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原來的刀客
那道刀光準確的落在那名散修身上,還隱有醉意的散修根本來不及招架,便被驚雷般的刀光一分為二。
林中一片死寂。
那位散修的屍體斷面平整光滑,沒有一點血絲溢出,更讓人奇怪的是,一團黑煙從那屍體中緩緩浮現,像是幽魂一般。然而它還沒來的及顯現,就被那道刀光絞成了碎片,最終化為了虛無。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從刀光落下到黑煙消散,也僅僅只有兩息。
眾人驚愕,向著刀光的來處望去。
一位滿臉鬍渣的刀客遠遠的站在林外,他披著破舊的罩衣,黑色的皮靴上滿是灰塵泥土。他的刀如他的樣貌一般普通,刀柄是用竹子紮成的,一直在鞘中,似乎至始至終都沒有出鞘而動。
眾多修行者中,不乏有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者,所以生起了一陣驚呼。
他竟然也來啦!
刀聖被西洲天涯門奉為聖人,雖然身後有無數的追隨者和崇拜者,但其座下卻只有一名弟子。
他出身天涯門,在清涼廟中坐了六年,然後離開,如道門的玉路一般行走世間路途。只是不同的是,玉路尋的是道,而他殺的是妖。
刀聖之前,有無數鬼怪從那道深淵中走出,隱藏身份於人間。而他做的,便是殺了這些妖,清理這個人間。
他叫蘇不悔,
雖死而不悔。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明白,為何這名散修的氣息有些怪異,原來是來自那處深淵的妖怪。這樣的人竟敢在這種場合出面,這不是找死嗎?
眾人也同樣詫異,連蘇不悔這樣的人都來了,難道當代儒家聖人新收的徒弟,真的有妖怪嫌疑?
那名最先來到竹山下的光頭刀客在這個時候起身,對著蘇不悔拱手一拜。這是敬,敬的是天涯門,敬的是刀聖。
就在很多人也準備拱手拜去之時,竹山上的雲霧忽然涌動了起來,然後淡了幾分。
一道青色的身影從山道上緩緩走來。
眾人望去,一片呼聲。
..........
早些的時候,白久和柴樂正在山上修房子。
山間色彩雖然單調,但風景依舊大好,青竹與芳草相接,白雲與流水相應,清凈的水潭映著湖邊的兩人,還有一座將要完工的竹樓。
竹山沒有死水,每一處的水潭都與山溪相連,所以四季清亮,游魚嬉戲。在潭水邊修房子自然是最好的,不僅風景,還有感覺。
忽然竹林升起了一陣清風,山間雲霧微散,遠處的天光逐漸濃郁。柴樂抬頭看了一眼山頂,神情嚴肅認真,對著那處說了兩個字。
「不許!」
這裡是竹山,山間的一切變化自然是因為四方陣法,而當下四方陣的主持人是文淵。
天光忽然濃郁,便是因為文淵的情緒。
下一刻山間風景依舊,卻有驚呼聲從山下傳來。
柴樂嘆了口氣,問道:「小師弟,對於那位刀客你有幾成的把握可贏?」
白久撓了撓頭,回答道:「若是七日前,便是七成,現在的話,應當是十成。」
柴樂聞言大為詫異,「這是為何?」
白久看了看柴樂,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柄短斧,感激的說道:「還是大師兄教導的好。」
這七日,白久隨柴樂在山間伐竹修房子,除了必要的一些幫忙,白久做的事情便是看,看大師兄如何伐竹,斧子落下時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柴樂疑惑道:「這也關乎修行嗎?」
白久認真的說道:「大師兄乃是世間最天才的人物!」
是啊,論天才,即便是當代青年俊傑青雲榜上無數變態,或者是那位落雪樓樓主劍宗最為傳奇的小師叔,面對竹山的這位大師兄也只能說是自愧不如。
道門玉路,佛宗明山,這兩位世間最大的宗門天才第一人,相對而言,不也如云云爾爾。
或許只有以君子立身的文淵,才會在讀完無數聖賢書後發出一聲不服的感慨,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柴樂笑道:「我沒有想到,只是給小師弟修一間房子,師弟便能從中悟出修行方式。這點作為師兄也是自愧不如。」
.........
白久迎著眾人的目光,也迎著夕陽餘暉,從山上走了下來。
落日仿若朝陽,人群忽然嘈雜,有數名盤膝而坐的修行者站起身來,又有幾名從林中走出,站在了山道前方。
那名等了七日的光頭刀客率先抬起頭來,望向了白久,冷言說道:「躲了這麼久,你終於願意下山了嗎?」
白久沒有理會那位光頭刀客,而是在距離山下還有十幾階的台階處坐了下來,他的目光在眾多修行者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遠處那名滿臉鬍渣的刀客身上。
然後他的瞳孔微縮,心中寂然。原來剛才二師兄的情緒是因為他,這種周身的銳利刀意,即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依舊如此的清晰。
「白久?」
光頭刀客問道。
白久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光頭刀客忽然笑了起來。
隨著他的笑意在嘴角泛起,他身後的長刀也緩緩出鞘,飄離而起。
地上的塵土無風自動,卻沒有絲毫上揚,如同滾動一般向著四面散去,形成了一幕極為詭異的畫面。
地面仿若被利刃斬開,出現了兩道極為鋒利的裂痕,分別從那名刀客的身旁,延伸到了身體兩處。
刀痕便是溝壑。
一分為二的是兩個世界。
外邊該如何,裡邊的戰鬥不容被打擾。
林間響起了一片訝異的驚呼,然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那些聚集而來的修行者們面帶各種表情,沉默的看著那位光頭刀客,心中暗暗猜想他的來歷。
就連林子那邊的蘇不悔,也向著這裡遠遠望了一眼,心想這位後輩究竟師出何處?
很多人不知道那名刀客的來歷,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
茂密的林中聚集著很多人,人多嘈雜,便會隱藏一些東西。
矮小的榕樹依舊枝繁葉茂,樹下站著一群境界不高的修行者,其中還有一位不會修行的人。
鍾天明站在擁擠的人群里,看著遠處坐在石階上與滿山青翠為一色的年輕人,想起兩年前清風院前的畫面,眼眸里流露的是嫉妒與怨毒。
唐陵生出事端之後,三國之間的關係變的很是微妙,西離的鐘家第一時間派人送信到了清風院,信中所寫歸為一點,便是讓鍾天明趁著兩國關係還未徹底決裂,速度歸國。
在去往唐陵的隊伍未歸之前,鍾天明便已經離開了永安城踏往回鄉的路,只是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竹山下?
如今他與白久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雖然他是離陽最大的世家子弟,可不會修行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他與白久的距離。然而,刀聖送信竹山,天下信徒共往,鍾天明便抓住了這個機會。
那位光頭刀客的確師出無名,他崇拜刀聖,卻與清涼寺沒有任何的關係。他修的是刀,卻又與天涯門沒有什麼關聯。他實力雖然很強,已經步入神缺上境,可是三大榜單中自始至終都沒有他的名字。在修行界散修如果沒有天大的機遇幾乎不可能成為強者,他也沒有,只是他的身後有家族的供養,這個家族便是鍾家。
鍾家為西離大家,散布世間的供奉或強或弱,或有名或無名,不計其數。
這樣一位沒有任何名號沒有任何背景的人自然好用,也最不足息。
竹山山下。
光頭刀客看著白久,說道:「你終於肯下山了。」
白久沒有與他銳利如刀的眼神相對,而是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遠方,笑道:「這句話,你已經說了第二次了。」
接著他收回了目光,落在了那名刀客身上,繼而問道:「你似乎很自信?」
從那名刀客七天前來到竹山下到今日他一直坐在最前方,白久下山之後最先開口,如今也是最先出手的那一個,這些自然來源於他的自信。
七天足夠他養刀,當然他養刀的時間可能不止七天。
光頭刀客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白久會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他沒有升起絲毫的情緒,而是緩緩起身,伸手握住了那即將離鞘的長刀。
「我的自信,來源與我的實力。」
說著,他刀意漸起,隱有風聲傳來。
「我不會手下留情,這一刀我從收到消息至今,也養到現在。」
白久看了一眼他的刀,「即便如此,可你依舊會輸。」
說完這句話,白久平靜拔劍,左手握鞘,右手虎口微緊,緩緩將長劍夜遊拔出。
沒有任何氣息的變化,石階上一片平靜。
光頭刀客腳下猛然一踏,刀意如波濤般升起,林間響起風聲宛若虎嘯,刀鋒之前的空氣驟然塌陷,向著四周避開,出現了一道絕對的真空。
空中飄落的幾片竹葉,根本無法落在石階上,便化為了粉末。
瞬息之間,便越過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刀鋒從天而落,迎著白久的面龐,毫無保留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