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后紀重逢
秘世代,第十日。
終於,那個身影再次出現。門開了,他從歷史中走出。
空熬了太久,他也說不明白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年,或許是幾千年,又或許是幾千億年。反正此處並非現實,生命未曾流逝,時間的長久與否都不重要。他再也掩蓋不住他的欣喜,以至於不得不要高談闊論一番。
「當前人類的所有知識,其實也不過如此。我學到了更多的知識,但智慧卻沒有更多。我知道的遠遠勝過從前,但這些卻不能讓人更加快樂。我為我以往的愚蠢感到疑惑,為什麼非要在知識的海洋里拋頭露面。我見過太多的悲苦離別,我終於明白舊時日的命運與永恆的含義,並非要有人追憶,而是既然發生那就必然存在,倘若事後不加以更改,那就有可能成為永恆。人類的慾望一層接一層,即便有幸攀登世界巔峰,卻依然要深切體驗歲月衰老的無力。我討厭人與人之間的善意,我詛咒他們的仁慈。我欣賞他們有無窮無盡的弱點,我讚美他們總是不在不知不覺中墜入深淵。」
他這最後一番話說的很不客氣,但這並非惡意與輕視,而是總結,對事實的總結。即便被人討厭,即便受到詛咒,但有些事還是得做。即便有無數人欣賞、讚美,有些事還是不可做。
「來吧,再次回到熟悉的時刻,看看這一次你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高談闊論之人沒有得到回應,這並不令人滿意,「等等,我還有很多話沒講完。」
「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久別重逢時的激動,我不希望被衝散。這些事先緩一緩。我一直都在。」
「如果我沒死,接下來的事是怎樣的?」
「你並未身亡的那種可能性並非你真實的可能性。你身亡了,那身亡的可能性就是唯一的真實。」
「那就是說還有可能?哪怕是不真實的可能?」
「有。」
「我能看看嗎?」
「可以。」
無數遼闊畫面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各種各樣悲喜人情繽紛繚亂。
時定律21年3月27日。
掛科太多,學籍警告,學費和生活費都沒有著落,逃掉了太多次明知過不了的補考。
冰箱里還有1顆大春筍,3顆高山娃娃菜,4斤臘肉,2根茄瓜,2個雞排腿,200克裡脊肉,12顆金桔,4個檸檬。如果省著點吃,不對,再去買些春筍,燉臘肉,或許還能撐過一個月。
一本書分為上下兩部,每一部10卷,每一卷35章,每一章有2500字,每天開最大效率可以寫7章吧?一個月能不能寫6卷?核心要義寫完,往後的劇情只有框架。
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抑鬱,死亡。我想去檢查到底有沒有得抑鬱症,但是剩下的資金已經不夠了,而且萬一查出來沒有,也不好收尾。如果有什麼其他絕症,應該也可以吧?最後還是要在飢餓和貧窮之中迎來死亡嗎?
我走了之後,室友是不是就無力承擔房租了?我所學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將我推向無以復加的深淵。我總是會在悲傷到極度之時猛然大笑,在即將落淚之時強行提起精神湧現出那麼一點點的憤怒與激情。我得把我的自殺做成意外身亡,這樣應該會好看一些。要怎麼做呢?這一個月透支我的身軀,能不能死呢?
一日只吃一餐,或許還能再堅持兩個月吧!後半段更新速度就沒那麼快了,兩個月能再寫完8卷嗎?有這本書做遺書,
也算我這一生沒有白來。
這應該算是完美謀殺了吧?誰能查得到證據?飢餓,疲倦,抑鬱,心力交瘁,哀傷,絕望,無助,大喜大悲,有這些完美的兇器,應該不會有證據吧?
世界彷彿是寂靜的,我居然一個讀者都沒有。
眼看同名之人欣然赴死,他很不樂意。居然、居然只過了大半年,又死了?
「這就是我的未來嗎?比我想象的短了很多。」
「這不是你的未來,這是與你同名之人的未來。你哪裡還會有未來呢?」
「有多少實現的可能?」
「你看到了,那就實現了。」
「我現在應該做什麼?不,你先聽聽我從萬物歷史中發現的偉大秘密。」
「同學,你得意過頭了。偉大秘密,你記不住太多,那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你更應該注意你身邊的人。」
恍惚間又是許多新鮮的畫面,真不愧是永恆之舊日,這兩年真是能做成很多事情。
「你要走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這一切都已安排妥噹噹,萬物的賦稅權也送給你了,你別亂用,至少不會再因為交不起學費和生活費而做出過激行為。我給你預留了一場極度繁盛的婚禮,在你們最初相遇的地方,我想看看你在同名世界里的、不一樣的未來。」
周遭虛浮煙霧盡數散去,永恆之舊日消失在光輝消退之處。他再一睜眼,是熟悉的人。永恆之舊日歸還了這兩年的所有,就好像他從未離去。
永恆之空在這個世界里格外在意真實生命姿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果他做了太多本沒有發生的事,葉同學回來之後很可能會接不上,那種感覺無異於背叛。比如一位友人逝去,是你與他的關聯之處一同逝去,還是你帶著他的關聯之處活了下去?無法分清往日與今日的諸多纏綿,此時就是這樣的關係。
「同學,真是好久不見了。」他這話說得很輕,以至於對方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但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嗯?」
「你又變好看了。」他這話說的不假,因為印象中這個人遠沒有現在這麼白、這麼年輕。必然是永恆之舊日又做了更改。曾有幸得見心上人五六歲時的照片,懵懂扶稚遠勝過以往,但似乎又比不得今日。
「我不是一直都這麼好看嘛。」
他稍做猶豫,四目相對之時又緩緩低語,正是熟悉的人,「按小朋友話來講,你確實一直都這麼好看。」
「你是不是小朋友?」
「我當然是。你也是啊。好啦!下午還有課吧,也差不多該午休了。那麼,午安。」
「安。」
笑意在心中化開,他步伐緩慢回到「自己」的房間,永恆之舊日的品位終究還是與他不同,有很多擺件明明可以更豪奢,更真實。再查一查餘額,一大串零,果然富庶。