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拜山之人
竹山的眾人在一塊吃了早飯。
文聖大人被兩位師兄侍奉,白久和花錦則盤膝坐在一旁。
最後一口豆汁入肚,文聖大人滿足的呼了口氣,感慨道:「人間有味是清歡,小小豆汁便有如此口味,直叫人不知所云。」
不知所云自然是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意思,老師都不知道,弟子怎麼會知道?所以亭間並未有人答話。
文聖大人有些尷尬,他無聲的笑了笑,然後放碗而起身。
亭間的眾人也隨之起身,柴樂扶之而起,問道:「老師,今日可有安排?」
文聖大人接過文淵遞來的手帕,抿了抿嘴后,回答道:「山中還是太清凈,我下山幾天。」
說罷,便輕捋著鬍鬚下山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了竹林間。
早飯還沒有吃完的繼續吃飯,白久和花錦依舊坐在一旁。
柴樂背起竹簍也起身離去。
文淵則叫住了白久,說道:「那名刀客在山下坐了一夜,今早又來了一位劍客,既然師傅已經允許你下山,那你什麼時候去解決麻煩?」
白久笑著說道:「他們又不敢上山,說是拜山,卻只敢找我這個最小的師弟挑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著急,等我破了境界再一一去打。」
這些話有道理的成分,也有嘲弄的情緒,文淵沒有蹙眉也沒有動怒,而是冷冷的說道:「如若一直如此,山下聚集如此多的人,那該成何體統,只會引來天下人恥笑。凌門何時畏懼過來人,我只給你十天的時間,快點把山下的事情解決了。」
白久心想自己在山中居住不到一個月,方才被老師允許下山,可是老師也沒有說用多久來解決麻煩,做師兄的這樣要求師弟,太過分了些吧。
雖然他心中有怒氣,但是他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怒意,而是略帶委屈的說道:「師兄,破境這件事事關重大,十天是否太少了一些?」
文淵沒有去看他的表情,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那就打完了再破境。」說完便甩袖離去。
白久覺的有些頭疼,心想二師兄真的很嚴格啊。
看著白久難受的樣子,花錦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個主意:「要不,讓大師兄在半山腰給你修個草廬,你去避避?」
白久看了一眼遠去的二師兄,冷哼道:「整座竹山大陣都在師兄的掌控中,我藏哪有用?」
花錦說道:「誰說讓你藏了?只是讓你住半山腰。」
白久更不解了,反問道:「有什麼用?」
花錦解釋道:「你說你要去下山迎戰,那你每天就會很忙,很忙就來不及送飯,來不及送飯就只能住在半山腰,你覺的以師兄這性情他會有事沒事下山來看看你?」
白久轉了轉眼珠子,「有道理啊。」
「不過啊。」花錦微微一笑,悄悄貼在白久的耳朵上說道:「師兄最為君子做派,也就是有點小心眼,這種欺騙的小聰明,只能緩一時。如果你一直都解決不了山下的事,師兄可說不定哪天下了山,先把你給收拾了。
白久打了個冷顫,撇了撇嘴,「要是真如此,怕是會死的很透啊。」
花錦認真的點頭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別的欺,就別怪君子了。」
........
竹山的悠悠青翠中,柴樂在一如既往的伐竹。
白久從一旁的青翠中探出了腦袋,緩緩的走到師兄身旁。
「師兄啊,你說做人難嗎?」
柴樂停下手中的斧頭,擦了擦額頭的汗,疑惑的問道:「小師弟為什麼問這個?」
白久捏了捏自己的臉,讓它儘可能的擺出一臉苦相,說道:「師弟有些難。」
柴樂笑了笑,說道:「老師說過,當我們對這個世界抱有期待時,日子就會有些辛苦。小師弟的難,想來也是對世界的期待。」
白久臉上的苦相自然了一些,「師兄,你是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柴樂忽然望了望山下,點頭說道:「山下的人是多了些,想來師弟解決起來也是麻煩。」
白久臉上的苦相更加的自然了。
「師兄....」
「嗯?。」柴樂和顏正色的看著白久,「打架這種事我一點也不擅長,所以就不要去想了。」
白久趕緊搖了搖頭,「我可不是讓師兄幫我來打架的。」
柴樂疑惑的問道「師弟,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白久也不隱藏,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柴樂聽完之後雖然沒有什麼不悅的神色,但是眉頭卻皺的深了一些。
「是一些不入眼的小聰明,不過又何嘗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柴樂望了望竹林遠處,那裡剛好有著一片不大的清潭。
「你剛上山,師兄也沒有什麼禮物送你,那這間屋子,就當作禮物好了。」
白久臉上的表情就像花一般瞬間綻放開來,「多謝師兄。」
.........
刀聖的信正大光明的從西洲凈土而來,雖然沒有任何信中的內容在世間流傳,但天下仰慕者總會從中悟到什麼,所以竹山下是不可能所得清凈的。
不知有多少宗門向著竹山派去了弟子,那些年輕或者不年輕的弟子來到永安城外,也不進城,也不上山,就匯聚在竹山唯一的山道下,散落在林中而已。
竹山沒有特別親近的宗門,所以那些修行者只能遠遠的觀望,沒有人敢就此上山。當然這些人中也不全都是來挑戰的,有很多也只是來看熱鬧的。
樹影婆娑的林中,到處都是身著破舊的苦行僧、神情傲然卻不敢不尊敬的散修、東洲小宗派的長老、甚至還有幾名氣息怪異的人,不知來自西方的凈土還是北方的雪原。數量竟一時間多達了百人。
大虞軍方不得已在永安城外安營紮寨,永安城的東門也不單單隻是晚間閉門,這段時間內,除了軍方的人物其餘包括官員們,都不得進出。只是讓人奇怪的是,這一次紫杉院的人一個也沒有來,不提武斌四人,甚至那些紫杉軍人也沒有出來一名。
但是依舊有長安城中的大人物關注著這場拜山。
東門城頭上,有兩位鬚髮皆白的老人站在眾多守城軍人的身後,時不時的向著遠處茂密的山林望上一眼。
守城的年輕軍官出自紫杉附院,家族有著紫杉園的背景,自然認得這兩位老人。儘管平時再如何的高傲,此時所以表現的卻是極為卑微和尊敬,甚至還親自從城下的客棧中搬來了桌子椅子,並泡了一壺好茶放在了上面。
能被如此尊敬的人,自然是有至高身份的人——清風園的院長梅寒香,天擇院的院長柳扶搖。這兩位老友從那次之後便很喜歡湊熱鬧,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最終心情還是擔憂。
文科學院多出了一位竹山弟子,天齊四院又出現了一位傳奇學生。這樣的人怎麼能不被這兩位四院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所心繫,何況來了這麼多修行者。雖然有竹山的老大二三看著,但保不準會有什麼意味發生。
唐陵之行,他們已經少了一位唐椿,如果再多一位白久,這樣的損失誰能承受?
........
竹山山道終年有雲霧,常人無法接近,修行者也無法進入,甚至山中的風景也隱於霧中不見,他們只能盤膝坐在山下,時不時的抬頭望望那山道,生怕自己一時的恍惚而錯過了什麼。
其實他們想看到什麼,他們也並非清楚。
終於有幾個性情暴烈的修行者等不下去了,全然不顧竹山在修行界的威嚴,大聲高喊。
「吾乃西洲刀客,萬里而來只為與白久切磋一番!」
「是人是妖,打一場便知,莫要再一直躲藏了。」
「凌門諸多弟子,若真有傳聞中的厲害,何不出來一戰!」
暑意漸深,蟬鳴漸燥,偶有風起,不停有人來。
來到竹山下的修行者越來越多,他們有的依靠在林中望著眼前的竹山,目中各有情緒,有的直接坐在山道外,對著那處怒目圓瞪或者大聲喧嘩.....有一點可笑的是,即便那些人的聲音再大,神色再如何不敬,卻沒有一人敢吐髒話,沒有一人敢闖山道。時間一天天過去,山下的的劇情也在一幕幕上演,每日如新。
對於竹山下發生的事情,永安城仿若並不在意,東邊的城門依舊沒有打開的意思。
那名最初到達山下的刀客已經等了整整七天,修行者們似乎也漸漸明白了大虞官方的態度,他們不再緊張,開始在竹山的四周不斷走動,甚至彼此之間還誕生了一兩場切磋。軍方的大營就駐紮在三十裡外,依舊盯著這些修行者,防止騷擾無辜的民眾。
嘈雜的環境在傍晚的時候結束了。
一位自命不凡的散修在切磋中連贏了三場,雖然口出狂言,但卻無人再敢迎戰。他斜坐在樹枝上,自覺天賦異稟,乃是人間未來的大修行者,口中的狂言也漸漸成了嘲諷,落在了山林眾人的口中。
傍晚的時候他去了幾裡外的小鎮,不知吃了多少酒,回到林中時,那些嘲諷逐漸變為了不堪入目的話。修行者們並沒有人理他,可能是覺得無趣,他把目光放在了竹山上,準備大放厥詞。
就在這個時候,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呼嘯,綠葉沙沙作響,一道筆直的刀光從天而落,仿若一道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