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北門之爭
林濤抬手指向凶獸額頭上碗口大小的血洞，看著鎮長鎮定的面容，心中難免不安。
「怎麼肯定是我殺的？」林濤第一反應是有些想笑，凶獸被他一拳打死自然是他殺的。
這額頭上的傷口就說明了一切。
隨即他就笑不出來了。
凶獸的確是自己一拳打死的，但是凶獸死之前忽然癲狂失控的狀態，表明凶獸在與自己搏鬥的時候，已經受了傷。
他本以為這傷無關緊要，現在看來這舊傷是變數！
這傷從何而來？林濤結合劉宰牛來的那晚同他說的話，猜測和劉宰牛有關。
劉宰牛又是孫騰霄請來的外援，現在站在孫騰霄身後，表明了劉宰牛站在他那一邊。
孫騰霄不會平白挑起事端，這是個陰謀！他想藉機讓劉宰牛取代自己的位置！
他要怎麼做？凶獸明明是自己殺的，林濤想不清楚。
孫騰霄為何如此胸有成竹？這讓林濤心中也難免升起了懷疑：「凶獸真的死在自己拳下？」
他知道孫騰霄要將自己的軍，卻不知如何將，也不知該如何防。
假如。
凶獸非他所殺，那他這次不僅沒有保護林山鎮，反而是白白害死山青的罪人。
凶獸若非自己所殺，那山青還算是英雄嗎？想到這林濤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慌亂。
孫騰霄瞟了一眼血洞，笑笑說：「但是我聽說…」
「聽誰說？」林濤打斷。
孫騰霄也不介意被打斷：「這你先別管，我聽說這個傷口並非凶獸的死因。」
這個傷口並非死因？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傳來嘈雜的議論，站在一旁的小分隊怒起反駁：「你放屁！明明就是林叔打死的，你個大騙子。」
孫騰霄被幾個小孩指著臉罵，臉色一變就要生氣，但想到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於是壓下心頭的怒火，剜了他們一眼，記住他們的樣子：這幾個小兔崽子，以後好好收拾你們。
林濤示意小分隊安靜，忍不住反問：「那是因為什麼？因為這隻受傷的眼睛？凶獸死於它的一隻眼？」
圍觀的群眾齊刷刷看向孫騰霄，他們心中也生出疑問：難道凶獸不是林濤所殺？難道凶獸的死因另有隱情、別有蹊蹺？
「不是，也是。」孫騰霄信誓旦旦，他樂於見到現在的局面，一切都朝著他設想的方向發展，甚至比他設想的情況還要好。
「林雲輝！」孫騰霄忽然出人意料地喊出林雲輝：「你來告訴大家凶獸的死因。」
一直站在林濤身後默不發聲的林雲輝低著頭走上前，他避開林濤審視的目光，朝孫騰霄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後抬頭望向面前成千上萬的林山鎮居民。
面對人群的指指點點，林雲輝收拾坎坷的心情，他已經決定站在鎮長一邊了，現在沒有退路，只能按著鎮長的計劃進行，他大聲宣告：「凶獸不是因為這一拳死的，它死於劍傷！」
一言既出，引起嘩然，人們騷亂起來，馬上有人大聲質問：「信口無憑！你拿什麼證明！？」
「就是！」小分隊也情緒激動，林天賜的爸爸竟然幫著鎮長說話，說凶獸不是林濤殺死的。
「你是不是拿了鎮長的東西！」
「林雲輝！我看錯你了！」
…
不僅面前的人群，連他身後獵人，不管以前喜歡他的不喜歡他的，現在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林雲輝心中升起慌張，
現在只有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才能消除人們的不信任，於是他依舊按著計劃，急忙辯解：「你們不信！我證明給你們看！」
人們依舊在用言語攻擊討伐他，不給他證明的機會，他求助地望向鎮長，鎮長伸出手來想學著林濤的樣子讓人群安靜，但是人群根本不買他的賬。
陳壽延見狀又站出來，大聲朝著人群嘶喊：「安靜！」
人群這才漸漸安靜下來，鎮長黑著臉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既然他能證明，那就讓他證明給我們看看。如果他說的是假話，到時候再處置他也不晚。」
「來吧，」孫騰霄讓出位置：「證明給大家看。」
林雲輝心中惶恐又後悔，但是現在只能繼續走下去。
他避開林濤的目光走進凶獸，想要掰開凶獸的左眼。但是獸死屍僵，就算眼睛這樣柔弱的地方，換成凶獸大如磨盤的眼睛，他雙手用上也不能全掰開。
凶獸的左眼被掰開少許，露出摻著血的眼白有幾分駭人，林雲輝一鬆手，凶獸的眼睛又回彈似的緩緩閉上。
他無奈從后腰掏出把刀，對著凶獸的左眼插進去，凶獸眼皮上長有一拃長的白毛，這白毛柔軟，眼皮卻堅韌，林雲輝刀插不進，向側邊一滑，只留下一道刀痕，卻沒有切開凶獸眼皮，更不用說露出眼珠了。
圍觀的人看到林雲輝想要證明卻束手無策，傳出嘲笑的聲音。
林濤也看到他的窘境。雖然心中既不喜他投靠孫騰霄，也不希望他證明凶獸非自己所殺，但是他向來光明磊落，不會在此般事情上做文章嘲諷讓人為難，這樣做於他而言是落了下乘，顯出他心虛。因此他收斂心思，大方地對著林雲輝說：「你不擅長這樣的力氣活，我來吧！」
林雲輝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心中升起複雜的情感，就算他如今站到了林濤的對立面，對於林濤的敬佩也並沒有因此消失。因為對他敬佩並非源於自己與他親近，而是林濤本身散發出這樣一種讓人欽佩的魅力。
林雲輝尷尬地笑笑，將手中的刀遞給林濤。
孫騰霄在一旁卻露出嘲諷的笑容，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難對付的林濤，今天居然如此愚蠢！他竟然幫助自己的敵人？
勝利在望之時，他已不屑與林濤為敵。於是笑容過後，留下一臉的輕鬆。
林濤接過刀，拿在手裡反覆看了兩眼，這是一把彎刃寬背的剝皮刀，刀長二十公分，刀柄略長，是供剝皮時雙手持用。這是林山鎮獵人慣用的剝皮刀中最大的一把，尋常的獵物一般用不到這樣的刀，林雲輝今天唯獨帶了這一把，說明他是有備而來。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他帶有思慮地看了林雲輝一眼，林雲輝只敢看刀，然後指了指凶獸的左眼說：「把眼皮割開就行了。」
凶獸側躺在地上，左眼正在人面前。林濤沒有廢話，右手反手拿刀，一發力整個右臂呈現金屬光澤，他抬起刀順勢紮下，刀刃撲哧一聲扎進凶獸的眼皮當中，沒進大半。
他手腕用力，左旋手臂帶著刀刃也旋轉九十度，然後向右用力一扯。眾人聽見嘩啦的聲音好像硬革被劃開般，凶獸的左眼出現一個巨大的傷口，皮下的血液從傷口流出，染紅了凶獸的左眼。
林濤拔出刀來，刀已經因為阻力卷刃。他看一眼知道用不了了，於是丟在地上，左手捏住傷口的方，右手抓緊下方的眼皮用力一撕，凶獸的上眼皮便從中間裂開，濃稠的血液攜著腥味流出，弄髒了林濤的雙手。
紅血爛肉，蒼白的眼珠襯著散開的獸瞳，場面血腥卻無人露出不適，就連十幾歲的小分隊幾人，也沒人攔著不讓看。在民風淳樸的林山鎮，沒有幾個人不是伴隨著狩獵野獸和看著剝皮長大的。他們看慣了野獸的血肉，因此並不覺得當眾解剖有恙。
林濤沒等林雲輝指導，撕開眼皮后就掀開尋找起來。不難發現凶獸的左眼幾乎正中的位置有一個洞，洞口非常小，林濤試著將手伸進去摸摸，只能擠進去手指的前端。
見狀林濤再次用力，整個手掌連帶著手臂又呈現金屬的光澤，他用力將手掌插進去，凶獸的眼球傳來金石崩碎般的聲音，隨後林濤感到右手一松，摸到些粘稠的液體和堅韌的皮質。
他右手猶如摸魚掏蝦，在凶獸的眼球里一陣摸索，最後將整個右臂插入其中，還是沒有摸到任何東西。
圍觀的人伸出好奇的脖子看，他們很好奇：林隊長在凶獸的眼睛里找什麼？
林濤摸索不到，於是右手在里左手在外，抱住凶獸的眼球用力向外扯。他向前蹬腿，只見凶獸的眼睛向前移動一些然後便卡住似的不再動彈。
林雲輝想要上前幫忙，林濤阻止他：「不要動。」
林雲輝停下動作，在一旁束手看著。
林濤喉嚨處發出哼聲，只聽凶獸的左眼撲哧一聲，然後被彈出來一般，推著林濤後退幾步。
「哦！」人群中發出驚呼，沒有人見過這樣大的一顆眼球！
他放下懷中的巨大眼球，眼球幾乎有他一般高了。眼球連著些不明組織和血管，並沒有多少血。林濤圍繞著眼球查看，發現眼球後面也有一個傷口，他皺著眉頭看向眼眶裡面，敏銳地發現眼眶裡面也有一個傷口，走矮著頭鑽進凶獸的眼眶裡，鼻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生肉味道。
他伸出已經血淋淋的右手在凶獸軟滑的眼睛里摸著，抹開傷口周圍的異物，在洞口伸進幾根手指。
傷口裡傳來生澀的滯感，他依舊是發力硬插，直插進一整個小臂，心中一激靈，手指尖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在軟肉和腦漿間顯得尤為突兀。
「找到了！」他的聲音從眼眶中傳來，只有離他較近的幾人聽見，聞言禁不住圍上前查看，但都有意避免和林雲輝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