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芙。」

「立香當然能理解,你到我這裡來不就是證明嗎？」

「芙。」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芙嗚！芙！」

「……好啦，比起這些，要吃甜點嗎？」

「芙芙芙！」

中原中也眼睜睜看著達達利亞和那隻不知道什麼物種的小獸從爭辯到光速和解,臉上是全然的詭異之色。

生平頭一次，他感受到了槽點太多以至於不知道該先吐哪個的痛苦。

而更讓他痛苦的是,似乎除了他之外沒人對此表示詫異，彷彿物種不明的奇怪小獸與能自由和小獸.交談的人都是很常見的現象。

最有可能表示驚詫的游擊隊長被太宰治丟給泉鏡花包紮去了，剩下一隻巨狼載著白髮小女孩在達達利亞身邊繞來繞去地對雪白的小獸表示好奇,桌子後面還坐著個撐著下巴看熱鬧的首領。

「是小毛茸茸！」開膛手傑克就像個普通好奇的小女孩一樣伸長了脖子去看趴在達達利亞大腿上和後者對峙的芙芙，「達達利亞叔叔，我能摸摸它嗎？」

達達利亞笑著點了點芙芙的小腦袋,「這種事情不該來問我，要求得芙芙的同意才是呢。」

於是開膛手傑克又用星星眼去看芙芙,「可以嗎,芙芙？」

聽見這話,芙芙兩隻大耳朵快速抖了抖,立刻轉身將屁股對著達達利亞,對著小女孩撒嬌般叫了一聲：「芙嗷~」

「……我們認識幾個月了你都沒對我撒過嬌哦芙芙？」

「芙！」

眼睜睜看著這隻沒心沒肺的小獸跟人家小姑娘玩的開心,達達利亞搖了搖頭,站起身看向那個撐著下巴看得開心的太宰治：「不好意思啦，首領大人，我家芙芙想吃些甜食呢，能借用一下港.黑的廚房嗎？」

中原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只是想吃甜食的話，之前首領還讓我去綁架過一位五星級的甜品師,只需要點餐就好了。」

達達利亞微微一笑,「如果可以我倒也想省事,但是芙芙這孩子剛才說要吃我親手做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聽懂動物的話的。」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把槽吐了出來。

太宰治轉了轉露出來的右眼，突然也跟著站起了身，拖長了聲音說道：「借廚房啊，嗯嗯，當然可以，不過我突然也想去弄點吃的，我和你一起去好啦——」

「中也要留在這裡呢。」

原本已經一邊嫌棄一邊準備著跟去廚房的中原中也動作一頓，滿臉匪夷所思地抬頭看著這個胡來的首領，「太宰治你開什麼玩笑？這種時期你要離開戒備森嚴的首領室去廚房也就罷了，你連護衛都不帶？」

自從外面那白色的濃霧籠罩整個橫濱，而反抗軍又在最焦頭爛額之際宣布成立后，中原中也就再沒有離開過首領室半步，所有的外出戰鬥或鎮壓的任務都交給了包括中島敦和泉鏡花在內的港.黑其他能力者，而自己則寸步不離地守在了港口黑手黨最頂層的辦公室內。

畢竟，那個所謂的「反抗軍」集結的是這片濃霧中所有還能行動的異能力者們，對港.黑有數量上的壓倒性優勢，就算己方許多異能者戰鬥力上明顯比對面高上許多，也沒辦法保證反抗軍那邊是否會趁著自己外出的空隙憑藉千奇百怪的能力的優勢突襲首領室。

「唔，這不是有達達利亞先生在嗎？」太宰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心啦中也，達達利亞先生是不會違背我們之間的『契約』的。還是說中也你覺得萬一有敵人來襲的話，以達達利亞先生的能力會無法保證我的安全？」

「不是，我沒有……」

「總之拜託中也留在這裡啦，畢竟還有小孩和寵物在這裡呢，沒有大人看管可不行。」太宰治揮了揮手，聲音輕快地說完，立刻拽著達達利亞快步撤出了首領室。

中原中也：「……」

你說的小孩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怨靈殺人鬼，你說的寵物一爪子能拍死十個你。

被首領拜託了重要的「帶孩子」任務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氣，還是遵照太宰治的命令留了下來。

而另一邊的走廊上，剛一出首領室，太宰治扯著達達利亞袖子的手就鬆了開來，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面領著路，漆黑的衣角與鮮紅的圍巾在身後翻起凌厲的弧度。

達達利亞抬頭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男人的背影。

這個君臨整個橫濱里世界的男人僅從背影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威懾，高且瘦的身形被並不明亮的天光照得模糊，比起港口黑手黨這個龐然大物的首領來說，更像是什麼營養不良的病號。

某個瞬間，達達利亞甚至錯覺眼前之人就這麼融入到了天光下的陰影當中，就像一粒再普通不過的渺小的塵埃。

快速眨了眨眼，達達利亞突然出聲說道：「首領大人，就像中原先生說的那樣，你還真是信任我呀。」

「你或許也是知道的吧，從這個角度，我有無數種辦法在你的防衛體系反應過來之前取走你的性命這件事。」

說著這話的時候，達達利亞的氣息也以極快的速度跟著危險起來，哪怕太宰治沒有回頭都能敏銳地感受到那種如芒在背的鋒銳。

而他就這麼笑了一聲，確實沒有回頭。

「你會嗎，達達利亞先生？」

「在你剛給過我那樣的訊號之後？」

被兩人走過帶起的風攪動的塵埃在陽光中躍動了幾下，又隨著逐漸平息的氣流緩緩落地。

「好吧，我確實不會。」達達利亞微微偏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濃霧，又將目光收回來，「首領大人，我當然會遵守我們之間的契約解決這次的事件，因為那同樣也是我的目的。所以……希望你也能遵照契約進行下去。」

「畢竟所謂的契約都是有真實的束縛性的，不論是在我的老家（提瓦特），還是在這裡。」

太宰治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

「我從來不做無效的約定，達達利亞先生。還請你也記住這點哦。」他的目光像靈活的水一樣從達達利亞臉上滑過，臉上又微微笑了起來，「到了，廚房就在這裡，請您隨意。」

到達這個特異點后的第一個日夜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霧氣籠罩的倉庫里，終於與迦勒底取得了聯繫的藤丸立香向指揮室報告了這個特異點發生的事，並在羅曼一邊流著冷汗勸解一邊開設備輔助的前提下熬著夜開始調查有關這個特異點的情報。

橫濱最高的建築物里，做好了點心的達達利亞與「小孩子」和「寵物」們做了一次美好的分享，並在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心血來潮下廚做出來的「甜點」毒害前，將剩下的點心大方地分享了出來。

雖然事情不同，心情也不同，但每個人都度過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忙碌夜晚。

更晚一些的時候，達達利亞帶著芙芙來到了太宰治為自己安排的房間。

按理來講，身為英靈的達達利亞本身是不需要睡眠的，就算休息也只是恢復精神上的疲憊。這個房間也純粹的只是太宰治提供給他的私人空間。但不知道為什麼，剛一進入房間，達達利亞就久違地打了一個淺淺的呵欠。

跳到了地上的芙芙歪著頭看他，「芙。」

「嗯，我知道。」達達利亞低聲笑了笑，「放心，我當然不會有事的。」

這麼說著，橘發英靈就像一個普通的青年一樣走到床邊坐下，甚至脫掉了鞋襪擺好，就這麼拉上被子沉沉睡去。

跟著跳到床上的芙芙看著他熟睡的面容，貓一樣團著尾巴在枕邊卧了下來，黑色的眼珠同樣緩慢地閉上。

達達利亞做了一個夢。

那是在這個世界再普通不過的夢境。

有著橘色頭髮的少女每天重複著上學又回家的日常，有時會因為即將遲到而慌慌張張，有時會因為考試不理想或作業太多而抱頭悲傷。她有幾個朋友，也有幾個對頭，還在房子附近的小巷裡有幾隻喂熟了的流浪貓。

就是這樣普通的、屬於這個世界所有青春期少女的日常。

達達利亞像看一場虛幻的電影，沒有代入感，卻也不曾離去。少女在教室里因為考試題目太難而撕下草稿紙抓鬮的時候，他就這麼站在教室外的樹蔭下，透過交錯的枝丫看著遠處斑駁的陽光。

「——不寂寞嗎？」

稚嫩的聲音從一側響起，達達利亞微微偏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有著偏白色的粉發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頭髮編成兩根可愛的麻花辮垂在兩側，頭上戴著黑色的貝雷帽，身上穿著同色的小裙子，就這麼站在不遠處歪著頭看他。

達達利亞敏銳地從小姑娘身上察覺到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氣息。

不僅僅是其洋娃娃般的打扮與周圍環境的對比……面前的小姑娘整個「人」都在散發出一種與周圍的環境微妙不同的氣質，就像是什麼外來的生物，以至於達達利亞這個夢境的主人能輕易地覺察出不同。

眼看達達利亞一直打量著她而沒有說話的意思，小姑娘又往前走了幾步，幾乎到伸手就能觸碰前者的位置才侃侃停下，仰著小腦袋看著他，又重複道：「不寂寞嗎？」

「愛麗絲我能感覺到哦。」小姑娘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又比劃了一下，「大哥哥的這裡，是空著的呢。」

「明明是這麼明媚漂亮的夢境，大哥哥卻一點都不開心，甚至……快要流空了。」

達達利亞看著自稱愛麗絲的小姑娘頗為認真地訴說著自己似是而非的感受，「噗」地笑了一聲，「愛麗絲的感受真是奇特。那麼，愛麗絲來到空蕩蕩的我這裡，又有什麼事呢？」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而是順著引導了孩子的話題。

而眼前的愛麗絲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順著說了下去：「唔，是御主想要知道，今天被那個黑漆漆的人招待的客人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愛麗絲就來了。」

「還有，我感受到了傑克今天很開心，傑克是朋友，愛麗絲想了解傑克的快樂。所以愛麗絲就來了。」

孩童模樣的愛麗絲就像她的外表和名字一樣，哪怕思想已經是成熟的模式，思維卻依舊充滿了純真與童趣。達達利亞這麼問了，愛麗絲也就這麼回答了。

達達利亞被愛麗絲「黑漆漆的人」的描述逗樂了，卻並沒有立刻詢問愛麗絲的御主是誰，而是說道：「這麼好奇的話，愛麗絲直接帶著御主來找傑克玩不就好了？首領大人的話應該不會不允許吧。」

畢竟是重要的一騎英靈與其御主，這種所有普通人都形同虛設的時候，嚴重缺人手的太宰治怎麼說也不應該對重要戰力如此苛刻。

愛麗絲微微鼓了鼓腮幫子，「愛麗絲要陪著御主。黑漆漆的人不允許愛麗絲的御主隨意出門，他把御主關起來，關在地下室，周圍甚至沒有所有孩子都需要的童話書和繪本。他是個壞人！」

哦，看來，眼前這個小從者的御主還是個小孩子。

面上柔和微笑的達達利亞在內心冷靜地想著。

……港.黑首領有什麼雇傭童工的癖好嗎？怎麼從從者到員工都到處是小孩子？

不過，小孩子的話，倒也給他提供了便捷的切入點就是了。

心裡這麼想著，達達利亞嘴上說道：「聽上去，愛麗絲的御主非常寂寞，或許等醒過來以後我可以幫你去和那位首領大人說說看，讓他把人放出來？」

「嗯，至少要給他童話書和繪本。」

名為愛麗絲的從者的確相當關心自己御主的心理健康，聽見達達利亞這麼說眼睛都亮了，卻依然說道：「真的嗎？大哥哥不能說謊，日本的童謠里說謊要吞一千根針的！」

「唔，我那邊的……嗯，『童謠』里，說謊要吃石頭。」達達利亞說道，「為了證明我沒有說謊，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愛麗絲御主的夢境里陪他玩遊戲好不好？至少在這個屬於孩子的睡眠里，我們可以留下一個美好的夢境。」

「嗯！」

聽到了從沒聽過的童話的愛麗絲表現得相當開心，她伸出小巧的手掌，牽住達達利亞垂在身側的手說道：「那，大哥哥要抓緊我哦！我們一起去找御主玩遊戲！」

達達利亞依言牽緊了她的手，而也就在這一瞬間，四周的景物突然破碎再次組合之時，眼前已經換了不同的風景。

這是與先前普通的校園生活完全不同的景象。

黑色的天空、紅色的月亮、慘白的森林，以及流動著血一般猩紅的河流。四周的枝杈像鬼怪的爪牙一般向著天空延伸，樹枝上停留著用紅寶石做眼睛、碎布拼湊心臟的烏鴉。

甚至可以說，比起先前達達利亞夢境的規規矩矩，這樣可怖而扭曲的畫面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夢境。

而就在血河的邊緣，一張突兀的長桌擺放著，桌子上堆放著看上去相當美味的糕點，桌子的旁邊放著幾張椅子，上面依次擺放著戴著帽子的赭色頭髮的玩偶、封著殘缺兔耳朵的白髮玩偶，以及被匕首釘穿在椅子上、貓耳歪歪斜斜的抱著繃帶的黑髮人偶。

剩下的兩個空座位，達達利亞本能地知道，其中一個是給自己的。

而坐在主位上的有著黑白雙色發的孩子正沖著他們微笑。

「愛麗絲，愛麗絲，你帶了新玩伴來呀！這就是太宰先生今天的客人嗎？」

男孩抱著殘破的玩偶，笑嘻嘻地揮著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