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竹山之煩
林間響起了無數聲驚呼,更有修行者在此時倒吸一口冷氣。眾人不禁念想,這位光頭刀客,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這一刀而落何等氣勢,怕是真的有可能將這位凌門新弟子,斬落此處!
就在刀將落下的危險時刻,白久眯了眯眼睛,似乎在那一瞬間想要看清什麼東西。然後他隨手提劍,像是提刀,更像隨意拿起了砍柴用的斧頭。
於是便砍了過去。
白久感受著劍身上傳來的分量,感受到劍鋒破開空氣的輕微觸感,一種很自然的感覺忽然升起。
啪
一道聲音在山下升起,向著四周散去。
那聲音很輕很脆,比之柴樂伐竹的聲音還要好聽。
風起林間,然後消散。
白久的劍停了下來,同樣的光頭刀客也是如此。
鋒利的刀刃旋轉飛起,然後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沒有盪起一絲塵土。
死一般的安靜。
無數震驚的目光落在了兩人身上,也落在了白久的劍上。
他的劍停在了刀客脖頸前一寸的地方,那名光頭刀客卻不是,因為他的刀就此折為了兩半。
結果很是明顯。
勝負自然已分!
光頭刀客一臉錯愕,還未有所反應,白久已經收劍。
「我說了,你依舊會輸。」
下一刻,四周還未起驚呼,光頭刀客的表情剛轉為茫然。白久提劍而起,一拳遞出,直接落在那人的胸口處,將其轟落林中人群,砸落地面之後,竟然就這般暈了過去。
「你也配踩在石階上?」
白久衣袖輕擺,將石階上的落葉盡數吹散,然後右手提起名為夜遊的明亮長劍,噔的一聲,重重落在身前。
天地之間,唯有清風劍意,吹拂年輕人的鬢角和青衣。
林中無數的修行者中,不少抬頭看著那矗立在山道上的年輕人,蠢蠢欲動。
無人敢同時出手,無人想再次出手。
白久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瞟了一眼林中那棵矮小的榕樹,目落之處,那些先前不知好歹甚至出口狂妄的修行者全部屏住了呼吸,緊張到了極點,生怕這位文聖大人的小弟子,會挑選到自己,如那名刀客一般輸的體無完膚。
「念在昔日的同窗情誼,我不為難你,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接著他的目光收回,手心輕輕抵在劍柄處,緩慢旋轉,面向著林中的眾多修行者,動作說不出的挑釁,但是嘴上卻說道:「來一個最能打的,當然規矩還是在的,境界可不能高我太多。」
林中無人敢應。
白久笑道:「聲勢如此浩大,難道除了這個人,就沒有人敢迎戰了嗎?可惜了我準備了這麼多天,完全不夠看嘛!」
話方落,便有數道極為玄妙的氣息在林中升起。想來是有遠到而來的凈觀強者在這一刻忍不下去,想氣息全出,乾脆趁機就此殺了這個不明身份的年輕人也好。
只是那些氣息剛起,卻在下一刻消失無蹤。無數人望向了遠處的蘇不悔,便知道那些凈觀強者悻悻然收手的原因。
有聲音從林中深處傳來。
「希望凌門門主可以謹記師父的話,這件事情並非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白久還未回應,安靜很長時間的竹山,忽然有一道聲音從山道遠處回應。
這道聲音平靜嚴肅,聽似溫和卻又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人在我竹山下靜坐七天,我等凌門書生敬其意志與忠義,不願再傷於他。想來師弟出手並未太重,休息幾日也便可以恢復。」
「關於刀聖送來的信,凌門雖沒有不敬之意,但確實已有失禮。因為老師心繫社稷,早在多日前便已經下山,自然無時間觀看。信還在我這裡保管,等到何時老師雲遊回山,我有心記起,必定拿去給老師。所以,那些話我們不知,或許老師知道了也不會告知我們。但有一句話,我可以在這裡就代師傳達:希望你回去告訴那一方聖人,凌門尊重他,是因為他為這個人間做的一切,多管閑事的話,實在有失聖人之為!」
人們聽著這番話好生疑惑,心想此人說了這麼多廢話到底有何意義?待聽到最後,眾人皆大驚失色,此人盡然說了這樣一番話!這不正是公然對於刀聖的抨擊嗎?不由嘩然。
世人皆知凌門諸多弟子,只有少數的人知道,帶上新入門的白久,也僅僅只有四位。
這四位中,敢這樣直接抨擊刀聖的人,或者說願意這樣直言而去的人,便只有一個。
聲音從山中而來,通過四方陣法傳落山下,自然是二師兄。
聽著二師兄的話,白久笑了笑,就地再次坐了下來。
山下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看這位刀聖唯一的弟子該作何回應。
蘇不悔抬頭望了一眼隱於雲霧中的竹山,問道:「你也夠資格教訓我的師父?」
山中聲音再起,帶有淺淺笑意,「我自然沒有資格教訓刀聖,但是教訓你,應該是很夠了。」
蘇不悔聞言沒有皺眉,反而大笑一聲,再次問道:「文淵,你何時下山?」
文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下山只為了打敗你,其實你還不配。」
蘇不悔說道:「能打敗我再說。」
文淵說道:「只需一刀而已。」
蘇不悔不氣反笑,忽然拔刀遠遠指向竹山,朗聲說道:「那就來試試?」
刀身映著落日夕陽,雖然極為普通,但依舊燃燒起來,刀意漸勝。
山中雲霧忽然散去,山中景色盡入眼底。
眾人望去,只見一為身材挺拔的長發男子站在山中高處,黑髮披肩,居高臨下。
「若非老師不讓我下山,師兄不讓我在山中出手,我砍你,真的只需一刀。」
言語之中,滿是爭鋒相對。
白久坐在台階上滿臉的平靜,實則還有幾分期待和興奮。
若是兩人真的在此時出手,想來必定是驚天動地,百年不見的精彩。而且雖然於情於理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但其實他也很想看看自己這位性格古板的二師兄到底是有多強,他甚至一點也不擔心二師兄會輸,因為這可是二師兄啊!
就當所有人都認為,這兩位人間真正的強者可能真的因此打上一場時,忽然有風從竹山而來,落在了山下遠處的林外。
白久感受到了這道風,所以他先是意料之中的笑了笑,然後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心想,大師兄若是放在俗世里,這樣的性格會受盡冷嘲熱諷吧。好好的精彩,又沒有了。
「走嘍!」白久說道,然後他轉身,沿著石階向上走去,不再回頭。
那些不明真相的修行者還未反應過來,紛紛皺起眉頭。心想這邊就要打起來了,你這個做小師弟的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太不懂事了些。就算你什麼也不做,看著也好啊,畢竟這是你家師兄為你出頭的事情。
可能這個時候連這些修行者自己都忘了,他們當中有很多在先前還抱著來殺白久的心態,但此時看到兩位絕世強者針鋒相對,竟然已經成了事不關己的心態,滿心的只想看熱鬧。
但是他們忘了,有人卻還記得。
風起之後,竹山上的雲霧再起,卻比先前淡了很多。
文淵沒有聲音傳來,卻輕輕一握腰間的木刀,那把名為水龍吟的木刀輕輕一震,刀身剎那間如出水龍吟,鳴聲長起。
林中眾多修行者中,已入凈觀境者有十二位。
除去蘇不悔以外,先前對著白久顯露出玄妙氣息的十一名凈觀強者身前,皆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刀痕,暮然斬下。
竹山凌門,二師兄文淵,等於同時向著那十一名凈觀強者同時出刀。
比之先前白久站在石階上的話語和動作,文淵根本不屑於跟這些所謂的凈觀強者說話,輕握木刀,便是一刀。
何其霸道,何其不講道理。
下一刻,林中升起了數聲驚呼怒吼,玄妙氣息四起。那十一位凈觀強者,紛紛在刀痕落下的瞬間出手抵擋,要麼祭出法寶,要麼掐手法決,毫無疑問皆是最強手段,一瞬間林中光芒閃動,轟鳴四起,然而無一有用。
下一刻,那十一名凈觀強者紛紛倒飛而出,口溢鮮血,胸前皆有一道清晰的刀痕。那些下意識用來阻擋的法寶,全部都被那道刀痕貫穿而破,那些掐指而起的法決,紛紛散落成無數熒光。刀痕往下,直直斬落在了胸前。
文淵只是隨意一刀,十一位強者,皆重傷。
林中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這也太強了吧!
蘇不悔望著那山中的雲霧漸漸濃重,終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的目光在林中掃過,那十一名凈觀強者皆盤膝而坐,開始調養體內的傷勢。看到這一幕,他忍不住冷笑。
若是先前這些人中,但凡有一個敢出手,即便沒有傷到那個凌門最小的弟子,下場也只會比現在更慘,甚至連身死的可能都有。
儒家傳承至今,凌門門主無論是修為還是學識,都無愧是當代文聖。然而這個文聖大人的二徒弟,學識暫且不論,單是性格,霸道之意也可排整座天下之上層。
他講理卻又不講道理。
他不講道理卻又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