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思念

「奶奶，您手上的這枚戒指是爺爺送給你的嗎？」辰嫣然趴在桌前，專心致志地看著徐艷敏織毛衣，「我看您一直戴著它。」

年僅八歲的辰嫣然看著活潑可愛，很討人喜歡。

徐艷敏推了推戴在臉上的老花鏡，慈和地看著她，笑說：「是啊。」

兩人坐在陽台上沐浴著縷縷春風，辰嫣然頓感歲月溫柔，沒有在徐艷敏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迹。

「奶奶，我想聽您和爺爺年輕時的故事，」辰嫣然的小手撐著下巴，朝著徐艷敏眨了眨眼，「您講給我聽好不好？」

「小機靈鬼，這有什麼好聽的？」徐艷敏一邊說一邊笑著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溫柔地問：「小嫣然想聽什麼？」

辰嫣然毫不客氣地問：「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做什麼工作的呀？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你爺爺呀，從前可是個軍人呢…」徐艷敏看著遠處的風景，似是透過風看見了曾經那道威風凜凜的身影，「他家就在我家對面，我和他從小就認識。」

「那爺爺什麼時候送的戒指給你呀？」辰嫣然接著問，「結婚的時候嗎？」

徐艷敏搖了搖頭，笑著說：「這枚戒指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這個沒良心的，」徐艷敏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語氣里毫無責怪的意思，「還欠我一個婚禮呢。」

「欸？」辰嫣然看出來徐艷敏並沒有生氣，便疑惑地問：「這是為什麼呀？」

「你爺爺是軍人哪……」徐艷敏慈愛地撫摸著辰嫣然的頭，嘆道：「軍人以國事為重。」

辰嫣然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爺爺走得早，不然……」徐艷敏的眼睛有些濕潤，她抬頭望著天，心裡想著那後半句話，沒繼續往下說。

不然辰挽也不會和他們分開。

「奶奶，爸爸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呀？」辰嫣然也抬起小腦袋望著藍藍的天，自顧自地說：「是不是很帥？」

「家裡還有你爸媽的結婚照，」徐艷敏拉著辰嫣然的小手，「奶奶帶你去看。」

兩人來到慕晚的卧室，徐艷敏從一個抽屜里翻出來一本厚厚的相冊。

徐艷敏翻到結婚照的那一頁，指著那張照片說：「這就是你爸媽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西裝，英俊瀟洒又風度翩翩，正是她的父親，辰君延。

「難怪我媽會和我爸結婚，」辰嫣然看著那張照片，說：「郎才女貌，好般配呀。」

徐艷敏輕輕捏了捏辰嫣然的臉：「小機靈鬼。」

小機靈鬼又往後翻了翻，翻到了她和辰挽的照片。

照片里的兩個女孩站在一棵柳樹下放風箏，比辰嫣然高几分的女孩將她的手與風箏手柄一同握在手中，似是在教辰嫣然怎樣將風箏放的更高。

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辰挽。

「奶奶，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呀…？」辰嫣然紅著眼睛盯著那張照片，失落地說：「我還等她回來帶我放風箏呢…」

「會回來的，」徐艷敏揉著辰嫣然的那頭秀髮，又說：「會回來的。」

「今天是中秋節，姐姐看月亮的時候會想起我們嗎？」辰嫣然強忍著淚水說，「月亮會不會替我告訴姐姐，我很想她？」

「傻孩子，」徐艷敏給辰嫣然擦了擦眼角，「她肯定也很想你。」

「那姐姐為什麼還不回來？」辰嫣然抬頭看著徐艷敏，更咽道：「是不是…是不是姐姐忘了回家的路？我…我可以去接她的，我可以接她回來的！」

到了晚上，慕晚給辰嫣然帶了好吃的月餅，辰嫣然抱著月餅來到了陽台，一邊吃月餅一邊看圓月。

「媽媽，」辰嫣然轉頭看著穿著浴袍的慕晚，隨手遞了一塊放在桌上的月餅給她，若有所思地問：「姐姐喜歡吃月餅嗎？」

「每逢中秋，你姐姐會挑著吃幾個，」慕晚接過辰嫣然遞來的月餅，坐下來看著掛在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她不愛吃這些，只是跟著我們湊熱鬧罷了。」

「那你想姐姐嗎？」

「想啊，怎麼不想？」慕晚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月餅，眉眼間有著幾分苦澀，「她也是我的女兒。」

「奶奶今天給我看了你和爸爸的結婚照，」辰嫣然咬了一口月餅，說：「爸爸真帥呀。」

「你們姐妹倆，」慕晚撐首笑道：「一個長得像我，一個長得像他。」

「這不是挺好的嘛？」

「你很懂事，」慕晚看著夜空，「並沒有因為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而討厭她。」

「姐姐她對我這麼好，我為什麼要因為這個討厭她？」辰嫣然放下手中的月餅，指著天上的星星說：「有些星星也許並不願意待在天上，卻無能為力。」

「因為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呀，」辰嫣然看著慕晚，接著說，「這是您教我的。」

慕晚將辰嫣然抱到自己的懷裡，輕聲說：「嫣然懂事了。」

辰嫣然靠著慕晚的肩膀，沒有說話。

她知道慕晚也想將辰挽留下來，可慕晚說過，辰挽的生母不願把她的撫養權交給他們。

夜空之下，老樹的枝幹上坐著個人。

這棵老樹雖然年事已高，但還能承受辰挽的重量。

她又高又瘦，今年才十歲而已。

辰挽的嘴裡含著根同桌送給她的棒棒糖，好看的雙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旁的人只能看出她愜意自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家了。

此時一陣夜風吹過，將一張沒有燒完的冥幣吹到了別處。

那座墳就埋在這棵老樹下，辰挽低頭就能看見它。

似是前不久有人來燒過香和紙，那座墳前的小灰堆還沒被風吹散，但那張沒燒完的冥幣這會兒被吹到了另一座墳前。

辰挽從樹上跳下來，走過去撿起那張冥幣，從兜里摸出來一個打火機。

這打火機本是拿來點蠟燭的，但今晚風清月皎，倒省了辰挽幾根蠟燭。

辰挽將撿回來的冥幣放在那座墳前的小灰堆里，用打火機將它點燃。

那張冥幣化為灰燼后，辰挽重新坐回樹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堆死灰。

她嚼碎嘴裡的糖，撐首望著那輪如同玉盤子的月亮。

玉盤子里裝著她回不去的家，還有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