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羽憶

「拒絕了？」沙發上的夏司琛有些震驚地看著夏紀名，「這是為什麼？」

夏家在鼎城的地位也不小，那墨承威的徒弟竟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誰慣的她啊？

「墨大師那愛徒只說了一句話，他就將那筆錢原封不動地轉回來了，」夏紀名也有些不解，「他的愛徒說，她近來不缺錢。」

「不缺錢？」葉苒茗詫異地看著他，「老夏，莫不是你出少了？」

「若我不是出的高價，墨大師根本不會聯繫他那愛徒，」夏紀名神色凝重地說，「誰知對方僅用一句話就讓我功虧一簣。」

「我們與那些世家交往甚少，卻也沒得罪過墨家呀，」葉苒茗皺眉道：「他們為何這麼不待見我們？」

夏紀名搖了搖頭：「難說……」

「墨大師的愛徒有什麼家世背景嗎？」夏司琛問：「僅靠墨大師，她就能傲到這個地步？」

夏紀名說：「關於她，別說是鼎城人，就連那些京城人都知之甚少。」

「很好看的朋友……？」辰嫣然很快就想到了涼衍那張蠱惑人心的臉，把手一拍，高興地說：「對，有一個！」

見自己終於問對了人，徐艷敏繼續問：「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奶奶還記得姐姐救下來的涼凜澈嗎？就是那個長的很好看的小朋友！」

徐艷敏點了點頭，說：「我記得那孩子，你接著說。」

辰嫣然激動地說：「涼凜澈的哥哥就是這麼個又帥又酷的人啊，他長得可好看了，跟姐姐一樣是個顏值天花板呢！」

徐艷敏越聽越熟，遲疑地問：「那…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姐姐曾經跟我說，他叫涼衍。」

徐艷敏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還真是他？

「奶奶…？」辰嫣然看不懂她這是驚還是喜，疑惑地問：「您怎麼了？」

辰嫣然的話被徐艷敏拋諸腦後，自顧自地想著，

是她年紀大了出現錯覺了嗎？她怎麼感覺……這年輕人好像對他們挽挽蠻上心的？

徐艷敏突然問：「嫣然，你姐姐呢？」

「她嗎？她一大早就出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墨承威寫給辰嫣然的字帖到了，辰挽拿到字帖以後去了書店。

她買了幾本書，走出書店的那一刻，兜里的手機響了。

辰挽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辰小姐，我們並未在周家老宅找到周氏夫婦，那老宅廢棄已久，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

沒有找到人，辰挽並不感到意外：「你們去一趟白民村，周家在那裡也有一棟房子。」

「是。」

「到了白民村，我要你們拍一張照片，」辰挽壓低聲音說：「一張能讓我知道他們過得是好是壞的照片。」

「明白。」

————

八年前，辰挽11歲。

十一歲的辰挽依舊生活在葉苒茗的娘家，白民村。

白民村用一個字形容，就是「窮」。

那個比辰挽大五歲的姐姐周羽憶，生前就住在白民村。

周羽憶就住在棽錦家對面。

周羽憶很喜歡辰挽，經常從家裡偷偷給她帶吃的。

兩人是在那棵老樹下認識的。

那次的期末考試，周羽憶考得很爛。晚上的時候，她和周氏夫婦大吵了一架，周羽憶對父母的唾罵與斥責感到失望，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那天晚上，葉苒茗帶著夏司琛回來了，所以辰挽又要去老樹那裡睡一晚。

傷心無助的周羽憶在老樹的不遠處瞧見一個小鬼，等她走到老樹面前，那小鬼從老樹上跳了下來。

小鬼叫辰挽，她又高又瘦，長得十分好看。

這小鬼膽子大極了，在那種環境下，竟一點也不怕她，反而遞給她一張紙巾，又冷又嫩地開口道：「擦擦吧。」

這個大姐姐很好看，比她高好多呢。

兩人齊齊坐在老樹下，給對方講著自己的故事。

聽完辰挽的故事後，周羽憶才知道，這不是小鬼，是個小可憐。

那夜過後，周羽憶就把這個小可憐當做妹妹一樣偷偷地照顧。

一天晚上，棽錦跟著葉苒茗去了鼎城，只留辰挽獨自在家，可家裡什麼吃的也沒有，辰挽就打算上床睡覺。

這時，她突然聽見有人敲了敲窗戶。

辰挽打開窗戶，外面的周羽憶遞進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

「羽憶姐，你……」

周羽憶小聲地說：「你外婆沒在家，我知道你肯定又要餓肚子，所以偷偷地下樓給你煮了一碗面。」

辰挽雙眸微紅地看著她，有些更咽地說：「謝謝羽憶姐。」

「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周羽憶伸手按了按她的腦袋，「我先走啦。」

話落，周羽憶消失在那夜色之中。

辰挽依稀記得周羽憶給她送完面以後，她貓著腰離開的模樣。

一天，兩人一起躺在田野上看著那藍藍的天。

辰挽的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她望著一朵白白的雲，問身旁的周羽憶：「羽憶姐，你為什麼叫周羽憶？」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周羽憶雙手枕著頭，悠悠地說：「興許是我爸媽想讓我像一隻鳥兒一樣吧，想讓我活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辰挽問：「那你願意成為一隻翱翔於藍天的鳥兒嗎？」

「願意啊，怎麼不願意？」周羽憶笑著說，「若我是一隻翱翔於藍天的鳥兒，那我來去自由又無憂無慮，這不好么？」

「你的羽翼會臟嗎？」辰挽轉頭看著她，又問：「如果這喧囂人間弄髒了你的羽翼怎麼辦？」

「我會折斷羽翼，」周羽憶看著遠處匆匆飛過的鳥群，「與藍天永別。」

辰挽一語不發地盯著她。

「我是說，我會與藍天永別，然後儘力接受這喧囂人間。」周羽憶解釋道：「只要我接受了它，這人間我就待定了。」

周羽憶說這句話時是那樣的堅定與自信，時隔多年，辰挽依舊清晰地記得她當時的笑顏。

那抹笑似是翻越了千山萬水才徐徐而來的清風，能讓辰挽記好些年。

後來辰挽上了初中，沒再回到白民村，周羽憶經常給她打電話，兩人在電話里無話不談。

辰挽初二那年，周羽憶失蹤了。

她再也沒有聯繫到周羽憶。

中考那年，周羽憶死了。

得知周羽憶的死訊后，辰挽一如既往地給周羽憶發生日快樂與新年快樂。

可那個曾經給她撐過傘的周羽憶再也沒有對她說過一聲謝謝。

辰挽的手機里如今還存著兩張截圖，上面顯示的是她和周羽憶的聊天記錄。

【生日快樂，羽憶姐，你又老了一歲。】

【謝謝小挽~羽憶姐才不會老。】

【新年快樂，羽憶姐。】

【新年快樂呀，新的一年，我們小挽又長了一歲。】

小學的時候，辰挽總說自己以後一定會比周羽憶高。

周羽憶一臉驕傲地說：「我可大你五歲，你才不會有我高。」

第一次站在那座墳前的時候，辰挽對周羽憶說了一句話。

「周羽憶，你這個矮子。」

這就是你說你不會老的原因嗎？

周羽憶，你不是說這人間你待定了嗎？

周羽憶，你為什麼沒有待下去？

－－－－－－題外話－－－－－－

「我會折斷羽翼，與藍天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