又要遷徙到其他地方去了。」父親說這話時,臉上忽然有了些憂慮的神sè。
我道:「他們真要敢來搶我們的財產,就用我們鋒利的彎刀割斷入侵者的喉嚨,用我們的弓箭洞穿敵人的身軀,看他們還敢不敢侵犯我們的家園。」
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神sè,望向前方,再沒說話,好像在想著什麼。
不覺間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上,父親指著正前方說道:「翻過遠方那個草坡就到了,我們休息一下。」同時轉身對塔里台他們打招呼。
我翻身下馬,找了個平整的草地當臨時的休息場所,小紅馬獨自吃著草地上的狗根草。
塔里台幾個人安置好馬群后也聚攏了過來。大夥拿出隨身帶的食物圍坐在地上開始吃午飯。有nai渣、nai酪、牛肉乾、噴香的炒豆餅、還有酒,很是豐盛。
塔里台拉開皮囊喝了一口酒,出滿足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草坡,問父親:「您確定今年黃羊會從喀侖草原經過?」
「會的,我們這附近的草原只有喀侖草原寬闊平坦,黃羊在遷徙中最喜歡走這樣的路,除非萬不得已,它們是不會走山谷或是沙漠的。」
「但是有一個問題,領,喀侖草原地勢我是了解的,如果我們在那裡打羊子的話,恐怕我們的人手不夠哦,在平坦的大草原上根本無法形成包圍圈。」塔里台道。
「嗯,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只有圍堵驅趕才能最大限度的捕獲黃羊,否則單純的追趕shè殺,黃羊的度很快,而且受傷后跑得更快,除非一箭斃命,長線追趕我們的馬匹會吃不消的。」
眾人點頭稱是,父親繼續道:「至於人手的問題,這點不用擔心,我有意邀請我脫脫莽爾泰安答來幫忙,到時我們再分配具體的任務,圍獵結束后公平分配獵物,你們覺得如何?」
塔里台幾個人聞罷低頭思索了一下,塔里台率先道:「既然能組織更多的人手圍獵當然能使利益取得更大化,這比一個部落單打獨鬥要強得多,何況我們最多也只能出三十個獵手,鄂爾侖部落比我們強大得多,對方又是你的安答,我們當然是信得過的。」其他幾人也認同塔里台的意見。
「好,既然大家沒疑慮的話,那就這麼定了,回去后我就著手聯繫我的安答,我們趕緊吃飯,還要趕路呢。」父親道。
飯後繼續動身趕路,很快我們就來到了那處草坡腳下,草坡不是很高,登上草坡頂,遠方豁然開朗,喀侖草原果然如父親所說的一望無際,非常平坦。也許是沒有部落在這裡放牧的緣故,草兒瘋長,比我們營地周圍的草高多了,狗根草居多,夾雜著長芒、針茅、多須蔥等雜草以及錦雞兒等灌木,狗根草是蒙古馬匹最常吃的草料。
看著賞心悅目的平坦草原,我的心情也愉快起來,當下揮鞭策動小紅馬向草坡下奔去,小紅馬歡快地跑在草叢中,很快我就現這些草兒並不是連綿在一起的,在這些草叢中間或裸露出碎沙石地面,不走近看是現不了,因為草兒長得太高了,掩蓋了它們,從遠方望去就會產生連綿不斷的錯覺。
父親他們也驅動馬群走下草坡,在這平坦的草原上,放牧是很省心的事情,可以隨意的放任馬群吃草,守護的人不需要跟得太緊,因為一眼就能觀察馬群的動向。
這片草原沒有水泡,也沒有河流穿過。留下兩個人看護馬群后,父親與其他人外出觀察地形,在他們賓士的身後不斷揚起白sè的塵土,那是馬蹄踏在草叢中的裸露沙石地面的緣故,很快他們就跑得只看見小黑點了。
放任小紅馬跑了一陣后,方才慢了下來,再看父親他們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但放牧的馬群離我並不是很遠,還能聽到兩個看馬人悠長的歌聲及馬頭琴的伴奏。
我調轉馬頭向馬群的方向走去,這時前方的草叢中忽然有動靜,隱隱的有一隻動物的影子立起身子向這邊張望,不會是狼吧?
這樣想著,我的心立刻提了起來,趕緊取下弓,手正要抽箭的時候,草叢中的影子忽地竄了出來,一團紅sè的影子,背後拖著一條粗大的尾巴,朝旁邊的草叢快鑽入,我提著的心方才放了下來,原來是一隻紅狐狸。
這紅狐狸可是很少見,待我策馬朝前追時,草叢內已沒有任何動靜了,只有風吹動草叢的聲音,這傢伙溜得真快,我嘆了口氣,要是父親的獵鷹在就好了。
與看馬人會合后,太陽已將半個身子藏進西邊草原的盡頭處,看馬人從馬背上取下了羊皮氈子,開始張羅著支帳篷,今晚就在喀侖草原過夜。
兩位看馬人很麻利的搭好了帳篷,其中一個去收回馬群。夏季天黑得晚,西邊的天空依然紅霞一片,父親他們還沒有返回的跡象。
不遠處的群馬在趕馬人的呦喝聲中朝帳篷附近移來。天漸漸黑下去了,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意,我趕緊鑽進帳篷內。
百無聊懶地在帳內待了許久,帳篷外隱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是父親他們回來了。我們三人一起鑽出帳篷外,隱約望見東邊有一團黑影朝我們移來,很快父親三人就到了跟前,馬兒噴著粗氣,打著響鼻,看樣子他們跑了很遠的路。
大夥進了帳篷,坐下休息一會,鋪上食物吃了起來。塔里台拿著小刀削下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大嚼起來,咽得差不多了喝下一口水,對父親道:「領,這片草原太寬闊了,確實是個好獵場,就是草兒有點高,有些都快夠到我的膝蓋了,您說到時會不會影響馬匹的度呢?」
父親想了一下,道:「這個不用太擔心,黃羊的個頭沒有馬高,這些瘋長的草叢同樣會影響它們的度,特別是當它們飛竄的時候,跳躍的距離一定大打折扣。」
「要是附近有山谷或是戈壁就好了,我們只需要想法將羊群趕進去,那樣我們的捕獲量就會更大些。」另外一位獵手帶著可惜的表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