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住你了

豐田皇冠轎跑suv里，《孤勇者》的旋律來回飄蕩。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

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

愛你和我那麼像，缺口都一樣

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

戰嗎，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

「這首歌真帶勁，難怪火了這麼久。」副駕駛的孫伽羅笑著說。

「姐，你不說你的公司出事了嗎？怎麼讓我往長順街開？」

孫伽羅在長順街的產業，只有叫「有來無去」的火鍋總店，店名調侃孫有來名字的由來而取。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沉浸在西遊世界的文藝青年孫尚文，有了一個白胖小子，一個更白更胖的小女。

兩個極愛女兒的青年老早就想了名字——「伽羅」和「喬喬」。

萬萬沒想到，第二個出來的居然是個愛鬧騰的臭小子。

科研靚女艾蓉蓉問孫尚文給兒子取個什麼賤名，大聰明的孫尚文一拍腦袋，「看過《西遊記》小說嗎？」

「看過啊，這跟取名有什麼關係？」

「你不覺得第七十回《妖魔寶放煙沙火悟空計盜紫金鈴》里的小妖『有來有去』死得很冤嗎？」

「對，當時看到這段覺得孫悟空的德行有大問題。」

「誰說不是呢？他自己也說妖精也有存心好的，卻不講武德的掏棒回身給了小妖一下，取了別人性命！」

艾蓉蓉逗著懷裡的孫伽羅，瞥了一眼搖籃里打滾的兒子，說道：「哎呀，別賣關子了。我對兒子的名字要求不高，別叫二狗、狗剩就行。」

「有來呢？」

「可以！有什麼說法嗎？」

「有啊，孫悟空不是讓小妖『有去無來』，那我就讓小妖有來。咱兒子就叫孫有來。」

「行吧！」

十八年後的除夕夜，一家人吃著火鍋唱著歌。有點微醺的孫尚文一高興，便把「孫有來」名字的由來說了出來。

所以他這個名字，是取來給小妖平反用的……還在燙菜的孫有來，瞬間覺得手裡已經「七上八下」的毛肚不香了。

一向懟不過弟弟的孫伽羅，瞬間信心倍增，覺得自己在根源上已經取勝。

此後只要姐弟倆鬥嘴，她總以「有來無去」回懟。

就連她辭去高薪創業，取店名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來無去。」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旋律再次響起，孫有來抬手就給關上了。

「姐，問你話呢？是不是去你的火鍋店？」他把車靠路邊停下。

「是啊！」孫伽羅笑著說，「就因為店名，你小子平常就不進我的店是吧？別忘了，你每年還從火鍋店分紅呢。」

「那是你硬塞給我的，我可沒想要。」

「哈哈……那你幹嘛還喜滋滋的收下？」

「我在老家搞生態農業，你的錢是算了股份的。至於分紅嘛，是你不要的啊，我就當你扶貧了弟弟。」

「你還貧，我看你就剩下嘴貧了。」

「你才是！」

孫有來打了一個哈欠，瞟了一眼手腕上的電子錶，還差一刻鐘十點。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初春遭雷劈之後，他每天都困得要命，一睡覺就做噩夢。

那次雷劈除了把他嚇得扶著腿跑，全身裡外上下沒任何損傷。

「不跟你開玩笑啦，其實沒出事。是我想讓你這個懶蟲跟我出來，去接閨蜜趙敏。」

「幹嘛？」

孫有來有一點緊張，他以為姐姐發現了什麼。

「陪我去相親，你們在暗中幫我把把關。」

「那倒是樂意幫忙，不過這次怎麼想著也讓你閨蜜去了？」

孫有來默默掏出手機，打開了錄音。

「萬一我沒看上，閨蜜看上了呢？你也知道，我閨蜜一米九的大高個，眼光還高得要命，脾氣還暴躁得很，關鍵還比我大兩歲，她再不談戀愛，真成滅絕師太了。」

「哈哈哈，你們是塑料閨蜜情吧？怎麼這麼說她？人家不就是沒遇上合適的，母胎單身了三十七年嘛，又不是想出家。」

孫伽羅與趙敏是初中同學，兩人認識已經超過二十年，有著令人羨慕的友誼。

「那不然像你和方小魚？一見面就互相叫對方兒子？然後喝點馬尿就開始商業互捧？說起你那狗兄弟我就來氣。」

「你和他認識，跟我認識趙姐差不多，都沒超過半年，關係也就一般般啊，他咋會招惹你？」

「他兒子都打醬油了，怎麼不想著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呢？哎……不說了，走了。」

孫伽羅氣得上下牙齒磨合，發出刺耳的「嘎嘎」聲。

「姐，你來開。」

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孫有來解開安全帶開門坐到了後排。

開車不瞌睡，瞌睡不開車。

「好吧！」

孫伽羅換了位置，再次發動汽車。

「從小就是瞌睡蟲，都不知道你咋考上大學，咋創業成功的。」

她在說話的時候，坐在後排的孫有來已經打起了呼嚕。

孫有來又做夢了。

做了快五個月的怪夢，他已經能夠分得清夢境與現實。

不過，他還沒找到夢醒的方法。

這一次，孫有來又穿過了那片樹林。看見那個「無面」的男人正在挖坑，他的旁邊有兩具屍體。

從外形來看，應該是兩個女人。

孫有來屏息觀察著，生怕驚動了無面男。

按照以往夢境經驗來看，他只能做一個觀察者。一旦對方擦察覺，夢境就會被打破。

無面男熟練地埋屍后，又找來落葉往新土上覆蓋。

做完一切掩蓋的動作之後，他回到了兩層小樓。

孫有來跟蹤在後面，這才看清門牌上是蠶桑村三組52號。

柴灶廚房裡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無面男正在焚燒手套鞋套以及換下來的衣服。

突然，身邊的環境大變樣。

孫有來發現自己身在別墅二樓，樓下客廳的無面男人正在喝酒。

他悄悄推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

月光和燈光的映照下，孫有來這才看清別墅區大致面貌。這裡推窗是景，偶有鳥兒在林間歌唱。

耳畔還有河水流動的嘩嘩聲，只是這聲音似乎不近。

孫有來跑到無面男居住的門口，默默記下了門牌號——花溪小區47號。

吱呀！

門開了。

無面男的臉上，已經戴上《人類清除計劃》里的詭異笑臉面具。

「是你？」

笑臉男呆立在原地，死死地看著他。

突然，他一把掐著孫有來的脖子，「抓住你了。」

「啊……」

孫有來驚醒過來，全身不自覺地打著寒顫，頭痛得更厲害了。

他能明顯感覺到，後背已經濕透，臉上冒著斗大的汗珠。

笑臉男的那句驚愕的「是你」，以及短暫的愣神，似乎是認識孫有來的。

他已經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前三次的夢境里，只要行兇者發現了孫有來，夢境就自動結束。

可是這一次，那句嚇人的「抓住你了」讓夢境變得詭異起來。

他有點分不清，自己剛剛到底是身在虛幻還是現實。

「你怎麼啦？」

副駕駛座椅上探出一個頭，關切地問。

「敏敏姐，我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孫有來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和襯衣，笑著回應。

「弟弟，你去醫院檢查四次了吧！」孫伽羅搭腔道。

「對啊！」

「有來。」趙敏驚訝地問，「你得病了？」

「沒有。」孫伽羅說，「醫生說他身體好得很，精神也十分健康。我看吶，他八成是胡思亂想。」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孫有來掏出手機，在備忘錄寫下了花溪小區47號，蠶桑村三組52號。

他打開手機上的地圖，輸入蠶桑村。

春江市只有一個蠶桑村，就在白山鎮。

而花溪小區在本地倒是有四個，可附近有河的卻只有一個，那是青梧東街一個依山伴水的富人區。

裡面有高檔住宅和別墅。

……

青梧北街，一個看起來高大上的西餐廳。

孫有來又叫了一份牛排，這已經是他吃的第五份了。

坐在他對面的趙敏，抿了一口紅酒，笑得身體抖動。

「你吃的不是牛排，你吃的是煎餅。」

孫有來正用叉子叉起整塊牛排，大口大口地吃著。

「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個吃貨。在吃飯方面，我真來不了文雅。」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桌子，壓低聲音問：「你看我姐的相親對象，牛排吃出了數米粒的感覺，你喜歡嗎？」

「喜歡，特別文雅！」

孫有來臉一垮，沒再理會她。

「喲，小氣鬼，還生氣啦！」

「哎，看來我們還是有差距的。我還是聽姐姐的話，去另外找個女朋友吧！」

趙敏再次端起酒杯，把本該四口喝完的紅酒一飲而盡。

她輕輕往後挪了挪椅子，半起身往前，對著大快朵頤的孫有來微微一笑。

「做什麼？」

「你不是要找女朋友嗎？我認識人多。」趙敏笑得更開心了，「我給你介紹啊。」

孫有來放下叉子，連連擺手，「開玩笑的啦！」

「是嗎？」趙敏還是笑盈盈的，聲音更加溫柔了，「那就好，你要是敢找女朋友，看我不打斷你第三條腿。」

孫有來咽了一口口水，完了，遇到狠人了。

之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趙敏重新坐了回去，十分優雅地給孫有來倒了紅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招呼了服務生，又叫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

「來，碰一個！」

「好。」

「不說點什麼？」

「約會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