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武風雲
雖然時近傍晚,演武場上卻也還是人聲鼎沸。諸多武林中人,佩刀持劍,各據左右,圍在中間一個三十丈見方的擂台周圍,擂台上兵器交擊聲不絕於耳。南宮溟心下好奇,又不知去找何人問詢。四下掃視間,見得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坐著一台輪椅,輪椅上搭著一架古琴。身後,一個風姿綽約的婦人將手搭在輪椅上,青色衣衫旁邊掛著一支玉簫,而這二人周圍,卻劃出了一道真空帶,沒有半個人影。
南宮溟眼光微亮,運起輕功前往那男子身邊,抱拳施了一禮道:「前輩,在下南宮溟有禮了。敢問這擂台喧嚷,所為何事?」
那男子本來看著擂台上二人各使手段,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的被人打斷,心中雖然不爽,到底沒有表現出來,將輪椅轉了過去,看看南宮溟,也不搭話,就這麼晾著。
身後的女子倒是笑吟吟的,道:「你這小輩,我二人在這裡看他們比斗看的正在興頭上,你忽然來這裡沒頭沒尾的問上一通,若是脾氣不好的打殺了你你都沒處去說。」說著,看看旁邊的男子,嘴角泛起一絲絲笑意,又繼續說道:「我這相公,平素除了好琴曲,再就是好酒。你若是有些什麼好酒拿來,我相公說不定會饒了你。你若是尋不到什麼好酒來……」女子笑吟吟的,不再說話了。反而是男子接了話茬道:「可知鼎山琴魔么?」
南宮溟嘆了口氣,伸手向包裹中探去,摸出了一個葫蘆。「這葫蘆里是師門密釀,托我與道門掌門的。目下無奈,只得分與前輩一些,還望前輩多少留些。」
琴魔興沖沖的拿過葫蘆,一拍輪椅某處,一個夾層便顯露出來。南宮溟看時,裡面是一些小小杯子,還有些筆紙等雜七雜八的物什。
琴魔揭開葫蘆,倒了一小杯酒,卻不曾聞見半點酒香。琴魔皺了皺眉,隨後淺淺抿了一口,閉目回味,良久,長嘆一聲:「好酒。」
雖然慨嘆美酒的滋味,他卻也沒忘了正事。琴魔收起杯子,思慮了一下,道:「你可知這雲州郡治治下屢有山匪之亂?」
南宮溟略一思襯,想到之前白氏庄內,白興和自己說的,庄內備有軍兵,也是為了防備盜匪。念及於此,忍不住來了一句:「這雲州的軍兵都是白吃飯的么,一州之力竟然平不下一座山的山匪?」
琴魔笑了笑,搖搖頭道:「將之無能,豈能責怪軍兵?你忘了拓寒如何收了南疆軍兵的心么?」聽了這話,南宮溟似有所得,正想要推敲一番時候,琴魔將輪椅推至南宮溟身前,隨後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你這小子,與其一天到晚想一些彎彎繞繞,不如看看這武林中人比武,拓寬你的劍路,也是一種提升方式。」說罷,也不理南宮溟,自推著輪椅離去了。
南宮溟聽了,將目光轉向擂台。擂台上,恰逢上一場的二人退走下來,下一場比斗正要開始。
只見一個小和尚輕輕一躍,穩穩的落在擂台上,雙手合十道:「小僧上正下空,乃是釋慈山明釋方丈的大弟子。今日來此,既為切磋武藝,也為降伏魔頭,還望各位施主不吝賜教。」
台下,一人影微微閃動間,卻已經雙足穩穩的踏落在擂台上。南宮溟看時,那男子身著白袍,腰身低伏。最為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他背上一柄短柄長刃的細窄刀。那刀身長約摸六尺七八寸,僅刀刃就佔據了六尺有餘。更為奇異的是,這男子背上背刀,卻不帶刀鞘,一直以左手握著刀柄。刀身銀光閃爍,眼見得是一把神兵利器。
「在下,曇夢,請法師賜教。」曇夢通了姓名,取下那雪練般的長刀,刀背點地,仍是腰身低伏,蓄勢待發。
「得見兵域之中曇刀,小僧不虛此行。得罪了,施主!」正空再度施禮,隨後雙眼精光一閃,低聲吟哦了一句「吽」,隨即露慈悲之相,右掌一掌拍出,曇夢忽覺耳邊陰風陣陣,厲鬼哭嚎,卻全被這一掌中的梵音陣陣消弭於無形,他險些就沉淪於這梵音陣陣中。忽的,他的曇刀輕顫,一聲嗡鳴間,曇夢眼光再度恢復清明,一眾人等只看見一陣刀影,正空的那一掌已經被數刀輕易斬破。
「哦?六字大明掌?明釋那老傢伙倒也是看重他,把釋慈山壓箱底的東西都傳給這小和尚了。可惜,這場比賽,小和尚必敗。」早已走開的琴魔不知什麼時候又再次迴轉,悠哉的推著輪椅,抿了一口不知道又從哪裡搞過來的酒,慨嘆了這麼一句。
南宮溟沒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下面的戰局發展。曇夢提刀飛掠,刀影如光,快的令人看不清章法。南宮溟眼中,曇夢的刀法分明來不及反應,剛剛盡全力看清了一刀,轉瞬間三四刀就已經襲來。短短數息時間,曇夢已經斬出了一百三十七刀。正空完完全全被捲入了曇夢的刀法之中,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般無助。
「釋慈山武功注重威勢,而小和尚已經完完全全被捲入了屬於曇夢的刀法路數中,因由曇刀的長度,正空想靠一雙掌反擊也做不到,小和尚必敗。」琴魔在一旁,給南宮溟好心解釋道。
這時,下面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曇夢的刀盡數朝著正空喉胸部位指去,而正空在儘力閃躲的同時,也試圖以掌勁反擊。奈何曇夢的刀法雖然氣勢不足,其殺傷力卻是隱於暗處,似有似無的刀氣將正空的掌勁盡數攪碎。
二人越打越眼紅,正空到底是修行不足,中了三毒(貪嗔痴),掌法路數已經亂了。眼見得正空就要被曇夢當場斬殺,忽的「錚」的一聲琴音響起,琴音到處,曇夢只覺左手腕一麻,曇刀「噹啷」一聲被打落在地。而正空,也被一股柔勁打退,連著後退幾步后,摔倒在地。
「二位都是武林之中未來的中流砥柱,因為一次比武打生打死實屬不智。二位少俠看在我琴魔的面子上,罷手言和如何?」南宮溟耳邊,琴魔淡淡的開口道,只覺聲音近在耳邊,這才知道,琴魔武功已是登峰造極,就算不及鬼谷子,那也相差不多。
正空聞言,滿面羞慚道,雙手合十施個佛禮道:「阿彌陀佛,小僧因為此次比武,犯了貪嗔痴三戒,實屬不該。若非琴魔前輩及時喝住,小僧怕是會自此誕生心魔,武功再難寸進。」說著,沖曇夢深施一禮道:「施主武功超然,小僧心服口服。」
曇夢收了刀,受了這一禮,也不搭話,下了擂台也不知幹什麼去,片刻之間沒了身影。
此時夕陽西下,玉兔東升,除卻西邊僅剩的一絲殘留的白色,大片夜空已然佔據了主場。此次剿匪的總負責人,六扇門武門副門主張遠站上擂台道:「天色已晚,且請諸位豪俠於周圍帳篷內歇息,少時自有飯食送到,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待到明日,兵士調遣完畢,便出發平了匪寇。事成之後,諸位豪俠可論功行賞。」說罷,再一拱手,從擂台上退了下去。
南宮溟四下掃了幾眼,看見有部分武林中人,絲毫不掩飾對張遠的殺意,眼神如刀般向著張遠丟去。張遠卻渾不在意,自顧自的走出演武場。
「嘁,得意個什麼勁,若不是背靠六扇門這顆大樹好乘涼,想殺他張遠的人怕是南疆到北疆都要排上一個來回。」待張遠走後,一個武林低手發牢騷似的嘀咕了這麼一句,當然,並沒怎麼壓低聲音,所以很多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聽到這句話的人,斜斜的瞄了他一眼,隨後或多或少的和這人拉開了些距離。
「看什麼看!這弒師之仇,豈能不報?若不是怕平白耽誤了這有用之身,我早去和他拼個死活了!」那男子看到許多人來瞅了他一眼,圓睜雙目,但卻中氣不足的略吼了一聲。
「嗤,就你?十個也擋不住張遠一個吧?」人群中不知道誰噎了他一句,那男子被懟的面紅耳赤,囁喏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字,逃也似的離開了帳篷。
「到底看不清局勢,這條命想來留不了幾天。六扇門的捕快,半腳朝廷半腳江湖,豈是一個門都被滅了的武林低手能料理的。」南宮溟冷冷的笑了下,頭也不回的回了預先準備好的房間,和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