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咫尺與天涯

在逃亡隊伍藏身山林的同時，雄雞首都的王宮也有戲碼正在上演。

雄雞的王伽魯斯.阿維爾尼今天也依舊沖著朝臣吵嚷著。

「說好的全殲馥靈主力呢？！怎麼還能讓他們跑掉這麼多？這下好了，馥靈人成了在我的土地上流竄的土匪！」

聽到自己國王的話雄雞的大臣皆翻起白眼，誰跟你說的全殲馥靈主力...

那可是15萬馥靈正規軍啊，就是15萬頭豬，雄雞人的部隊怕是也砍不過來，托巨像的福，眼下的戰績已經可以說是十分豪華了。

沒人敢開口，沒人想要進一步激怒這位短視且易怒的王，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伽古伊。

作為這場戰役最大的功臣，伽古伊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的開口了：「烏拉諾斯的射線我們也是第一次嘗試釋放，沒有經驗，沒想到用力過猛一次性抽幹了全部的...『燃料』，結果導致烏拉諾斯暫時癱瘓無法行動。我必須承認，如果不用射線只是常規作戰的話，有可能獲得更大的戰果，但從結果上來看這已經是我們所能獲得的最好結果了。」

「最好的結果？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準備拿這些逃掉的馥靈人怎麼辦？！」

即使被王粗暴的打斷也沒有就此改變他的態度，伽古伊對自己的王依舊是畢恭畢敬：「王啊，您是不是忘記了，我們還有另一台巨人遺骸正在運作。」

「哦？卡爾卡松那邊嗎？情況怎麼樣了？」

「克洛諾斯已經向我發回了情報，卡爾卡松堡的抵抗不足為懼，開戰僅僅兩個鍾，克洛諾斯便摧毀了卡爾卡松的全部防禦工事，重新佔領了那裡。至於敵方將領，見勢不妙逃的很快，沒有能夠抓到是些許遺憾。」

「卡爾卡松堡是我們國境的大門！誰讓你破壞的？！就不能下手輕點？！」

滿朝文武依舊是翻著白眼，為什麼這樣的人能坐在王位上呢？

要不是巨像，卡爾卡松大概率沒法失而復得，而坐擁這樣的巨像，馥靈那片廣袤的亞敘平原早晚都是雄雞的東西了，還斤斤計較一個曾經的國門要塞做什麼？

伽古伊是懂國王的，這也是他能夠爬到雄雞高層的秘訣，他繼續向國王解釋：「自古兵法有雲，攻城者十倍於守，我們的盟國不願意承擔過多的損失，只能是憑藉我的實驗部隊，也就是克洛諾斯以力破巧。不過這也無所謂，克洛諾斯雖然在體積和力量上都比烏拉諾斯稍小，但已經足以勝任，而且您也不想黑鷹和公牛以此賣人情來分享我們的戰果吧？」

「哼...」

「我萬分感激王對我實驗的支持和理解，王的恩情我無以回報，但我相信接下來的行動會更加令王感到滿意。我已經與諸位將軍敲定了我們的計劃，只需要王的點頭認可，接下來的事就請安心全部交給我罷。」

「哦？說來聽聽？」

「馥靈大部隊在士氣崩潰四散奔逃時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奪回了卡爾卡松，此時他們肯定還以為後方是安全的。只要對我們的兩個盟國略施小利，他們就會退回去嚴防國境，我們只需要等待烏拉諾斯重新啟動，配合軍隊慢慢推進，把剩餘的馥靈人往卡爾卡松的方向驅趕，在那裡以兩台巨人遺骸之力徹底掃平。」

伽古伊的話語帶著激情，厚厚的黑眼圈之上是閃爍著火光的瞳孔，攥住虛空的手彷彿真的一切在他掌握之中一般，顯得很有說服力。

「咳...魯昂閣下，請問烏拉諾斯要如何恢復？恕我直言，您知道您的實驗造成了多大的傷亡嗎？那些可都是...」

「都是珍貴的『燃料』。」伽古伊眼中的熱情迅速散去，冰冷的注視說話的大臣：「有什麼問題嗎？王與將軍們都支持我的實驗，而且戰果斐然。哦，對了，我忘了說了，抓住的馥靈人當然也能用，巨人遺骸可不挑食。隨著戰線的推進，我們也不會再需要更多的國民犧牲了，這下您滿意了嗎？」

「......」

發言的大臣縮了縮脖子，無言的退回隊伍之中。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真是鐵石心腸，竟然能說的如此輕描淡寫，他難道就沒有一絲的人性嗎？

要知道他所說的『燃料』，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啪啪啪！」王座上的王鼓起了掌：「我就知道，伽古伊卿從來不會讓我失望！化為巨人遺骸的燃料當然是崇高的犧牲，我相信我的國民也能理解，沒人會拒絕！」

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伽魯斯對此已經不抱有興趣，死多少人民對他而言都只是數字，如果這些數字能產生更大的回報，那何樂而不為呢？

更大的勝利近在咫尺，馥靈富饒的領土等待著征服者的攫取。

急功近利的王舔舐著嘴唇提出他更關心的問題。

「之後呢？在此之後的打算是什麼？」

萬念俱灰的老騎士拄著自己的佩劍迷茫的提問。

「打算...」清源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自然是有打算的。」

卡爾卡松堡壘之外，便是馥靈。

本該守城的第三禁衛軍團不見蹤影，而他們被巨像與敵軍擋住了去路，從此去用不了一天的路程，對逃亡隊伍而言卻是天涯之隔。

此時他們只能選擇在山澗之中稍事休息，奈倫博為兩人端來兩杯熱水暖暖身子，三人圍坐在火堆旁。

喝了點水潤潤喉，一邊揉著眉頭清源一邊再次開口：「兩個計劃。計劃一，直接掉頭，再次進山，往西北進入黑鷹國境內，再想辦法從黑鷹回馥靈。」

「補給是個大問題，罐頭和乾糧都吃完了，再進山就要啃樹皮了。而且...從這裡到黑鷹...路上的山峰之高簡直猶如天塹...」

說完奈倫博看了一眼身後隊伍中，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茱莉亞，老騎士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計劃二呢？」

「計劃二，想辦法應對巨像和守軍，從卡爾卡松直接突圍。」

霍格爾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個計劃都糟糕透頂，計劃一對他而言更不能接受，選擇計劃一也許逃亡隊伍能有更多人存活下來，但茱莉亞的身體狀況絕對撐不住。

「能更詳細的說明一下計劃二嗎？」

「您也更傾向計劃二嗎？」清源似乎對此毫不意外：「我之所以沒有細說，是因為我們也需要更詳細的情報，只有和巨像交過手的您才有的情報。在此之上我才能確定這個計劃究竟是否優於計劃一。」

晚間的篝火劈啪作響，老騎士飽含憤懣向清源二人詳細描述了茱莉亞與巨像之間的戰鬥。

稍作沉思，清遠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騎士慎重發問：「綜合判斷我認為計劃二更具可行性，只是這意味著有人要做出犧牲...您確定嗎？」

「只要能保證茱莉亞殿下存命，我與部下隨時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那好，我的計劃是這樣...」

山澗中的寒風吹散商議中三人的低語，月至中天。

「您是一位高尚的騎士，我代替第三禁衛軍第一大隊全體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您的部下那裡...」

「不必擔心，明天我親自跟他們說。」

清遠再次向霍格爾敬了一個軍禮：「願您的炬火照亮戰神瑪爾斯的殿堂。」

如果說『昭昭天命，願帝國真理長存』是馥靈的貴族最常用的致辭，那麼清源現在所說的這句話則是馥靈軍人所能給出的最高禮節。

年邁的騎士站起身來，他的身軀中彷彿又充滿了力量，清遠目送著他離席，去到離茱莉亞最近的地方休息。這一路上霍格爾都是這樣守著她，幾乎寸步不離，令人扼腕。

剛敲定了一項大事，清遠揉了揉眉頭望向天空，決定人生死的滋味並不好受，此時的他無比的懷念大學時代，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不需要自己一人承擔重任，只是跟著教授探究世界的奇妙，還有靠譜的師兄師姐和可愛的師弟師妹。

「沒想到啊...參軍之事，大師兄自不用說，竟也遭到了二哥的反對...出發前還那樣特地找到軍營里來，安排了那麼多...當真是對我和奈倫放心不下。我們的確...還留有不成熟的一面，但我依然不覺得報國參軍有什麼錯，哪怕為了證明這點，我也不能在這倒下...」

想著心事，他伸手重重拍了拍臉頰，隨後起身招呼奈倫博：「奈倫，時候不早了，我們得抓緊時間休息...奈倫？」

奈倫博不知道何時起便消失了。

而當清遠下意識的轉身後，他便立馬發現了消失的奈倫博。

和第四軍團的一眾騎士。

「抱歉...清源哥...我只是覺得他們也有參與決策的權利...」

「哎...」清源長嘆一聲，又開始揉起自己的眉間：「你啊...真是會給我出難題，我現在終於能理解二哥對你的看法了...」

他的思念與嘆息在山谷之間回蕩，飄上夜空融化在漫天星光之中。

這片星光照在整片大地之上，也同樣照在蘇的身上。

「阿嚏！」沉睡之地夜晚的寒風令蘇打了個十分響亮的噴嚏。

「明光者保佑你。」沙啞而威嚴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多半是有人想我了...受歡迎也挺累人的...」蘇揉了揉鼻子：「不過您怎麼會說光明聖教信徒的俗語？這也太怪了...」

「玩笑話罷了，我也不知道明光者會不會保佑你，但至少我會。」

「那我可謝謝您嘞...」

「扯夠了就繼續爬吧，路雖不遠，但憑你的體力...還有得好走。」

「是是是...」

蘇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星辰，重新邁開腳步，他也正在山中，而陪伴在他身旁的，是一隻高大魁梧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